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的心里,忽然生出来了一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情绪。
“预言”……
“命运”……
“未来”……
这些词就像是被某种自己不知道的魔法具象化了一样,变成一道道锁链捆住自己。
原本自己也不是那种心怀世界的人,自己想知道的不过只是狼人一族灭族事件的真相。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词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自己前进的道路上。
自己所想要窥探的是被时间所掩埋了的那些属于“过去”的秘密,但是却好像总是被那些还没有发生的“未来”所牵绊。
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那个时候的那些人不就好了吗?
正是因为得知了未来,反而更容易被既定的“未来”所牵绊不是吗?
卡诺看着眼前的少女,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可是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完全没有想过眼前的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不过是这个路过世界的人而已,等到找到我的朋友们之后,我们还会一起离开这里。这个世界本来就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那我为什么要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呢?”
卡诺的一系列问题,让艾米丽哑口无言。
身为预言家一族的自己,一直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这个世界正面临着的巨大问题。
自己也曾经因为觉得命运的发展是注定的,未来是无力反抗的而想要放弃自己身为预言家一族后代所需要肩负的责任。
然而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能力生活了这么久之后,自己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己作为预言家一族的族人,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是不能逃避的。
因为自己遇见了那个用生命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未来的人——那个带领着十贵族从灭世者手中救下了整个世界的传说中的救世主所遗留在这片大陆上的血脉,那个注定要用生命背负着整个世界未来的这个时代的救世主。
最初自己见到这个名字叫做弗雷的家伙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身上哪一点看起来像是救世主。
他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有点活泼过头的新手游侠,顶着他那一头看起来跟橙子一个颜色的头发,真的是让人一想起他来就好像只能记住一颗大橙子。
相比起他来讲,总是跟在他身后的他那个看起来温柔又干净的弟弟要说是救世主还会更让人相信一点。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跟在了这一颗橙子的身边。
也许是他帮助自己躲避贵族的追兵的时候,也许是他在自己被人诬陷时挺身而出的时候,也许是在某个夜晚他陪着自己一起在溪边钓鱼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那一夜的月光太过美丽,让人的心也不自觉跟着变得柔软了起来。自己清楚的记得,月光下的那个人,看起来沉稳又安静,让人觉得可靠又安心。
在那一段并不需要终点的旅途中,跟在他身边同行的人当然不止自己一个。除了他的弟弟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十贵族中吉格索公爵家的小姐——凡妮拉。
还有自称是那位眼睛看不见的小姐的仆人的少年——赛里斯。
从最初见到那两个人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并不是因为凡妮拉看不见,会给行程造成很多麻烦。也不是因为凡妮拉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在必要的时候会拖慢他们的脚步。
而是因为自己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异常的气息。
那到底是什么气息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明白,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虽然那个眼睛看不见又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大小姐看起来就是个拖油瓶,只能算是一个拉低队伍战斗力和生存能力的存在。而那个感觉阴郁又冷淡的仆人,也似乎从来没有对除了他的大小姐以外的人事物有任何兴趣。
但是自己就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感觉到必须远离他们。
自己也曾经问过弗雷对于这对大小姐和小仆人的组合有什么看法,可是感知一贯敏锐的弗雷居然没有任何异常,这一颗大橙子还是很开心地接受了那两个人。
而从此之后,原本一趟没有目的地的旅程也就变成了“让凡妮拉大小姐体验世界新奇美好之旅”。而原本这一趟旅途中的敌人只是来抓捕自己的那些贵族家的追兵,现在却还要再躲避吉格索公爵派来找他离家出走的女儿的追兵。
只是那些追兵对于自己这一行人的攻击有些过于猛烈,甚至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对那一位跟自己这些“坏人”在一起的大小姐有所顾忌,好像根本不怕会伤害到她一样。
看来自己果然不应该相信这一颗大橙子,这主仆二人,果然就是代表着危险。
当自己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终于忍不住跟他谈论要正视这两个人的时候,他却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当时的自己,在他的眼中并不是预言家一族的后代。自己在他的眼中应该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小偷,一个不值得相信的盗贼。
但是自己当时怒气上头,却并没有想到这么多。
于是自己一气之下离开了他们,离开了这个不肯相信自己的大橙子。
自己已经不想再去偷那些根本没什么意思反而还白白惹祸上身的宝物,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因为自己想去的地方很不巧就是那颗大橙子的身边,可是他却不肯相信自己,还因为那两个人跟自己吵架。
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的自己最后回去了很久没回的家,在家里呆着无聊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些已经不知道被丢在一边吃了多久的灰尘的书。
而某一本书里面,记载了曾经的那个有关于灭世者和救世主的故事。
关于那个传说,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所知道的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很以前,在这个世界里,曾经出现过一个要毁灭世界的灭世者。就在那个世界即将被毁灭的时候,一位救世主带领着十位勇士出现了。
他们不惧危险,与灭世者展开了决战。最终,战斗结束了。那个世界得以被保存,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得以延续下来。
但是灭世者的力量过于强大,救世主和勇士们并没能够完全消灭他。在那最终的决战里,灭世者只是被救世主封印了起来。救世主本人也身受重伤,消失了踪迹。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却没有办法看一眼这个被自己所拯救的世界。
十位勇士代替救世主担负起了重建被灭世者毁灭的世界的责任,他们十个人把整个世界划分成了十片区域,每个人守护着其中一片区域。他们一同守护着这个被拯救了的世界,同时也在等待着救世主的归来。
而这一本预言家一族流传着的书里,记载的却是一个比传说更加令人感觉可怕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上,注定了会有灭世者的存在。
曾经有一位身为灭世者的男人,几乎把这个世界完全毁灭。他有着比黑夜更加黑暗的墨黑色长发,还有一双如同天空一般湛蓝而清澈的眼眸。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所到之处皆化为焦土,一切生灵都就此消散。
直到与他相对的那个命中注定的敌人的出现。
那个扛起了整个大陆上所有生命的未来的救世主,带领着十位勇士,发誓要保护整个世界。
然而并不想人们根据那个传说所想象的一样,救世主和十个勇士一起,以十一个人的队伍迎战孤身一人的灭世者。
救世主让那十位勇士去了不同的地方保护其他幸存下来的人,而他自己则孤身一人去见了灭世者。
他们两个人的战斗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救世主撑着最后的力量告诉他见到的人,灭世者并没有死,只是被暂时的封印了起来。
灭世者总有一天会再次回来,回来毁灭这个世界。
他曾经问灭世者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情,把整个大陆毁灭掉的话,那他自身的存在不是也会被一起毁灭掉吗?
可是灭世者却回答他,这是自己的宿命。
——“在这个世界上,注定了会有灭世者的存在。”
这是写在那本书最后的一句话,也是那传说中的灭世者对于他所做的那一切事情的解释。
奇怪的是,书里只有对于灭世者的外貌的描述,却并没有记载救世主是什么模样。
但是自己当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有更大的问题摆在自己的面前。
在之前自己做盗贼的时候,经常会潜入十贵族的家里。尤其是靠近自己活动范围的那几位贵族的城堡,对于自己来说,对于他们城堡里的各种物品的摆放位置的了解程度简直比对自己家里各种物品的摆放位置还要更高。
而自己在潜入这几位贵族的城堡的时候,都曾经听过关于一件事情的报告——领土内新生儿的眼睛颜色。
当时的自己并不清楚,为什么贵族领主们还要去在意这些小事。但是现在自己却觉得,也许他们去调查这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查看有没有拥有与灭世者相同容貌特征的孩子出现。
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有点草率,但是却也是一种可能。
尤其这个关于领土内新生儿的眼睛颜色调查,似乎还是在秘密进行中,得知这件事情的人看身份好像也是领主本人的亲信。
这就使这件事情感觉更加不同寻常。
而真正令自己感觉脊背发凉的是,那个自称是凡妮拉的仆人的少年,正是拥有着一双如同天空一般湛蓝而清澈的眼眸!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
为什么自己在与赛里斯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到的那种异常的危险的气息?
为什么贵族们要秘密对领土内新生儿的眼睛颜色进行调查?
为什么明明只是女儿离家出走,吉格索公爵的手下却要对他们下几乎赶尽杀绝?
这一切问题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点——赛里斯可能就是灭世者。
自己想要赶快回去告诉那个一点也没有防备的家伙,告诉他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会毁灭世界的灭世者。于是自己又再次离开家,在这一片大陆上寻找那个人的踪迹。
可是这片大陆太大了。
在自己找到那个人之前,就已经听到了灭世者再次出现的消息。
而当自己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小酒馆里面吃饭。
他看起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或者焦急或者苦恼的表情,他就好像是之前任何一天的早晨一样,在桌子旁边安静地坐着,等待着能够给予他一天行动力量的食物。
看着这样的他,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反而是他先看见了自己,还想着自己招手,要自己也一起过去。
那一顿发自己吃得食不知味,而他却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等到他终于吃完了那一顿饭之后,他带着自己离开,来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看你刚才吃饭时候的那个样子,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吧?”
“我……”
“想说什么就说吧,这样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一直以来的作风。”
“跟你们分开之后,我回了一趟家,在家里找到了一本记载了灭世者和救世主之间的故事的书……”
“然后呢?”
“根据书上对灭世者外貌的描述……赛里斯很有可能就是灭世者……”
“我知道。”
他当时回答的非常平静,平静得甚至给自己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自己也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自己见到他之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能是灭世者的赛里斯不见了,无法一个人生活的看不见的大小姐凡妮拉也不见了,甚至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他的弟弟也不见了。
“从看见赛里斯那一双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赛里斯可能是灭世者。”
他依然平静的话语却把自己的思绪搅得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