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没有什么是真实存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上帝,人,世界,太阳、月亮和星星的荒野,都是梦,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它们并不存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救这空虚的宇宙——或者解救你。”
九头书局里,萨杜斯捧着一本老旧的《神秘的陌生人》,翻在倒数几页上念着。堪称美声的男中音使内容具有可怕的魅力。
“这是马克.吐温临终前对人生的看法呢……但是呐,我并不相信这家伙真的是个厌世主义者。如果他真的想否定一切的话,就不会借一个撒旦之口来说话了。撒旦代表精神的挣扎。不是吗,嗯?店员先生?”萨杜斯用眼角凌厉地扫射着欧文。
“同样是撒旦,我更喜欢布尔加科夫的撒旦。这位客人。”欧文感到的乃是千钧压力。
“哦~?《大师与玛格丽特》啊?哼!”萨杜斯合上书,没放到书架上,而是扔进了自己的军用包里。
“我想你应该不是来讨论文学的,对吧……蝙蝠诗社(Bat-Poets Society)!!”
“无尽弹药的轮回加特林”,《屠杀器官》。
欧文双手把持着一挺可怕、张狂的加特林机枪,漆黑底色上绘制着红与黄的烈焰图样。欧文不确定恐怖分子的来意,想要“先声夺人”。
“哦呀?你竟然知道我?”萨杜斯佯装有些小小惊到。
“知道你的人可多了!你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吧,「活魔人」萨杜斯!”
“哼,不过这种事情先放到一边吧,店员先生,你们是做生意的店子,不是班门弄斧的蠢蛋集团,对吧?”萨杜斯阴寒地微笑着。
“什……!”
“我要你把所有能找到的二手《神秘的陌生人》找出来给我…嗯,至少要300本。报酬嘛……300个俄罗斯D-Reader的个人信息如何。哼。”
一个光碟被扔到了哑口无言的欧文面前。
“你、你究竟什么目的!”
萨杜斯是什么目的呢,他是想对Deep Book施加“酷刑”。被人阅读过的书就等价于和Deep Book有了联系,相当于Deep Book的“肉体”,萨杜斯想把这300本书或者扔进火炉,或者一页一页撕碎、甚至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用刀尖抠下来。
被疼痛折磨疯掉的Deep Book很容易就会Bxxk化,而Bxxk又有“寻仇”的特性,所以这是短时间内找出某只特定Deep Book进而捕获的高效办法。顺带一提,Deep Book一旦与人定下契约,就和那个人共享同一肉体,而和二手书失去联系。
“处理”300本书确实相当费时,但是,这也是“工作”嘛。萨杜斯心想。
但他显然不准备把这些告诉欧文。他只说:
“和你们「鬼九头」没啥关系的目的。
还有,面对撒旦要收起枪,不然会死的,孩子。”
18
“‘如果能赢我,就和你接吻’这种话……咳!我认为对女孩子来说终归有点不合适。”ifs红着脸,摇一摇手中的暗红色信封,“居然还附上自己的自拍什么的……再加上约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下,你很没有安全意识哎。紫夕。”
“哈哈哈~”紫夕被这个青涩的少年逗笑了,“哈哈、哈哈哈~”
“有、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说正经的……”ifs感到有些囧。
“人家的初吻哦,不想要么?”
紫夕双手叉腰,向前伸出身体,地下冷光源的照耀中,她娇俏的浅红色嘴唇彰显出青春特有的迷人色泽。
“还是说,你只是为了说教才来赴约??那你是个无聊、无趣的小老头?”紫夕挑衅地半眯起眼。
“不是!”ifs作为小说家,最忌讳、最敏感的就是被别人说自己无聊无趣,他几乎是脊髓反射般脱口否认。
“瞧瞧~照片有作用的不是。”
“哎!才没有……”
“色狼!”
少年一下子满脸通红,他人生中头一次被人喊成色狼。他仿佛感到人生的小船正在摇晃呢。
“信中的承诺依然有效哦,色狼少年。不过嘛……”少女微微邪恶地笑着,“要是你输了,要不要考虑跳槽呢?”
不等ifs的回答,一抹七彩的火焰从少女周身缭绕起来,如同被舞台灯照射一般华丽非常!那是《悲惨世界》的歌剧之火。
“来喽!”
华美的火焰化作少女野兽的鬓毛,使她屈身弓腿的模样好似一匹奇幻的独角兽,绷紧躯体就要猛扑过来。
见状,少年只得召唤出雷电之魂,而且说实话,他蛮兴奋的。他渴望磨砺自己,变得像uns、像维奥拉一样强大!
试试看新的招数吧,他想。
雷电之丝响应他的想法,在少年面前编织出一面螺旋的雷网,捕兽般袭向少女,雷的速度本就是真正的电光石火,然而那少女却在更短的霎那之间化身为一团凤凰,斜着飞到水道另一边,轻踏石壁,转眼间出现在ifs和他发出去的雷网之间!
“噫!”ifs情急之下猛挥手臂,雷电像一大片羽毛一样飞射出去。
然而实力差距实在太明显,紫夕从口中轻轻吹出一小团淡紫色的火,那些雷丝一下子溃不成军、四散不见。
此刻,紫夕连头发都浸透在空幻如梦的彩色火焰里,仿佛幻兽化人。
“不行呐你!完全不懂得运用力量嘛!”紫夕有些悻悻地说,“亏我还做了心理准备,说不定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要把初吻献给你哩!”
“啰、啰嗦!”
ifs不甘心,重新蓄积力量。
“仔细想一想啊!我可是选了个对你绝对优势的地方啊!”
绝对优势?啊!封闭空间、流水、雷对火。
ifs想通了,但是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颇不满地说:“你在想什么呢!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把脏水泼向女孩子吧!”
“哎呀呀,说教先生,只是雨水罢啦!”再说,这点水也根本碰不到我,近身就蒸发了。不过紫夕没说后面的话。
“流的是纯净水也不行!”
ifs一边这样叫道,一边将一束雷光射向紫夕,这雷光比和Bxxk战斗时精纯了许多,是有进步的,但是……
紫夕的两片火焰翅膀像舞裙般笼罩住自己的躯体,原地旋转起来,用跟那个Bxxk差不多的架势破解了雷光。
哎!ifs苦恼地想,维奥拉在自己面前明明单手用差不多的招式击倒过大树的!怎么我就……
看见ifs一屁股坐在地上,紫夕也收回了歌剧之火,来到他面前。
“我可不会伸手拉你起来哦。”
“不用,谢谢。”ifs站起来拍拍屁股。
“输了?”
“输了。”
“坦诚的人才有进步的余地!想不想跳槽?”
“跳来跳去的话,再坦诚也进步不了吧。谢谢,但这是我一年前就决定的事情,我想站在word sword的视角看看世界,暂时哪里都不想去。”
“哎~这样啊……”紫夕瞧着银发少年略微落寞的表情,竟然产生出一种类似母性情怀的心情,少年要是知道了,估计会觉得羞愧难当吧!
“把电话号码和住址告诉我好不好?当然我的也给你。”
“是没问题,但是为何……”
“男孩子就不要慢吞吞的!”
“收缴”完以上信息,临走的时候,紫夕踮起脚,在ifs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算是鼓励奖吧~”她说着,消失在水道另一端的拐角。
少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19
蕾切尔24年来从没有好好恋爱过,因为她是一朵坚定不移的百合花:她只喜欢女人。
她原属联邦调查局(所以她的爱只能越藏越深),后来拼命进入了白宫之眼,这个被FBI内部嘲笑为“霍格沃兹”的隐秘局子。为什么呢,因为她无比憧憬当时的白宫神秘学顾问:一个比她大上九岁的强势女性。
说实话,她爱上她了。
然而生命如戏剧,就在蕾切尔好不容易说通各路官员,终于以牺牲前途为代价如愿以偿进入白宫之眼的那一年,她憧憬的人却永远走了。
不是死了,而是“失联”了,她至今仍在联邦调查局的搜索名单里。当时她声称怀疑自己有乳腺癌,申请病假去了爱沙尼亚。这并不是不可思议的申请,因为当时爱沙尼亚有着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区块链医疗体系,首都塔林更是有“洗肺圣地”的美名,相当适合疗养,再加上她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所以她就在几乎没有监视的情况下去了爱沙尼亚。
然而,她实际上却辗转去了布拉格,然后在那里永远地消失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有两个FBI探员作为陪护(而非监视)跟着她,而这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地变成了植物人!医生被这两个病人吓得失魂落魄,因为病人既没有外伤,也没有药物记录,却有一点非常可怕的相同之处:他们一个29岁一个31岁,但他们脑组织的生物年龄居然分别是“150岁”和“163岁”……
在那个女人消失之后,皮埃尔上任,成为蕾切尔的顶头上司,那天,蕾切尔曾有五次认真地思考自杀。“阴郁可笑前世是野猪的臭男人”,这是蕾切尔对皮埃尔的纯主观印象。
“蕾切尔?蕾切尔!”那个臭男人从来都是这么招呼自己。
“蕾切尔?蕾切尔!我要你潜入雅典人书店,看看是不是有D-Reader在那里举办黑弥撒。”
“蕾切尔?蕾切尔!我要你去找一本1859年第一版的《物种起源》来。”
“蕾切尔?蕾切尔!我要你写的中国人阅读趋势报告还没弄完吗?还有,你联邦调查局的那些朋友总管我们叫霍格沃兹,所以你去说说那帮麻瓜吧!”
这次,皮埃尔让她潜入博尔赫斯王国但丁堡,向该地的D-Reader组织word sword传递某个情报。
他想借第三方之手,把恐怖分子的活动扼杀于无形。
当然,蕾切尔此行的身份绝非白宫之眼,事实上,她在证件上根本不是美国人,相当讽刺,她居然是一个来自爱沙尼亚的民间情报公司人员,虚构的组织名字叫做“森林兄弟(metsavennad)”。
蕾切尔站在博尔赫斯王国国际机场的露台,朝着高空无声地呐喊~
20
“姐姐,您稍微快活一些了吗?”小女仆芙依一边驾驶着直升机返航,一边问维奥拉。
“啊!快活多了!谢谢你,芙依。”
维奥拉已经解下了狗头面罩,黄金的发丝渗透出一丝好闻的汗水气味。
“哪里,应该的,只是啊……姐姐。”芙依有些犹豫,“库拉肯会就此罢休吗?我是说,他会不会再……”
“他一定会的。芙依,他这下会派出更加厉害的杀手的。”
“那!姐姐,那你还要……”
“所以喽,芙依,我们不必返航回家。我们就这样直接飞到但丁堡去!那附近的森林里有一个侠客的「教会」,可以让我们用做据点。”
“哎?哎哎哎!就这样直接过去嘛?!”
“怎么啦,没关系的,换洗衣服那里都有,牧师是个相当和善的人,虽然是偏远郊外,但是食宿并不差哦!”维奥拉非常亲昵地揉弄、抚摸芙依的小脑袋。
芙依脸红地解释:“不是的啦!姐姐,就算我们瞒着少主去了那里,可我们到了那里要做什么啊?”
“是主人~”维奥拉纠正她,“至于做什么,哈哈,不是太简单了么。第一,将整座城市纳入我们的监管范围;第二,将有害于主人的东西暗中拔掉;第三……将库拉肯派来的刺客活捉,然后,这次一定要……”
维奥拉没有说下去,但是芙依明白她的意思:活捉刺客、严刑逼供、获取切实的法律证据,尽可能将库拉肯的小命捏在自己手里。
大西洋忽然开始涌起细微的波澜,几只鱼儿跃出水面。
“远方起风了,姐姐。”
“是啊,风暴会来的。”维奥拉闭目养神。
21
16岁的平面模特吉泽尔(Giselle),她酷爱浅绿色的丝袜配牛仔超短裤。
加上她墨绿色的短发、大大的明星范太阳镜,完全是但丁堡全城的偶像。
这样的她,有一个不为人知、与众不同的“爱好”:戴上金色假发、裹在大衣里,然后随机跟踪路上的行人。
此刻,她正在跟踪法拉和美国男人本。她有证据表明,这两位不是普通人。
但丁堡人喜欢喂鸽子,久而久之鸽子一点都不怕人,它们看起来似乎傻傻的,跟谁都亲,但是私人的经历让吉泽尔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些鸽子其实一点都不蠢,它们绝不接近杀过人的人,或者打定主意去杀人的人。
一路上,所有的鸽子都离这两位远远的。
但是吉泽尔没能持续跟踪下去,她忽然远远看见了自己的密友紫夕,紫夕正在电话里向欧文汇报“工作情况”。吉泽尔觉得还是去逗逗自己的密友更有趣,于是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准备换装。
恰在此时,萨杜斯从她身后不远处经过,他极其敏锐地发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一身伪装。“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不良少女……”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决定不去理会。
萨杜斯于是沿着和法拉、本差不多的路线消失在但丁堡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