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諾是一個人離開萊博瑞恩斯的。
關於“神明的遺物”的真相成為了他和弗萊克之間的秘密,永遠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神明的遺物”到底是什麼,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神明的遺物”早就已經不存在於萊博瑞恩斯了。
卡諾想問弗萊克要不要把“神明的遺物”的真相告訴凡妮拉,要不要把貝爾蒂斯的結局告訴凡妮拉。
弗萊克搖了搖頭。
因為“神明的遺物”,他親眼見證了貝爾蒂斯的結局,見證了所有人的結局。這一份衝擊讓他根本無法緩過神來,更何況是把這件事情告訴凡妮拉。
弗萊克知道,凡妮拉對賽里斯的感情不會比自己對弗雷的感情少。
弗雷是弗萊克唯一的家人,賽里斯也是凡妮拉心中認定的唯一的家人。
畢竟那個親手奪走了她的眼睛並且很少與她有所交流的父親根本不能算是家人,更像是一個加害者。
“那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離開這裡。”
從“神明的遺物”所製造的幻覺中脫離之後,卡諾就感覺到了手中的彼世時鐘與“神明的遺物”似乎發生了某種共鳴。
他猜測到也許康斯坦丁就是知道會有這種共鳴情況發生,所以才會讓自己帶着彼世時鐘來到這裡。
按照康斯坦丁的說法,在找到“神明的遺物”之後,自己就可以穿越時空回到鏡像世界。
這也是弗萊克和凡妮拉離開這裡的機會。
雖然卡諾也無法保證鏡像世界就會比萊博瑞恩斯更好,因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鏡像世界也許就是自己與萊文德和薩迦羅做最終一戰的地方。
也許成功,也許失敗,沒有人能夠說清楚到底結果會怎樣。
就算成功了,卡諾也無法保證鏡像世界中的生活會比萊博瑞恩斯的生活更加適合弗萊克和凡妮拉。
畢竟,他們原本的世界已經被毀滅了。
無論去到哪個世界,他們永遠都只能是不屬於那裡的異鄉人。
但是面對這個問題,當事人弗萊克卻表現得比卡諾要更加坦然。
也許是因為看過了自己一直尋找的答案,也許是因為已經知道他們已經回不去原本的世界,總之弗萊克默默搖了搖頭。
“我們暫時還是會留在這裡,至少這裡是離貝爾蒂斯最近的地方。”
弗萊克還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讓自己接受自己所看到的早已成為過去的自己沒有經歷過的未來。也不知道自己還要話多久的時間才能夠有勇氣向凡妮拉說明所有的這些事情。
也許當凡妮拉也已經接受了那些事情之後,他們才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不再是為了追尋屬於其他人的過去,而是追尋着屬於自己的未來的新的開始。
如同每一次時空門所開啟的時候一樣,從彼世時鐘裡面流淌出了藍色的光。
只是在這一次拿着彼世時鐘的人並不是安里,而是卡諾。
這也是卡諾第一次清醒着看着開啟時空門的魔法。
曾經每一次安里開啟時空門的時候,卡諾都會跌入幻境。
他在那個純白色的環境里看見普羅凡塞之書的指引,後來甚至能夠看見真理。
但是他在所有的一切真正發生之前,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因為這一次開啟時空門的力量並不是來自彼世時鐘,或者說這一次開啟時空門的力量並不是來自普羅凡塞之書。所以卡諾並沒有被普羅凡塞之書的力量影響而跌入幻境,而是能夠清醒地看着所發生的一切。
也正是因為這樣,卡諾才注意到了一個之前他一直都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彼世時鐘被安里使用的時候,他開啟時空門的魔法是金色的。但是當時空門即將被開啟的時候,魔法陣就會變成藍色。
真理的力量是藍色的。
賽里斯的力量也是同樣的藍色。
卡諾不禁在心裡出現了這樣一個猜測,也許普羅凡塞之書的力量正是與滅世神有關?
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人,也許是康斯坦丁,也許是真理本人。
懷着這樣的疑惑,開啟時空門的魔法在卡諾的腳下形成。
弗萊克後退一步,遠離了魔法陣的範圍,只是站在遠處看着卡諾。
也許就如同艾米麗所說,卡諾真的是能夠改變世界命運的人。
僅僅只有卡諾一個人,親眼看到了聖墓地牢裡面所發生過的一切。
也僅僅只有卡諾一個人,為自己帶來了自己一直找尋的問題的答案,得知了所有人最後的結局。
他們一定會成功的吧。
弗萊克懷着這樣的希望,目送卡諾消失在了那一片藍色的光芒之中。
這也許是他們這一生中最後想見,也許在某個自己現在無法得知的未來,又會見到卡諾穿越時空而來的身影。
看諾看見那一片藍色的光吞沒了眼前的一切,而後又逐漸變成了金色的光。
等到卡諾眼前的那一片金色的光消失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鏡像世界,回到了艾瑪里斯城。
“我回來了,康斯坦丁。”
卡諾睜開眼睛,看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一直等着自己回來的人。
“你要的東西,我帶回來了。”
卡諾說著,向著康斯坦丁伸出了手。
康斯坦丁看着卡諾的手以握着拳頭的姿勢向著自己伸了過來,隨後卡諾緩緩張開了手。
在卡諾的手心裡躺着的是一塊石頭。
那是一塊圓形的石頭,外表光滑,沒有稜角。那是一塊很好看的石頭,整塊石頭都是半透明的樣子,灰白色之中又帶着一點淡淡的藍色,彷彿覆蓋了一層薄霧的天空。
“這就是……‘神明的遺物’?”
雖然在不同的世界線中走過了無數次,但是這也是康斯坦丁第一次看到“神明的遺物”。
雖然他能夠在不同的世界線之中遊走,但是有滅世神存在的“消亡之陸”和有着創世神存在的“初始之陸”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夠靠近的地方。
所以他無法跟隨卡諾他們一起去往消亡之陸,也無法得知卡諾他們到底在消亡之陸經歷了什麼。
康斯坦丁也就更加不知道,“神明的遺物”到底是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
康斯坦丁從卡諾的手中拿走那一塊石頭細細觀察,還是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康斯坦丁注意到,卡諾自從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之後,他的表情看起來就有些怪怪的。
那表情看起來就彷彿卡諾是經歷了某件很悲傷的事情一樣。
“這是一滴眼淚。”
卡諾淡淡地回答了康斯坦丁的問題。
所謂“神明的遺物”就是那個註定會毀滅世界的少年在命運的必然下成為滅世者之前的最後一刻所流下的那唯一一滴眼淚。
康斯坦丁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神明的遺物”竟然會是這樣的東西。
如同每一個能夠探知命運和未來,能夠探知世界的原原本本的模樣的普羅斯特家族的成員一樣,在康斯坦丁看來,滅世神就只是掌管死亡與毀滅的那一位神明。
滅世神所擁有的“消亡之陸”是真正承載着毀滅和死亡的大陸,僅僅是在消亡之陸旁邊誕生的萊博瑞恩斯都已經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在康斯坦丁的認知里,神明就是神明。他們不是人類,不是任何一個生活在某個世界中的生物。滅世神也好,消亡之陸也罷,創世神也好,初始之陸也罷,都是不可能被人接近的地方。
他們就像是一個名字,一個遙不可及的代號,一個讓人無法聯想到實體的存在。
康斯坦丁只知道想要讓維特再次活過來需要“神明的遺物”這一樣東西。但是他卻忽略了,“神明的遺物”本身就是神明所遺留下來的東西。
但是與康斯坦丁不一樣,真正去往了貝爾蒂斯的卡諾是真真切切地看過在那裡面生活着的人的。
對於卡諾而言,“滅世神”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代號,一個沒有實體的名稱。
“滅世神”是他真真正正見過的那個人,是他攙扶過擁抱過的那個少年,是他親眼看過親手觸碰過的存在。
“神明的遺物”就是那個人遺留下來的東西。
“神明的遺物”竟然會是一滴眼淚。
在康斯坦丁利用這“神明的遺物”去試圖復活維特的時候,卡諾告訴了康斯坦丁自己尋找這個“神明的遺物”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那個成為了“消亡之陸”的世界的真實模樣。
那個成為了“滅世神”的少年的喜與悲。
那些圍繞着他和另一個少年所發生的事情。
還有那些等待着他們的人。
這些事情康斯坦丁都是無法親眼見到的。
雖然擁有着能夠在不同的時間線之中穿行的力量,但是康斯坦丁並不能接觸到真正的神明。創世神也好,滅世神也好,他都是不可能見到的。
只有被神明選中的人才有可能接觸到與神明有關的事情。
比如卡諾。
給康斯坦丁講述着關於賽里斯的事情的卡諾其實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想要問康斯坦丁,普羅凡塞之書與滅世神之間是否在真的存在着某種聯繫。
但是卡諾沒有找到機會問出口。
康斯坦丁利用“神明的遺物”修補了那個身上刻着安里的名字的人偶,再加上真正的普羅凡塞之書的殘頁,重新填滿了維特的心臟。
卡諾只看到藍色的光芒在維特的胸口中閃了一瞬,之後便消失不見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維特就能夠活過來了嗎?”
看着維特似乎並沒有任何變化,卡諾擔心地問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默默地看了維特一會,隨後轉身來到了房間里的另一個人身邊。
女人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但是裙子的邊緣卻有着彷彿被火焰灼燒過以後留下的痕迹。女人的頭上戴着紅色的花,花瓣的邊緣也出現了彷彿是火焰灼燒過的焦痕。
這彷彿從火焰中逃離的女人一直緊閉着雙眼,分不出她到底只是單純地失去了意識還是已經死了
這個龍族的女人名叫金妮,是康斯坦丁在安里消失的現場中跟着維特的身體一起帶回來的。
“維特到底會怎麼樣?”
卡諾還是不放心地跟在康斯坦丁身邊詢問着維特的情況。
“我也不知道,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和安里了。”
“可是維特都已經死了,安里也被真理佔據了身體,兩個已經死去的人又能夠做什麼?”
卡諾不懂康斯坦丁在說什麼,明明讓已死之人復活是活着的人應該努力的事情。為什麼在康斯坦丁的話語中,卡諾從中聽到的都是要靠已死之人自身。
“他們之間的羈絆。要靠維特對於安里的那一份執着讓他不放棄希望再次回到這個世界,要靠安里對於維特的那一份執着從鎮里的手中奪回他自己。”
康斯坦丁看着躺在床上的金妮。
“她能不能醒過來,也要靠屬於她自己的執着。就算我能夠給予她力量上的幫助,她還能不能醒過來,還願不願意醒過來,都要靠她自己的意志。”
康斯坦丁伸手觸摸金妮頭上戴着的那一朵紅色的花。
曾經應該是嬌艷地綻放着的紅色花朵,現在花瓣邊緣滿是火焰灼燒過後所留下的焦痕。
從康斯坦丁的手指尖流出了淡淡的粉紅色的光,那些粉紅色的光流淌到花瓣的上面,將花瓣包裹起來。
卡諾雖然不懂康斯坦丁為什麼不去治療這個女人身體上的傷痕,反而要去管她頭上的裝飾。但是他知道康斯坦丁所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卡諾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沒有打斷康斯坦丁。
卡諾看不出來,但是康斯坦丁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
金妮頭上的這朵紅色的花才是她真正的生命,是她力量的來源。
這朵紅色的花,正是普羅凡塞之書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