吉拉斯的故事让众人感到浑身上下不舒服,他们已经没有兴致继续讲下去了,队伍又恢复了沉默,只剩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尖锐风声在潮湿的空气中穿梭着。
达夫低着头,骂骂咧咧地走着,似乎对现状十分不满意。不一会,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狠狠踢了地上的不明物体一脚。那黑乎乎的球形物体朝他右前方的黑暗中飞了出去,本应逐渐在阴影中销声匿迹,却很快撞到了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笨蛋!”领头的马修斯怒斥达夫,“要是惊动了什么沉睡的东西,我先要了你的命!”与此同时,马修斯伸手示意同伴们停下脚步,保持警戒。
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修斯松了口气,压低身体,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踏了一步。没等他踏出第二步,前方数十米的地方一声巨响,巨大的橙色火花瞬间从那个黑色的球体中涌了出来,照亮了前方的景象——一座漆黑高大的城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城墙上每隔几米就有一根两人高的粗壮尖刺倾斜着指向城外,尖刺的基座上雕刻着许多相互纠缠的恶鬼。
一行人等火花散去,举着火把靠近那城墙,发现这雄伟的城墙居然通体覆盖着铁皮,黑色的铁锈和无数凹痕使整面城墙呈现出腐朽的状态,但鲁道夫可以想象到这座城曾经的雄伟和辉煌。这不知守护着什么的城墙,经历了数百年的攻击和侵蚀依旧屹立不倒。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鲁道夫惊叹道。
没有人回答。这隐藏在罗兰高地内的地下城,保护着帝都地底的秘密,跟周围的黑暗一同,在鲜为人知晓的状态下默默存在着。
“能看到类似门的东西吗?”马修斯打破沉默问道。这城墙过于高大,无法轻易攀爬上去。大家各自往两边摸索着,希望找到能够通行的地方。
“没有。”
“这边也没有。”
“这该死的地底怎么会有这种城墙?”达夫踢了踢墙根抱怨道。
来时的方向传来了某种震动的回音,就像安静的大厅中突兀的脚步声。
“各位!”马修斯对朝两边探索的同伴们说,“别走远了,那些家伙们追上来了!”
“聚集起来!”拉芙蕾说。
所有人的神经立刻如同鲁特琴的琴弦般紧绷了起来,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拔出武器,背靠城墙,围着芙莱丽雅呈半圆形展开。
“达夫,火把!”马修斯低声说。他的老朋友很识趣地接过两个火把,退后一步,举高双手为同伴们提供宝贵的光明。
噪声越来越大,其中混杂着利爪与碎石碰撞的声音,野兽的嘶吼声以及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但那些怪物的身形却依旧隐藏在黑暗中无法分辨。战士们紧握着武器的双手渗透着汗水,关节时不时地抽动着,以调整到最舒适的握持姿势,他们随时等待着利爪和泥浆突破黑暗朝自己袭来。
“怎么还没来?”吉拉斯焦急地说,“它们的声音已经足够近了,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你的判断没错。”马修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它们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难道还有比这些泥浆兽更厉害的怪物?”达夫不安地说。他擅自给这些四足怪物起的名字令鲁道夫和马修斯都觉得十分贴切。
“怪物。”拉芙蕾低声说,“或者战士。”
突然,四周都安静了起来,黑暗中的声音像是被巨兽吞噬了般一下子就消失了,只有身边同伴吞咽口水和挪动脚步时才有些许声响。
伙伴们互相看了看,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继续保持着战备的姿势,警戒着黑暗中有可能出现的一切。
但十几分钟过去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当所有人都因迷惑而焦虑起来时,拉芙蕾从达夫手里夺走一个火把,箭步冲进了黑暗当中。
“待着别动。”她留下这句话,便从火把的光明覆盖的区域中消失了。
拉芙蕾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发出微光,精灵族虽然具有与生俱来的夜视能力,但在未沐浴于星光和子母双月下的地底世界中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她也只得靠着火把的光明摸索着探明“敌人”的动向。
拉芙蕾凭借自己对声音的记忆和久远的过去训练出的方向感,没花太久就找到了目标:一大群泥浆兽的尸体横陈在地面上。她举起火把仔细检查着,怪物们的足迹指向来时的土丘方向,它们的喉咙上都有整齐的刀伤,基本都是一击毙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怪物或人的踪迹。
“……”
看到这完美的歼灭战,连战技高超的精灵女战士都感到不寒而栗,她深吸了一口气,敏锐的长耳朵又听到土丘的方向又隐约传来怪物们的声音,便迅速朝同伴们的方向跑了回去。
见到拉芙蕾平安归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达夫沉不住气了,喘着粗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被不明身份的一队战士杀了,干净而迅速。”拉芙蕾回答,“但还有更多又跟上来了。”
此时,泥浆兽的声音渐渐也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这次的嘈杂声比刚刚多上好几倍。
“话说,它们这么快就把那大铁门破坏了?”达夫愤愤地说。
“蠢货。”马修斯回应,“那门恐怕是杀了前一批怪物的人开的。别管他们了,至少目前对我们没什么威胁,先想想那些成百上千的怪物吧!”
“看来我们是在劫难逃。”吉拉斯流着汗说,“和它们拼了吧,为罗杰卡尔报仇!”
他和骑士同伴们齐声呼喊着米拉特兰的古名,高呼“为荣耀而战”,等待着怪物们如潮水般侵袭而来。
“我们得翻过城墙!”鲁道夫突然大声对同伴们说。
“怎么过去?这城墙又高又光滑。”达夫无奈地问,“让无所不能的精灵小姐带我们飞过去吗?”
拉芙蕾皱了皱眉,没有搭理达夫的意思。
鲁道夫拍了拍身上缠着的绳索,急匆匆地说:“用绳子!”
“那么高,怎么甩的上……”
没等达夫说完,马修斯就强行打断了他,看了看拉芙蕾,又和鲁道夫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高声说:“快把绳子绑到精灵身上!动作快!”
鲁道夫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解下肩上的绳索,边解释边绑到拉芙蕾的腰上。
“我们没法把绳索甩到城墙上尖刺的高度。”鲁道夫急匆匆地说,“但我们可以把你甩上去……只能对你无礼了。”
拉芙蕾皱起眉,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但她也只得承认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芙莱丽雅也赶过来帮忙,他们很快就在拉芙蕾腰上打了个牢固的绳结。
“小伙子们,收起武器,快来帮忙!”马修斯喊道。
泥浆兽的声音愈发接近了,马尔克斯家族的骑士们犹豫地收起了武器,他们怕怪物袭来时自己没有在最佳的战斗状态,但吉拉斯却眼神坚定,他逐渐开始信任这些认识不久的伙伴,这个骄傲的骑士甚至愿意任由出身低微的马修斯指挥。
男人们在离城墙十米左右的地方排成一排,一同攥住绳子的中段,腰上打着绳结的拉芙蕾则站在最靠近城墙的位置。芙莱丽雅则举着火把,尽可能为拉芙蕾照亮城墙的顶端。
随着马修斯“一,二,三”的口令,众人合力准备将精灵少女旋转起来。旋转了两圈后,他们先将绳索用力往上甩,同时在马修斯的号令下一齐松手。拉芙蕾如同投石车上的石块般朝空中飞了出去。她集中精力,眼睛始终盯着城墙顶端凸起的尖刺,地底浑浊的空气划过她的脸颊,尖刺和她的距离迅速缩短着。
“不够高!”马修斯喊道,“接住她!”
众人眼睁睁看着拉芙蕾飞到离尖刺两三米的地方,随即开始下坠,重重地往城墙上砸去。同伴们的心被这一幕拎了起来,芙莱丽雅急得差点叫出声来,但站在地面上的他们都束手无策,只能祈求奇迹发生。
下一刻,鲁道夫终于意识到,相信奇迹不如相信他们的精灵伙伴。拉芙蕾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即将到来,她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绷直身体旋转起来。在撞墙的一刹那,腿部以恰当的速度折叠起来,双脚一前一后交替着轻快地踏着墙面,将自己朝空中弹射了出去。
地面的同伴们为她那惊人而优美的动作惊叹不已,但很快意识到拉芙蕾即将从空中坠落。马修斯招呼大家围成圈,一起伸手接住他们的精灵朋友。幸好精灵的体重轻盈,众人手臂上只感到一阵不算太过强烈的冲击。鲁道夫松了口气,知道精灵少女已经安然落地。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但没等他们想好下一步的计划,拉芙蕾就起身说:“再试一次!”
“但是……”鲁道夫想出言阻止,却被几个熟悉的黑影打断了。
两只泥浆兽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像饥肠辘辘的疯狗般径直扑向鲁道夫和马修斯。吉拉斯和马尔克斯家族的骑士们齐刷刷地抽出长剑,愤怒地将残杀挚友的怪物们劈成两半。
“动作快,它们来了!”马修斯喊道,“鲁道夫和吉拉斯掩护我们!”
一行人来不及调整位置就快速拉起绳索,试图再次依靠旋转产生的力道将精灵抛向空中。
一圈……
两圈……
在他们努力将拉芙蕾抛上城墙时,又有两只泥浆兽朝人群冲了过来,幸亏吉拉斯和鲁道夫反应迅速,在它们接近同伴们前就阻止了怪物们的前进,与这些丑陋的四足野兽缠斗了起来。
马修斯、达夫和骑士们知道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将积蓄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声怒吼,将绳索甩了上去。
再次,拉芙蕾如离弦的箭矢般升空,她绷直了身体,尽可能减少阻力,紧盯城墙顶部的方向,等待最关键时刻的到来。尖刺上的雕像逐渐接近,上升的势头还未消逝,拉芙蕾在接触尖刺的一瞬间张开双手,闪身躲开刺尖,弓起腰环抱住尖刺的中段,荡了几圈后终于在城墙顶端站稳了脚跟。她瞥了眼墙内,黑暗中,一座雄伟却破败的古城屹立在这巨大的洞窟中。拉芙蕾没时间细看,她立即回头,将绳索绑在城墙上的青铜火盆根部,解开腰间的绳结丢了下去。
鏖战中的马修斯看到绳结下落,立即喊道:“她成功了,鲁道夫,先帮公主爬上去!”
鲁道夫一脚踢开扑面而来的怪物,抱起芙莱丽雅朝城墙的方向奔去。他帮助少女系好绳结,拉了拉绳索示意拉芙蕾往上拉。拉芙蕾迅速踏住城垛,用尽全力将芙莱丽雅拉了上去,随后再次将绳索丢下去。
鲁道夫站在绳索边,守护着这条生命通道,他示意达夫首先爬上去,其他人则边战边退,逐渐向他靠拢。
达夫一手抓紧绳索,一手举着火把,但即使是拉芙蕾和芙莱丽雅两人也拉不动体型笨重的达夫,他只能将火把交给同伴,靠自己的力量拼命往上爬。其他人也逐一收起了武器,依次爬了上去。殿后的马修斯和鲁道夫此时已经和泥浆兽战得不可开交,他们一手持刀剑,一手握着几只火把威慑着面前的怪物们,完全没有爬上去的机会。追上来的怪物越来越多,两人身上满是伤口和泥浆,逐渐力不从心了起来。
“别被它们的毒牙咬到了!”马修斯警告鲁道夫。鲁道夫用火把击打开一只扑来的泥浆兽,朝他点了点头。
“快抓住绳子,你们两个家伙!”达夫吼道,同时招呼骑士们和他一起拉绳索。
马修斯和鲁道夫心领神会,收起武器,一手举着火把招呼袭来的泥浆兽,一手紧紧攥住绳索,并在手臂上绕了个圈。
众人合力将两个同伴往上拉,但上升的速度还是不够快,一只泥浆兽高高跃起,差点咬住鲁道夫的小腿,所幸拉芙蕾用短弓精准地将箭矢射入了怪物的口中。怪物在丑陋的悲鸣声中落地,但更多的泥浆兽试图跃起撕咬两人的下半身。
“这些畜生!”达夫怒吼着,“看我的吧!”
说完,他将绳索卷在手臂上和腰间,奋力冲向了城墙的另一端,一跃而下。绳索另一端的分量一下子被分摊了,吉拉斯和骑士们很快就轻松地将两名同伴拉了上来,只留下一群饥饿凶残的野兽在城墙根咆哮、嘶吼,胡乱喷射着泥浆。
“去死吧,你们这些丑八怪!”达夫边爬回城墙顶端边吼道,他朝城墙下吐了口唾沫,竟发现城垛的凹槽里堆着许多先前爆炸的那种黑色不明球体。达夫随手抓起两个就丢了下去,两个黑球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炸裂开来,随着一阵夺目的光芒,围成一团的泥浆兽被炸得粉身碎骨。
“厉害!”达夫惊叹道,随后抓起一把黑球就往自己的裤兜里塞。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吉拉斯盯着这些手掌大小的粗糙圆球惊讶地说。
“我可不想靠近这种危险的东西。”马修斯抱怨,“达夫,你这家伙离我远点。”
“我要留着它们。”达夫一脸严肃地说,“总会派上用处的。”
马修斯摇摇头,举起火把照亮城内,并招呼伙伴们点燃城墙上残存着的油灯和火盆——他们不确定里面的“灯油”到底是用什么制成的,竟然能一直保持着装满的状态。这群流亡者给这个被无止境的黑暗笼罩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城遗迹更多的光明。
“我的天……”
当火光将眼前这片仅仅是古城一隅的区域照亮时,马修斯和其他伙伴们禁不住感叹。
这是一座宏伟而令人畏惧的城市。
火光照亮范围内的每一座建筑都高大而森严,与罗兰堡最高的塔楼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却远比那些塔楼更宽广而深沉,充满压迫感。每幢建筑的外墙上都有许多凸出的大型尖刺,上面雕着和城墙上相似却更为生动的石像鬼、恶灵和其他不知名的怪物,它们的眼睛都盯着一个方向——城市的中心。
放眼望去,通体漆黑的建筑和路面上浮现着隐隐约约持续变化着的诡异花纹,它们有时像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有时像一张扭曲地笑着的怪脸,更多时候像是一个个被折磨、被歪曲的灵魂互相挤压和纠缠。但当你定睛去看时,它们又都变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手中火把闪动着的火光倒映在这些光滑的黑色材质表面。
一行人收拾好武器和绳索,以及其他随身物件,稍作休整后摸索着寻找到了通往城内的阶梯。他们排成纵列顺着阶梯进入城内,走了一段距离后,在一个开阔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这些房子……”吉拉斯端详着街道中漆黑的建筑说,“到底是用什么建造的……”
“砸开试试不就知道了!”达夫举起斧子朝路边的墙面用力挥了过去。
“别!”芙莱丽雅突然害怕地喊道。
达夫被吓了一跳,他不太乐意地收回下落的手臂,看着芙莱丽雅说:“有什么问题吗,公主殿下?”
“我在一本古书里见过类似的东西……”芙莱丽雅小心翼翼地说,“这是一种奇怪的金属,据说它们原本是生存在地底的黑色泥浆状怪物,专门吞噬其他生物的骨肉。这些怪物被古代巨龙的吐息融化后迅速冷却就凝固成了这种无比坚硬的材质,书中称它们为‘永夜之石’。传说即使它们被筑造成了建筑或其他器物,这些怪物凶恶的灵魂依旧留存在它们漆黑的躯体中,窥视着它们原本的猎物……所以,请不要惊醒这些怪物……”
“真不吉利!”达夫朝黑色的墙体打了一拳,但这个粗线条的男人很快就对这一无谋的举动后悔了。黑色的墙体坚硬无比,表面看似光滑实际却充满了极细的颗粒。达夫的拳头一下子就肿了起来,变得几乎有另一只手的两倍大。
“你这个老家伙,还嫌我们的麻烦不够多吗?”马修斯回头叱责道。达夫疼得咬牙切齿,捂着拳头无力还嘴。马修斯摇了摇头,也不再搭理他了。
“这难道是高地先民的城市?”鲁道夫说。
“地面上先民的城市都成了废墟。”马修斯接话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完整的城市?”
“难道他们还存在着?”鲁道夫说,“就在这座黑城里?”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安静了下来,绷紧神经环顾着四周。这座地底城市的浑浊空气中充满了甜腻的古怪气味,黑色的建筑表面依旧闪动着诡异的倒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连一只虫子都看不见,一切都如死般寂静。
“这儿什么都没有。”达夫大声说,“不要自己吓自己!”
马修斯一反常态地以肯定达夫的口吻说道:“我同意这家伙说的。这地方既阴森又可疑,千万别被影响了。我曾经亲眼见过一整队在黑暗的丛林和沼泽里面被诡异的气氛折磨得心理崩溃的士兵,在疯狂中迷失方向,以各种方式死亡。”
“我们是马尔克斯家族的骑士,恐惧永远无法打倒我们!”吉拉斯挺起胸膛说。
“可我们中也有不谙世事的女孩,第二公主殿下,她可不像骑士老爷们那么英勇无畏。”马修斯看了看芙莱丽雅,她正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身体过分颤抖。
吉拉斯有些羞愧,他止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豪言壮志,低下头沉默了。
鲁道夫没太在意同伴们的对话,他不经意地朝拉芙蕾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正扭头看着前方街道的尽头,那仿佛旋涡般的黑暗正在缓缓扭曲着她视线中的一切,并用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精灵的身体。她觉得自己离同伴越来越远,想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周围寂静地像坟地般,马修斯他们的谈话声完全被这怪异的气场所吞噬,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完全消失了。
鲁道夫感觉拉芙蕾的表情有些异样,试探性地招呼她说:“拉芙蕾?”
精灵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她怎么了?”达夫皱着眉说。
“拉芙蕾?拉芙蕾?”芙莱丽雅颤抖着呼喊着。
“拉芙蕾小姐?”骑士们也纷纷呼喊着。
鲁道夫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他摇了摇拉芙蕾的肩膀,但精灵少女依旧没有回应。
街道的尽头隐隐约约传来了诡异的敲击声。达夫左顾右盼,紧张地说道:“这地方有问题!”随即转过身来慌乱地四处跑动着。其他人也都抽出了武器,警惕地看着四周。
“冷静!”马修斯大喊道。
没有人把他的警告听进去。无声的黑城在刹那间仿佛变成了喧嚣的战场,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钻心的尖锐杂音,他们剧烈摇晃着脑袋试图甩掉这些噪音,但没人能做到。这些杂音像扭动的爬虫般啃食着这些不速之客的脑髓,让他们感受到本不应存在的剧烈痛楚。
“离开这里!”马修斯强忍着头疼大声喊道。
鲁道夫很快对这位老兵的判断做出了反应,他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但还是尽快迈开脚步,离开现在驻足的地方。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阻止了他的行动。鲁道夫感到有谁攥紧了自己的肩膀,他吃力地扭动几近炸裂的脑袋,想看看这古城中的怪物的真面目。
然而当他回过头,除了在鲁道夫身旁显得更加纤细瘦弱的精灵少女拉芙蕾以外,周围没有任何陌生生物的踪影,鲁道夫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但阻止鲁道夫离开的正是这个银发的精灵,她白皙修长的手掌正在以一种与外表完全不匹配的蛮力桎梏着他。
“拉芙蕾?”
鲁道夫一手捂着额头,一手试图将她的手松开。但没等触到精灵少女的一根手指,拉芙蕾就松开了手,迅速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朝鲁道夫的腰间刺了过去。猝不及防的鲁道夫来不及躲闪,几乎要被精灵的利剑刺穿身体,所幸经验丰富的老兵马修斯及时将他拉开。
“拉芙蕾?!”鲁道夫惊愕地喊道,但精灵少女没有回应他,反而用更猛烈的攻势朝鲁道夫和马修斯袭来。
“拔剑,年轻人!”马修斯大喊,“她失去了心智,如果手下留情我们都会死!”
鲁道夫慌忙地拔出武器,踉跄着抵挡着拉芙蕾迅猛的攻击,他且战且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精灵战士的对手,在躲开对手突如其来的上劈后踉跄倒地。
同伴们都纷纷强忍住脑袋里的噪音,拔出武器支援鲁道夫。马尔克斯家族的骑士们排成横排,越过鲁道夫,朝正在攻击马修斯的拉芙蕾冲了过去。四人各自从不同方向朝精灵战士挥舞着武器。拉芙蕾一个急转,侧身躲过了瑞莱姆·沃森爵士自上而下的劈砍,随后立即竖起剑刃,左右挥舞弹开了吉拉斯左右两侧戴克爵士和杰森爵士的攻击,并顺势用肩膀将吉拉斯撞飞了出去。
“这不可能!”吉拉斯喊道,他对精灵战士高超的战技感到震惊,更为身为马尔克斯家族骑士的自己如此简单就败退下来感到耻辱。
“进攻!”吉拉斯再次组织三位同伴朝拉芙蕾攻了过去,这次他们更加警惕了,分三面包抄,团团围住她后,几乎同时高举武器,全力朝拉芙蕾劈了下去。精灵少女的身影被四个高大的骑士完全淹没了。
芙莱丽雅抱着拉芙蕾的鲁特琴蜷缩在路边,看到这一幕高声喊着:“不要!”随后朝拉芙蕾的方向冲了过去。
“别过去,傻姑娘!”一旁的达夫拉住芙莱丽雅说,“她已经失控了,不应战的话大家都得死!”
“不!”
芙莱丽雅被达夫阻止,无力地瘫倒下来。她不敢相信拉芙蕾会在如此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市中被同伴杀死,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绝望。但事情却朝着与她的想象相反的方向发展着。
拉芙蕾·克莱雅没有尝试突破四位骑士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也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她在骑士们的利刃落下前拔出匕首,双腿跨立,身体凑近地面,猛然一踩地面,让身体快速转动起来。她手中的佩剑和匕首在四个对手的包围圈内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弧,穿透了骑士们的装甲。戴克和杰森腹部被割出深深的伤口,手中的武器没等下落就掉在了地面上;瑞莱姆·沃森爵士和吉拉斯为了闪躲拉芙蕾的这一击,朝后倒了下去,虽然只受了些皮肉伤,但却失去了平衡,完全丢失了进攻的势头。
看着倒地血流不止的两个同伴,吉拉斯的理智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不顾沃森爵士的阻止,毅然举起剑,完全不顾防御,高喊着朝拉芙蕾全力攻了过去。拉芙蕾再次轻盈地侧身躲过了骑士的攻势,但这个骑士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像个狂战士般高举佩剑朝对方手中的利刃扑了过去。拉芙蕾的匕首深深插进了吉拉斯的腰胯,但吉拉斯的舍身攻击却让精灵战士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吉拉斯负伤倒地,拉芙蕾踉跄着后退,垫了一步后,勉强没有被吉拉斯的身体压到。马修斯趁着这一间隙,迅速将武器丢在地上,一个箭步朝拉芙蕾的侧后方冲了过去,用自己强壮的胳膊擒住了拉芙蕾的双臂。
“鲁道夫,快!”马修斯喊道。他正努力限制着拉芙蕾的行动,但这个失去控制的精灵释放出夸张的怪力,几乎就要从马修斯手中挣脱了。
鲁道夫一时不知所措,朝马修斯喊道:“我不能……”
“蠢货,谁让你杀了她了!我让你把她绑起来!”马修斯艰难地朝鲁道夫喊。
反应过来的年青骑士立即取下绳索,冒着拉芙蕾激烈的踢踹将她绑了起来,并将绳索固定在了路边的一处圆柱上。鲁道夫终于松了口气,喘着粗气就地坐了下来。马修斯和达夫也如释重负,很快就跑去检查其他同伴的伤情。戴克和罗杰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晕厥过去,马修斯立即让达夫和芙莱丽雅帮忙给两人包扎。但这两个不幸骑士的伤口既深又大,包扎布很快就被涌出的鲜血浸透,将他们原本锃亮的链甲染成了猩红色。
马修斯拍了拍拼命按住戴克伤口的达夫,摇了摇头。两人的气息随着涌出的鲜血逐渐消逝。他随后去查看了吉拉斯的情况,伤势不算太严重的沃森爵士也起身朝伏倒在地的吉拉斯走了过去。但没等他们扶起吉拉斯,这个骑士就突然如同狂暴的野兽般站了起来,举起佩剑径直朝拉芙蕾的方向冲了过去。骑士的利剑毫无犹豫地朝被拘束的精灵战士头上劈了下去。
拉芙蕾身旁的鲁道夫被吉拉斯的举动惊吓到了,但所幸他持剑的手反射性地高举了起来,勉强抵挡住了骑士的这全力一击。
“滚开!我要杀了她!”吉拉斯用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凶恶语气吼着。
马修斯和达夫见状立马冲了过来,和鲁道夫一起按住失控的吉拉斯。但吉拉斯身上迸发出的怪力让他们费尽了全力也难以完全制伏他,就如同刚刚的拉芙蕾一样。在原地怔住的瑞莱姆·沃森爵士对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做出了激烈的抗争后加入了三人,终于勉强限制住了吉拉斯的行动。
“这太奇怪了!”沃森爵士对同伴们说,“刚刚我明明告诉自己,这个精灵女孩不是蓄意要攻击我们的。但我的脑子里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几乎要占据我所有的思绪,使我变得无比愤怒,想杀了她为戴克和杰森报仇。”
“这儿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对我们都产生了影响。”马修斯看了看拉芙蕾失控前曾凝视的方向说,“我们心中的仇恨被放大了,肉体的力量也随之被放大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按着这个年轻人吧?”达夫气喘吁吁地说。
其余人的体力都在快速损耗着,他们气喘吁吁地朝马修斯投去乞求的目光,希望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及冒险者能够尽快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说话。”马修斯说,“和他们说话,尽量让他们忘记心中的仇恨!”
“吉拉斯,看着我!”沃森爵士大声对吉拉斯说,“快停下吧,你已经不是自己了!”
“快停下,吉拉斯!”鲁道夫也说道,“拉芙蕾不是故意的,你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吉拉斯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话停止行动,反而更加用力试图挣脱四人的桎梏。
“好吧,看来不起作用!”达夫说,“不如我们先试试让精灵小姐先恢复理智,也许她能有办法制伏这个大个子。”
此时芙莱丽雅已经挡在了拉芙蕾的身前,她正扶着拉芙蕾的肩膀,看着她的脸庞焦急地对她说话。
“拉芙蕾,快回到我们身边!”芙莱丽雅说,“这不是真正的你,你是个热爱生命的人,杀戮不是你的本意!”
“丑恶的人类……”拉芙蕾用低沉而冰冷的语气说,“你们都该死……”
“为什么……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事?”芙莱丽雅啜泣着说,“人类到底对你做过些什么?”
“丑恶的人类……”拉芙蕾继续诅咒着,“背叛者……人类全都是背叛者……人类应该被灭亡……”
拉芙蕾的发言如同利刃般刺入了芙莱丽雅的心中,她这些冰冷的话语比吉拉斯的狂暴更令人发怔。在场的同伴们都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与人类世界相距甚远的精灵族如此憎恨人类。
但芙莱丽雅显然无法认同拉芙蕾的话语,她按住拉芙蕾的双肩,哭泣着对她说道:“的确……人类是丑恶的种族,我们相互仇恨,相互利用,我们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随意伤害他人,互相争斗,也会因为心中的情绪无法宣泄而变得阴暗和残暴,压迫无辜者……”
同伴们表情复杂地看着芙莱丽雅,她的话语让每个人都想起了许多不堪的往事。
“我的父亲也是这样……”芙莱丽雅低头说,“他从几年前就开始变得阴暗、难以捉摸……他对身边的人既苛刻又凶暴,甚至常常滥杀无辜……连对自己的子女也没好到哪里去。”
鲁道夫充满关切地看着芙莱丽雅,比起这个少女,自己有一个过于美满的家庭,他的父亲亲切而明事理,他的母亲温柔而慈爱。但芙莱丽雅却幼年丧母,更缺少她应有的父爱,这个位高权重的父亲甚至为了自己的统治,试图将她的生命献祭出去。
“但他并非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小的时候,父亲会带我在罗兰堡的角角落落历险,还会用废旧的小石块为我制作动物的雕塑,他曾用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眼神看着我,告诉我是母亲教他雕刻的。那时的他还会亲自慰问执勤的骑士和守备军士兵……一定是什么时候有什么事情让他困惑了,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所以才让他变成后来的样子。人类就是这样脆弱地不堪一击的生物……如果在那个时候我能发现那种异样,并且帮助父亲一起度过难关,也许他就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芙莱丽雅继续说道,“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我相信拉芙蕾你也一样。但不同的是,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候有同伴在身边,当我最危险的时候是你们救了我,而如果你的心中有什么无法跨越的东西,我们也一定会帮你一起越过的。人类是可以变好的,而你对人类的憎恨,也是可以变好的。相信我,拉芙蕾……”
芙莱丽雅的话似乎起作用了,拉芙蕾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她不再用力挣脱,而是放松了下来任由自己的身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芙莱丽雅看了看拉芙蕾的眼睛,又朝其他同伴们望了望,他们正拼尽全力阻止吉拉斯暴走。少女开始解开拉芙蕾身上的绳索。
“等等……等等……”沃森爵士说,“我们真的能确定她恢复正常了吗?”
“是啊……要是她还被控制着,我们可完蛋了啊!”达夫应和道。
“我相信拉芙蕾。”芙莱丽雅边解绳子边回应,“正如我希望她相信我们一样。”
拉芙蕾·克莱雅身上的绳索滑落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精神力冲击着她的意识,她朝天高喊了一声,痛苦地挣扎着,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不要被那强大的力量侵蚀,但那股力量却像潮水般冲击着她最后的堤坝。一张张充满愤怒和狂乱的人类脸庞在她脑海中闪过,古树在烈火中燃烧、枯竭着,生命之光逐渐黯淡、熄灭,惊叫和怒吼声在整个世界中弥漫。但另一种声音比这些模糊的嘈杂声更加清晰,那是涉世未深的少女的倾诉声,是未曾变质的人类的心声,它笨拙、青涩却毫无杂质。
许多声音在拉芙蕾的脑海中抗争着,它们互相纠缠,音量呈螺旋状上升,令精灵少女的头脑几近炸裂。
“快回来吧,拉芙蕾!”
“她和他们不一样,她和他们并非同类!”
“杀死他们……”
“别忘了仇恨……别忘了仇恨……”
突然,一个无比清晰、熟悉,充满了温暖和慈爱的声音从她内心中浮现了出来:“拉芙蕾,为希尔维人的未来寻找答案……”
一瞬间,拉芙蕾重新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紧紧抓住这短暂的机会,锐利的目光朝开始时出现的那团诡异的旋涡状黑影转了过去。比起先前,黑影似乎变淡了不少,里面隐约露出了一个人形轮廓,正手持着一根短棒敲击着什么东西。拉芙蕾从那个人形的动作中感到了明显的急促和紧张,她知道这是自己绝佳的机会,如果她不抓住这一瞬间,下一刻就将坠入永恒的梦魇中,永远被那个人形摆布。
没等同伴们对拉芙蕾的回归做出任何反应,两把匕首倒映着街道中的火光划过空气。马修斯差点以为这利刃是朝自己袭来的,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这使吉拉斯突破了众人的束缚,将他们都撞倒在地,高举佩剑朝拉芙蕾和芙莱丽雅的方向冲了过去。
刚恢复意识的拉芙蕾和芙莱丽雅都对这骑士势大力沉的劈砍无能为力,危机中,芙莱丽雅迎面转向了拉芙蕾,挡在了她和吉拉斯的中间。
“不!”倒地的鲁道夫高喊道,他立即起身朝吉拉斯的方向冲了过去,但还是来不及阻止狂暴的骑士。
随着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充斥着整条街道。一个形容枯槁、面目狰狞,披着肮脏的厚袍子的“人”倒在了那团黑影中,黑影也随即消散。这个“人”比普通人类高出一些,手脚也显得更细长,他布满皱纹的脖子上长着一个怪异的方脑袋,鼻子扁平地几乎陷进脸孔里,两只短而尖的耳朵僵硬地竖在头颅的两侧。他倒在地上挣扎着,树根般的右手紧紧攥住一根镶着猩红色宝石的短杖,左手中的暗红色人类头骨已经滚落在地,头骨的眼眶中还弥漫着少量黑烟。这个怪人试图继续用短杖敲击那头骨,却因为剧痛而瘫软了下来——他的右肩和左胯骨处深深插着两把精灵匕首。
众人脑海中的杂音已经消散,吉拉斯的意识也很快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他俯视着剑刃下惊恐的芙莱丽雅,一下子瘫倒在地,佩剑落在了身旁的地面上。
其余同伴很快掌握了事情的发展,长舒了一口气。达夫冲向那个怪人,先将他那个古怪的暗红色头骨踢到了道路尽头,随后又狠狠朝他的脸上踢了一脚。
“茹恩人!”达夫气愤地喊道,“这回是个活生生的茹恩人了。看,他的血还是红色的!”
吉拉斯站起身来,他用余光扫了扫拉芙蕾,随后捡起佩剑,朝茹恩人的方向走了过去,说道:“就是这家伙用异教的邪术让我们自相残杀?让我杀了他!”
马修斯和达夫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吉拉斯,略微皱了皱眉。鲁道夫一下子也不知所措起来,走到芙莱丽雅身边站在原地等待着同伴们的下一步行动。
吉拉斯站在茹恩人身前,反握佩剑,打算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等等,等等!”
茹恩人丢下手中的短杖,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用罗兰语哀求道:“别杀了我,别杀了我!没有我你们没法从这座城里出去!”
吉拉斯看了看已经断了气的两个同伴,又转回茹恩人的方向,他完全不理会这个异族人的话,举起佩剑准备终结他的生命。
“等等!”拉芙蕾阻止道,“我们该留着他带路。”
吉拉斯对拉芙蕾的反对感到十分不悦,他放下了剑,回头对她说:“要不是因为这家伙,戴克和杰森怎么会被你杀死?”
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在了这支队伍上,鲁道夫和达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沃森爵士搭了搭吉拉斯的肩膀,想阻止他进一步扩大冲突,却被骑士推开了。吉拉斯朝拉芙蕾靠近了几步,盯着她毫无动摇的双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拉芙蕾小姐,我并不责怪你。戴克和杰森的死,罪魁祸首是蛊惑你的这个怪物!我必须杀死他为他们报仇!”
“我不在乎这个茹恩法师的死活。”拉芙蕾冷冰冰地说,“但我们需要他留下来。”
吉拉斯对拉芙蕾的态度十分不满,无视了她的发言,举起剑打算继续刚才的行动。他不信任这个茹恩人,即使马修斯和沃森爵士百般劝阻,也执意要杀死他以除后患。
“不!”茹恩人看到骑士的利剑直指自己的胸膛惊恐地喊着,“求求你不要!我知道这地下城里的许多秘密,许多的秘密!让我活下去,我全都告诉你们!”
“吉拉斯,先留着他,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沃森爵士劝道。
但吉拉斯已经被复仇的意志冲昏了头脑,这并非受魔法或异术的影响,而是由他对同伴兄弟的友情导致的。戴克与杰森自小与吉拉斯一同学习、训练、玩耍,他们一同经历了无数艰险,都并肩作战一起活了下去。但如今这两个骑士却因敌人的诡计死在了同伴的剑下,这让吉拉斯不由怒火中烧。他怀着愤恨用力将剑刃刺向茹恩人,却被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弹开了。拉芙蕾的佩剑从一侧斜切过去,改变了吉拉斯剑柄的角度,他的剑刃刺向了茹恩人身边的地面,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你!”吉拉斯愤怒地看着拉芙蕾说,但没等他们的冲突进一步升级,远处响起了粗糙的战鼓声和无数嘈杂的叫喊声,并逐渐朝他们靠近。骑士将目光从精灵少女身上移开,开始环顾四周,其他同伴们也都聚集了起来,警惕地观察着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
“哥布林大军!”茹恩人似笑非笑地说,“这些肮脏的家伙占领了我们的城市,还把这座城附近的其他生物几乎搞灭绝了!”
“哥布林,那些又脏又臭的小家伙们!”达夫挥了挥斧头不屑地说道。
“成百上千……”马修斯表情严肃地回敬他。
拉芙蕾动了动自己的长耳朵,纠正道:“成千上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