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菌森林內,此時夜已至深。

在四人的通力配合之下,隨着最後一隻被暴食菌侵蝕的魔物從空中墜落,終於,自暴食菌潮中滋生出的魔物追兵盡數被他們消滅。

蒂莫西騎在馬背上,臉色有些紅潤,正極力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儘管夜裡溫度偏低,但她的身體還是微微冒出冷汗。

這是魔力即將枯涸的徵兆,和體力透支一樣,魔力使用過度,也會導致身體出現疲勞反應。

不過在看到身後不再有魔物追過來后,蒂莫西臉上還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好耶!不愧是我們幾個,區區幾十隻魔物,怎麼可能是大冒險家蒂莫西·阿爾波特的對手,還不是被我們嘎嘎亂殺!”

“臉都快紅得跟猴子似的了,還在這裡逞能呢~”盧克戲謔地輕諷了下她。

蒂莫西的臉漲得更紅了,忿忿地看着盧克:“早知道就不支援你了,讓那些魔物咬死你算了!”

“你還好意思說,臭女人,剛才你的破魔法差點連我也一塊炸了!是不是想把我也給順便解決了啊!”

“那明明就是你亂動!我那時可是瞄準得好好的,再說了,如果沒有我的魔法,你現在早就在那些魔物的肚子裡面跟着一塊消失了!”

“誰稀罕你的臭魔法啊!這些低級魔物怎麼可能傷得到本大爺!”

“那你手臂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蒂法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臂,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不小心被蹭了一下而已,不行啊?”

“哦?”

蒂莫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後用手中的法杖輕輕點在他的傷口上,一道微型的金色迴路在他的手臂傷口周圍環繞。

盧克只感覺到從手臂處傳來一絲暖洋洋的感覺,緊接着,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很快就結了痂。

“臭女人,誰要你多此一舉了,”盧克撫摸着自己的傷口結痂處:“這點小傷不去理會也能自動癒合,留着這點魔力以備隨時會出現的危機不好嗎。果然是個半吊子菜鳥!”

雖然盧克依舊說著不討喜的話,但視線卻偏向了另一個方向。

蒂莫西的嘴角微微抽搐,強忍着用手裡的法杖狠狠敲在他結痂的傷口上的衝動。

但隨後盧克說的話卻又讓她大感意外。

“不過還是……謝了。”

蒂莫西先是一愣,然後兩眼放光地看着他:“你剛才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請再說一遍!”

“別蹬鼻子上臉了,臭女人!”盧克白了她一眼。

這時,科林斯和巴薩克二人也趕了回來。

因為巨菌森林地勢複雜,而他們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四散而開分散魔物的注意,用巨型菌植限制魔物的步伐與飛行軌跡,在相互的配合之下將魔物逐個擊破,所以才能這麼順利地清剿數量遠在他們之上的變異魔物群。如果說是在一處空曠的地方讓魔物群擁而上的話,勢必會是更加艱難的一場惡戰。

現在他們離暴食菌潮所在的以薩族村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而自魔潮中滋生出的魔物追兵也盡數被他們剿滅,目前危機暫時解除。

當下所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在最快的時間內,將情報帶回亞諾蘭亞斯城。原路返回肯定是極其危險的,誰也不知道暴食菌群會不會就埋伏在回去的路。想要安全返回,只能繞路。

可即便是原路返回都要花費至少一天半的時間,如果繞了路,勢必會花上更長的時間才能帶回情報。

誰也不能保證在這段時間內魔潮會不會有所動作。如果不能及時通知城鎮進行應對措施,後果將不堪設想!

科林斯抬起頭看了一眼烏雲愈加密集的夜空,他忽然想起來,暴食菌很可能是沒有視覺與聽覺的。

十年前,作為新人冒險家的他曾親身參與過那場暴食討伐戰,但並非是與劍聖等強者一同深入城內,而是與其他的冒險家一同對附近的村莊進行人群的疏散。儘管劍聖等人限制了暴食菌群的擴張,但從中卻滋生出了大量的被侵蝕體,而那些被侵蝕體,大多數,都是人形,就像是一具具行走的腐屍一般。

那天,雨下得很大,他們沒來得及疏散完人群就遭遇了被侵蝕體的襲擊。被暴食菌寄生以後,因為其不死的特性,以及那可怖的特徵,當時在場的冒險家們無一例外,都心生了怯意,其中,也包括他。

大雨之中,科林斯看到了一個啼哭的嬰兒,環顧四周,卻無一人敢上前營救。因為,在那嬰兒的身後,是一大群被侵蝕體。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被侵蝕體就像是完全沒有發現那個嬰兒一樣,徑直從嬰兒身邊走過。

那時,並沒有人深想,只是不約而同地替那個嬰兒鬆了口氣,隨後紛紛意識到了自己羞愧的行徑,冒險家的血性被激發了出來,隨着第一個人的起頭,越來越多的人壓下心中的恐懼,再度加入與被侵蝕體的戰鬥,並救下了那個嬰兒。

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當時的大雨與濕潤的泥地混淆了嬰兒身上的氣息,導致被侵蝕體沒能察覺出獵物的存在。

畢竟,在與那些被侵蝕體的戰鬥中,有時候也會發現它們像是無頭蒼蠅一樣,突然丟失目標的行為。

儘管還是付諸了一些犧牲,但那場戰鬥並不算特別的艱難。自有人發現了破壞被侵蝕體腦袋裡的核心就能徹底將其消滅后,他們改變了策略,用最小的代價將那些被侵蝕體盡數消滅,成功掩護了人群的撤離。

“科林斯,接下來怎麼辦?”巴薩克向一旁的科林斯詢問道。

科林斯沉默了下,將他的計劃說了出來。

“什麼?”盧克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現在又說你要回去?這可真是太棒了,去給那什麼菌當夜宵是吧!”

“為什麼?”蒂莫西也難得贊同盧克的疑惑,不解地看向科林斯。

“我並不是去送死,”科林斯用手指了指天空:“而是要藉著這場雨,掩蓋住我的氣息,衝出去。”

“那不就是去送死嗎!”盧克簡直要抓狂了:“難不成那些玩意兒還怕下雨不成?”

科林斯將他的猜想解釋了出來,但盧克依舊不敢苟同。

“這也只是你的猜想吧,萬一這是錯的呢?萬一當初只是巧合呢?”

“我沒有那麼多選擇,盧克,”科林斯輕嘆口氣:“如果不能及時將情報送回,讓上面的人做出應對,到那時,很可能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因而喪命,釀成更大的災禍。”

科林斯也很清楚,這是一場賭注,傾注性命的的豪賭!一旦他的猜想是錯的,那麼他們不但不能為協會帶回情報,還要在這裡賠上自己的生命!

所以,科林斯並不打算強求他們,但無論如何,他必須去做。

“既然如此,那也加上我一個吧。”巴薩克開口說道:“多一個人可以多個照應。”

盧克抓撓了下自己的頭髮:“沒辦法,那就也算上我好了。”

“那,我也……”

正當蒂莫西也要表態加入的時候,科林斯打斷了她的話。

“不,正因為是賭注,我們不能把所有的籌碼都傾注出去,以防萬一,還是需要留下走安全路線回去的人。”

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蒂莫西。

蒂莫西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

“我?”

“不是你還會是誰,蠢女人,”盧克看着臉色依舊紅潤的蒂莫西:“總不能讓一個身體都要虛脫的菜鳥去做這種沒準就是自殺的行為吧!至少要是遇上突發情況,我們還有餘力應付,但可就沒法分心去照顧一個菜鳥了。”

“你說誰是菜鳥呢!”蒂莫西鼓起了嘴:“我堂堂未來的大冒險家,才不需要被人照顧!”

“盧克說得沒錯,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再經歷危險的戰鬥,”科林斯說道:“這並不是特殊照顧,而是當下情況最合理的分配。”

盧克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

“沒錯,所以菜鳥還是乖乖……”

“盧克也留下來陪同蒂莫西。”

科林斯的一句話,直接讓盧克剛想說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隨後,盧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科林斯。

“哈?”

沒給盧克反對的機會,科林斯直接解釋了理由:“蒂莫西的魔力使用過度,一個人還是可能會遭遇危險,多一個人,多份照應。”

盧克啞口無言,再次把想說的話吞入了肚裡。

更可氣的是,蒂莫西還朝着他做了個鬼臉。

看了看天空漸漸堆積的烏雲,科林斯翻身下了馬。

“隊伍的分配就這樣,現在暫時先作休整,回復一下各自的體力后,我們就行動。”

蒂莫西下了馬之後,身體有些搖搖晃晃,再次惹得盧克一陣嘲笑。嘲笑之餘,盧克還是過來幫她將馬拴在一旁的菌柄上。

儘管並不是很樂意被他幫助,但鬆懈下來的蒂莫西此時倍感疲倦,只能默默說了聲謝謝後來到菌蓋之下,倚靠着菌柄坐了下來。

正打算閉上眼睛小憩一會之時,一旁的馬兒突然開始躁動起來,發出陣陣嘶吼,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

眾人見狀,不由一陣疑惑。

蒂莫西抬起了頭,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一張。

先是一陣直達心靈的恐怖威壓席捲而來,緊隨其後的,是一抹巨大的陰影從天空掠過。

那一剎那,陰影遮蔽了僅有的月光。

當黯淡的月光再次透過巨大的菌植間隙照射進來之時,一抹更亮的幽藍色強光也伴隨着恐怖的熱流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