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进入那个已经来到地面上的“地下宫殿”,但是当那一道灰白色的光从地下宫殿中照射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脚下的大地在颤动。
就算是完全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对那没有太阳的存在却依然变成了天蓝色的天空不抱任何怀疑的普通人也注意到,在那个时候,天空变成了绝对不应该出现的灰白色。
而在天空变成灰白色的时候,大地也发生了震颤。
这情形,像极了传说中曾经的灭世者即将毁灭世界的时候的模样。
在花店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卡诺、柯洛、安里、伊兹和维特当然是不知道这片大陆上流传的属于灭世者的传说。但是作为预言一族的后代的艾米丽却对这件事非常清楚。
在大家都在观察那一道从地下宫殿的方向直射向天空的灰白色光线的时候,卡诺注意到艾米丽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
“怎么了?”
“这是不祥之兆……”
“什么不祥之兆?”
“当灰白色的光震动了大地的时候,就是毁灭这个世界的人苏醒的时候。”
“你是说……赛里斯?”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更加可怕的人……比如灭世者霍拉本人。”
听艾米丽提到霍拉,卡诺想起了在圣墓地牢之中,那个穿着黑色衣服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事态发展的“赛里斯”。
那个时候的赛里斯,应该来说就是霍拉。
自己觉得那个时候的他一直是一个旁观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霍拉占据的身体其实是属于赛里斯的,卡诺无法从他的身上发现那种自己以为的灭世者该有的感觉。
如果真的要从自己认识的那些人之中选出看起来会做出毁灭一个世界这种事情的人,那么像一把沾血的刀子一样散发着冰冷的血腥味的萨迦罗一定是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而同样有着令人感觉到害怕的疯狂眼神的莱文德就是自己第二个想到的人。
自己面对的这些敌人,哪一个看起来都比那个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年要更像是会做出毁灭世界的事情的人。
但是真正几乎毁灭过一个世界的偏偏是霍拉,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也像是一个巨大的伤痕一样刻在这片大陆上,刻在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的认知里,永远不会愈合。
说到底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个过客,自己也只是在圣墓地牢里面见过控制着赛里斯身体的霍拉一次而已。
那一道灰白色的光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天空再次变回天蓝色,与那一道灰白色的光一起出现的震感也消失了。
异常的天象和异常的震动使珞丽安的居民开始骚动起来,人们纷纷跑到外面来确认这异常的天象,有些人已经携带了行李准备逃离这里。
艾米丽知道,如果真的是霍拉要再次毁灭世界,那么不管逃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但是这一次她选择相信弗雷,她相信“救世主”一定会真正拯救这个世界,不会让这个世界再次陷入被毁灭的危机。
而弗雷在离开这里之前,托付给她的事就是帮忙疏散居民。
艾米丽首先对这个几次收留他们的花店里的姑娘道谢,然后嘱咐她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随后艾米丽走到了街上,开始安抚慌乱的人们,为他们指明道路。
虽然珞丽安的居民们不可能认识艾米丽,但是在慌乱的时候有人帮忙,面对发生的异常情况失去主见的人们就会自然地遵从别人为他们指明的道路。
卡诺、柯洛、安里和维特也出去帮助疏散居民。柯洛一直抓着伊兹,生怕他在人流中被冲散了。
在虚假的白天之下,珞丽安的居民们纷纷逃离这个黑夜过长的地方。
原本慌乱的居民们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开始有序地离开这里。忙了很久的众人也暂时能喘口气。
看着拿着行李离开这里的其他人,卡诺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要毁灭了,不属于这里的我们要怎么办?”
身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而且还是已经见过圣墓地牢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的人,卡诺很清楚这一次自己是无法帮上任何忙的。
不仅是自己,柯洛、安里和维特也一样。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跟自己之前所去过的那些世界不一样,这里没有萨迦罗和莱文德的踪迹,这里也不会与其他的世界相连,这里甚至根本就与其他的世界隔着不同的时光。
当自己在圣墓地牢里面看见他们之间的战斗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插手他们之间的战斗的。他们之间,是用血液之中不相容的力量在对抗,而不是单纯在比较到底是谁拥有着更强的力量。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相信那两个明明背负着相对立的命运却偏偏走到了一起的人。相信他们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和他们自己的命运,让这个世界拥有一个未来。
卡诺没有注意到,他的自言自语其实已经被人听到了。
安里坐在卡诺的身边,盯着手中的彼世时钟出神。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迎来了毁灭的那一刻,那么自己会再次使用彼世时钟的力量撕裂时空。哪怕是这一次会用完所有的力量,也要把其他人安全的送离这个世界。
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彼世时钟的力量是不是也能够像之前曾经去过的那些世界一样,拥有着能够开启时空门的能力。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这件事,并不是依照自己的行为而发生的。
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安里自己也不知道。
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不会跟自己对话的伊兹。自己根本不可能从人偶一样的伊兹身上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而艾米丽也只是说能够找到其他人就离开了,自己也无法从她口中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自己只知道是在车轮酒吧里,在自己那一段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楚的记忆中,发生了某些事情才让自己和其他人来到这里。
最初是车轮酒吧的里面,维特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一转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就变成了莱文德。维特和莱文德的身影交替出现,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混乱。
随后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像是被一片淡蓝色的光所笼罩,在那一片淡蓝色的光里面,自己看见了另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另一个自己的嘴唇无声地张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什么。
——礼物。
安里看见,另一个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就是“礼物”。
当另一个自己说完最后一个音,嘴唇合上之后,眼前那一片淡蓝色的光也不见了。
再次看见的,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画面。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他的脸上就出现了很多的像是蜘蛛网又像是玻璃碎裂以后的痕迹。另一个自己的脸就顺着这些痕迹一块一块地剥落,最后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
那一片黑洞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吞噬无法反抗的自己。
现在冷静下来分析,自己所看见的那些在世界变成灰色以后的画面应该是曾经在普罗凡塞之书里面看到的画面的重现。那么如果抛弃这一段回忆,剩下的那些就可能是当时发生过的事情。
出现的这些回忆中最让安里感觉到害怕的正是这两段回忆中都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或者应该说,那是另一个看起来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那个人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模样,但是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甚至想要吞噬自己。
安里这边正盯着手中的彼世时钟出神,随后一只手伸过来覆盖在他手中的彼世时钟上。
那只细长而苍白的手带着冰凉的温度,安里已经猜到了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他抬起头,果然看见那只手的主人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柯洛。
柯洛低头看着安里,对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要再轻易使用彼世时钟的力量了。”
看着安里盯着手中的彼世时钟的那个眼神,柯洛就已经猜到安里在想什么。
他想用彼世时钟的力量开启时空门,哪怕很可能将力量用尽他也还是下了这个决心。
可是柯洛却不想安里下定这个决心。
自己曾经以为安里身上所拥有的力量就像是一个宝藏,没人能说得清安里的力量到底有多少。后来自己发现,安里身上所拥有的力量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他很可能会因为这份力量而最终使他自己走向毁灭。但是在经历了车轮酒吧那件事情之后,自己觉得安里身上的力量就像是毒药,不但安里因为这份力量而使得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奇怪,就连自己和其他人也因为这份力量的强大而不断地依赖它。
如果车轮酒吧里面发生的事情是某种前兆,如果另一个“安里”真的出现,那么到时候只会多一个棘手的敌人。
柯洛突然就懂了,为什么蕾西一开始就说让他们不要让安里动用力量。
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未来了吗?
而且柯洛也不希望未来某一天,自己需要像车轮酒吧里面康斯坦丁所做的那样,对着安里痛下杀手。
安里抬头看着柯洛,从柯洛的眼神中读出了很复杂的信息。
他自认为并不是头脑很聪明的人,在魔法界里面自己是被所有人嫌弃的存在,即使是去大图书馆里面学习魔法,也不过是把那些魔法强硬地塞进自己的脑子里。
但是安里却从柯洛的眼神里读出了一闪而过的戒备。
“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在车轮酒吧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柯洛看着安里,来到了他的旁边坐下。
“你以前有没有过身体不受你自己控制的情况?”
安里原本想说没有,但是却想起来其实自己的身体似乎的确有过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只是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的情况出现的时间很短,所以才会被自己忽略了。
那正是柯洛来找伊兹的那个夜晚,当时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在去寻找维特的路上遇到了狄亚娜。
那个就像是一朵盛开在腐尸之上,被鲜血浇灌生长的剧毒玫瑰花一样的女吸血鬼。
当时自己使用了逆转时间的魔法,加快了一部分空间之内的时间流逝,让太阳在黑夜出现,灼伤了她。但是自己的力量让太阳出现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有对她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
就当自己想要献祭鲜血以获得更多力量的时候,自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
当时自己只觉得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随后自己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整个人就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压制住,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手中的彼世时钟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从已经无法被自己控制住保持抓握姿势的手中掉了出来。
随后心脏又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这一次,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最后完全跌入了一片黑暗。
而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维特,因此也把之前这一次自己身体的异常抛在了脑后。
安里把件事情告诉了柯洛,柯洛只觉得十分震惊。原来在那么久以前,安里的身体就已经出现过异常。
“在车轮酒吧的时候,你的身体曾经被另一个灵魂所操纵。当时释放了太多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的时候,你可能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占据了你身体的人开启了时空门,才让我们来到了这里。”
“那个人控制了我的身体之后,有对你们做什么吗?”
“他……”
柯洛看着安里,心里在犹豫。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安里曾经发生的事。
告诉安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维特是被他亲手杀死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