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Z以为，姊姊已经死了。」军服少女Z这麽说。

现场的环境回到本来大中、墨莉刚进来的那个时候，市中心内的巷子。

巷子内一样都是这三个人，差别在于，他们不再互相敌视，也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坐在一辆车子的车顶上。

不，墨莉她并没有，严格来说，是没坐上去，只是靠在该辆车子的旁边。

大中和军服少女Z，则是在车顶上。

毕竟是Z的空间，故这辆车子也是Z造出来的。

她想要在这裡变出什麽，都是她的自由，包含行人的影像与自己会移动的车子。

「因为那个时候只有妳被带走，而妳姊姊留在那裡吗？」大中问。

军服少女点头。

──这样啊。

摸着额头上棉布，大中接着问：

「可、可是，事实证明妳姐姐她还在不是吗？这样真是太好了呢，哈哈哈。」

「……」

惨了。

气氛超级尴尬。

Z大概也没想到会这样吧，大中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这是Z的空间裡管不到的事情。

她无法创造生命出来，只能创造无生命物质。

「学长，我说啊──」墨莉说话了。「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耶，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聆听，真要说些什麽的话，就是以转移注意力为主，让这件事情不再是对话焦点才对不是吗？」

「为啥妳这麽熟练？」

「开玩笑，妳以为我安抚过几次大小姐，学长。」

「嗯……」

大中无法反驳。

因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不要说安慰了，要是碰上一般的女孩子，大中这种回话方式，肯定会被嫌无聊。

而这点，大中本人也知情。

也正是因为知情，所以，感觉特别尴尬。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听过妳的烦恼之后再死。』

尤其是在脑海裡闪过自己几分钟前说过的话时，感觉更是尴尬。

──哈！我刚刚到底是说了啥？为什麽可以脸不红气不喘那样说话？

一想到这儿，大中不只脸颊，连耳根子也红了，整个头部像是快要冒出烟来似的。

不过──

「对啊，真的太好了。」军服少女这样说道。

这样的回应，让大中也让墨莉有些吃惊。

军服少女继续说：

「大概一个星期前吧，Z在大陆得知，姊姊在尤莉岛上当上禁卫军的副中队长了，那个时候，Z非常开心，但是也同时非常难过。」

大中没有说话。

「开心的是，原来姊姊还活着这件事，难过的是，这麽一来自己的任务就只剩下暗杀，因为副中队长的职位已经被占走，本来安排好的事情也要重新规划。」

「妳口中的那位丽娜大人，本来是想安排妳进到禁卫军的？」

军服少女点点头。

墨莉闻后，转过身面向车子，微微抬起头，说：

「那个，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样很没情调，也不知风趣，但能不能请妳说明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呢？Z小妹妹。」

「欸，墨莉，现在不适合问这个吧？」大中反问。

「学长抱歉，但我觉得有必要釐清楚真相，学妹觉得这不能等。」

「说我不会安慰人，那妳自己呢？」

「可是学长──」

「没关係，陈大中，Z会说明。」

军服少女打断这两人的对话。

「Z，不要勉强自己。」大中说：「现在把这些不好的回忆想起来不好受。」

「反正早晚都要说的，就当Z已经被抓，然后被严刑逼供就好。」

「严刑逼供啊……」

大中看了一眼墨莉，并且摇摇头，似乎是在暗示墨莉做得太过火。

然而墨莉见状后，却是咬一下下嘴唇，哼了一声，转过身靠车门上，也就是她本来靠着的位置。

她这样的反应，让大中疑惑了。

在大中露出疑惑表情的同时，身旁的Z说：

「原本是要Z当上禁卫军的副中队长，然后，再找机会将陈大中杀掉的，现在计画改变，变成Z要直接来。」

「所以烧掉我的房间？」大中问。

「因为听到打钟了，应该放学了不是吗？」

「可是，也不会有人马上放学就回到自己房间吧，要走路啊。」

──更别说有长达四百多公尺的坡道了。

大中这麽想。

军服少女先是愣住，再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大中。

然后，她说：「原来是这样，Z都不知道。」

「蛤？」

──这不是常识吗？哪有人一放学就咻一下回到寝室的，又不是每个人都会瞬间移动。

「对了，我问个问题。」大中问：「妳跟我们说这些，不会怎麽样吗？妳的任务不是杀掉我，可是现在不成功了，那──」

「没有喔，Z成功了。」

军服少女这一席话，顿时之间，让大中脑袋一片空白。

──嗯？成功，所以我死了吗？

「这裡是Z的空间，Z说有什麽，就有什麽，虽然不能创造生命，但任何现实世界出现过的物质，Z都可以创造，所以，这裡可以说是只有Z说了算的世界。」

「所以？」

「只有Z说了算，意思就是Z说你可以进来，才能进来，说可以走，才能走，换句话说，所有进到这空间的人，没有Z的允许，都没办法离开这儿。」

「！」

「一直待在这裡，直到永远，就跟死了没什麽两样。」

「难道……妳一开始就是这样盘算的？」

「一开始确实是想把你杀掉喔，陈大中，毕竟丽娜大人准许Z用这个，原本就是个备案，更不要说维持这个空间要消耗很大的精力，可是，怎麽说呢？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把你杀掉什麽的。」

「蛤？什麽意──啊！」

现在已经没必要──这句话一出，车旁边的墨莉立刻转身，想伸出手拉住大中，想把他拉下车顶。

大概是认为他身旁的军服少女，露出可怕的气息的关係吧。

事实也正是如此。不过──

「这、这是？」

一道水牆，突然出现在墨莉与大中之间。

严格来说是包为了整辆车，但不包含墨莉在内。

「墨莉！」大中喊声。

「学长！」墨莉不断敲打着水牆，对军服少女Z说：「可恶，妳到底想干嘛？」

「陈大中，不，不对，Z可以叫你『大中』吗？」Z这麽说。

「！！！」

大中此刻已经不是脸颊、耳根子泛红，头顶冒烟的程度可以形容。

完全就是被定住的状态，且完全说不出话来。

军服少女Z侧过身，伸出两条手臂，往大中肩膀上搭去，双手合十握于其后颈，鼻尖慢慢靠近其嘴唇。

大中与Z双目对视，她那深邃带点泪光的灵魂之窗，虽然方才看上去十分天真，但现在却看起来深不见底，宛如其主人的内心，充满了算计与城府一般。

「偷偷跟你说，大中。」Z轻声说道。

「什、什麽事？」大中回。

「Z只有在现在，在这个空间中，才有办法像这样畅所欲言。」

「哈？」

「在外面，因为受到反抗军的指令机器影响，所以只能像个机器人似的，连第一人称的自称，都要说『我』耶，很不自然对不对？」

──这样才自然吧。

这种话，大中当然没有说出口。

他虽然爱吐槽爱问问题，但不至于在可能快被干掉的情况之下，表现地这麽白目。

「……原来如此，这就是妳为什麽会Z来Z去，个性有这麽大的转变的原因是吗。」大中说。

军服少女莞尔，没有回话。

不，应该说是没有直接回话。

「大中，如果Z不杀你，可以答应Z一件事吗？」

「……」大中没说话，只是吞了口水。

「Z一直以来都被那个指令机器压着做事，执行任务也好、留守基地也罢，偶尔才能到Z的空间来喘口气，可是，就算来这边，也没人会听Z说话，没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Z稍微撇开视线。

「但，现在你来了，你愿意听Z说话。」

不到一秒，她又将视线转回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Z说过，说愿意听Z说话之类的，你是第一个。」

突然间，一股相当好闻的气味，直扑大中的鼻腔。

因为Z她靠得更近了。

说不定只要一个不小心晃一下，两人就会亲到。

但Z没让这件事发生。

准确来说，是因为将嘴唇的位置移开，所以不会亲到。

然而──

「Z想说的是……」

「想说的是？」

「永远待在这裡吧，大中。」

移动到的位置，是大中的耳边。

Z的轻声细语，令大中全身上下涌出酥麻感。

──完了，完了，完了，表面上看起来很单纯，却会讲出这些话，难道都是装的吗？是装的吗？怎麽办？我现在到底该……

在大中眼花撩乱，脑袋闪过此想法时──

轰隆！

地面龟裂、乌云密布，水牆也消失。

因为晃动的关係，大中不小心跌出车顶，墨莉接住了他。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麽，但唯一确定的只有一个，而这个，也是眼前的确切事实。

Z的空间，即将崩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