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安里被另一个与他有着相同模样的人影吞噬了,那个人影有着安里没有的蓝色的眼睛。”
“那个与安里有着相同模样的人是真理,也就是普罗凡塞之书的意志。”
康斯坦丁看着维特,看着这个虽然依然还是有着同样的模样,但是却因为看过了太多“维特”的回忆而仿佛像是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灵魂的人。
“你要去做的就是唤醒安里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灵魂,帮助安里再次夺回他的身体。”
康斯坦丁把手放在维特的胸口。
“用你获得的这全新的力量。”
维特并不清楚康斯坦丁在说什么,他也学着康斯坦丁的模样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感觉到了从自己的胸膛里面传到掌心的齿轮咬合声音,那有着相同节奏的微妙震动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心跳声。
“我的心……是那个人偶吗?”
“没错,还有‘神明的遗物’。”
“神明的遗物?”
维特的记忆里有这样东西,那是在那个名为莱博瑞恩斯的世界里,被无数甘愿放弃生命的赏金猎人所追寻的东西。
虽然在那个世界中的“自己”被莱文德的意识所控制,就相当于是莱文德在借由自己的眼睛在观察着一切,借由自己的身体去做一切自己不可能做的事情。但是也正因为莱文德是借用了自己的身体,所以那一段记忆维特也已经全都看到了。
但是维特不知道,为什么“神明的遗物”这个应该存在与莱博瑞恩斯的东西,会在自己的心里。
而且维特注意到,在提到“神明的遗物”的时候,卡诺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卡诺似乎不愿意提起跟“神明的遗物”相关的事情,在康斯坦丁说起它的时候,他便转过头去不再看着自己。
维特觉得也许现在并不是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最佳时机。
于是维特没有再追问关于神明的遗物的事情。
了解卡诺所遭遇的一切的康斯坦丁更加明白卡诺对于“神明的遗物”抱有怎样复杂的感情,既然维特已经非常贴心地没有在卡诺的面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康斯坦丁也就没有再提起。
维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着自己那一双有着缝合痕迹的手,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不是曾经作为人类少年的时候的那个模样,依然还是成为不死人之后的样子。
他不知道当他再次夺回安里的灵魂与身体的时候,安里看着现在这个模样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是会想起在莱茵卡奈特大陆上的重逢而感到喜悦。
还是会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亲手挖出心脏时的痛苦。
维特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自己会看到安里怎样的表情。
但是维特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做这些事情。
他必须要去唤醒安里的灵魂,夺回安里的身体。
维特也注意到了其他人身体的异常。
卡诺身上的耳朵与尾巴,还有那属于兽类的钩爪。柯洛那藏不住的尖牙以及尖长的指甲。
那是他们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属于他们自身所属的种族的特征——狼人与吸血鬼。
但是维特并没有看到康斯坦丁有什么异常。
他依旧还是像在莱博瑞恩斯的时候那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娇小可爱的人类少年。
不过维特也看出得出来,现在也不是自己问康斯坦丁这种事情的时候。
维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样貌发生了变化,他总是觉得卡诺和柯洛看起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明明是安静的场景,但是看起来却总是有一种暗流汹涌的感觉。
而且他已经逐渐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那一份异常的力量。
与曾经给予他生命的由莱文德所伪造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所蕴含的力量不同,那是另一种强大却陌生的力量。
维特猜到了那种力量的源泉应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心里的“神明的遗物”。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份强大的力量,把这份强大的力量变成自己的东西。
当维特安静下来之后,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金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看着房间里面的那些人,发现那些人似乎都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人。
那并不是她用自己的眼睛亲自见过的人,而是在安里和维特的梦境之中,借由他们的眼睛所看到的人。
虽然这些人与自己在安里和维特的梦境中所看到的人有一些不一样。
但是金妮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些人应该就是安里和维特的梦境中所出现的他们的同伴。
既然是他们的同伴的话,至少不会与自己为敌吧。
金妮在另外一张床上看到了维特。
但是这个维特却与她亲眼所见的“维特”完全不一样。
她所见到的维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而眼前这个维特,看起来则是被拼凑出的另外一个人。
但是金妮就是知道,这个与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个“维特”完全不同亲眼看着眼前这个维特的时候,金妮的眼中总是会出现火焰燃烧的幻觉。
那是因为她看见维特的时候,她的眼前真的有火焰在燃烧。
化身巨龙的她,亲眼看见维特在燃烧着烈焰的燃冰荒原中亲手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随后整个世界便被一片蓝色的光所吞没。
金妮陷入了梦境,但是又被梦境中阿基格尔所唤醒。
被梦里的人从梦中唤醒,听起来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金妮也不知道到底真的是阿基格尔的灵魂出现唤醒了自己,还是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想要见到阿基格尔的愿望投射在了梦境里,梦境里才会真的如同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出现阿基格尔的模样。
但是无论怎样,她现在都已经醒过来了。
她已经离开了梦境,来到了现实。
她也已经离开了燃冰荒原,来到了真正的世界之中。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金妮只记得那一片蓝色的光,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卡诺默默地推了康斯坦丁一下。
“我叫康斯坦丁,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康斯坦丁在说话的时候悄悄靠近金妮。
“我们是安里的朋友,是要跟你一起对付莱文德的人。”
康斯坦丁说着,悄悄凑到了金妮的耳边。
“我是守护普罗凡塞之书的普罗斯特家族的后代,我知道你身上拥有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的事情。”
康斯坦丁悄悄在金妮耳边说了这样的话,并且摇了摇头,示意金妮不要说出关于她所拥有的普罗凡塞之书的事情。
随后康斯坦丁伸出手,握住了金妮的手。
金妮并没有拒绝这个少年的触碰,但是在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金妮感觉到了有一种温暖的力量从康斯坦丁的手中传来。
就与她梦中那个阿基格尔所拥有的体温一样。
“是你……”
金妮想问是不是康斯坦丁给了她力量她才被唤醒,但是康斯坦丁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康斯坦丁不希望金妮提到任何关于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的事情,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法估计柯洛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柯洛在看到康斯坦丁拿出安里的彼世时钟的时候,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贪婪被康斯坦丁察觉到了。
康斯坦丁可以猜测柯洛想要拥有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是为了伊兹,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依然证明柯洛对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产生了欲望。
这是康斯坦丁无法控制的东西。
就算他已经在无数次的时间线交错中熟悉所有人,但是却依然无法控制他们。
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是想要控制其他人,而是想要与所有人一起到达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他不是莱文德或者萨迦罗,他并不想利用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控制任何人。
但是利用自己的力量暗中推动着事情发展的康斯坦丁不得不去把所有人计算在内。
他在帮助所有人的同时,也可以说是在不同程度地利用他们。
虽然他的这一份“利用”所要得到的结果是对所有人都好,而不是只对他自己一个人好。
可是现在他所面临的是他在曾经面对过的无数个未来之中,最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那一个。
因为康斯坦丁无法得知与神明有关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卡诺在经历了贝尔蒂斯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对他自身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
卡诺体内属于狼人的兽性对他自身的影响超出了康斯坦丁的预料,卡诺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未来之中的一个不确定因素。
柯洛对于伊兹的执着则是这个未来之中所产生的另一个不确定因素。
康斯坦丁无法确切地掌握柯洛对伊兹的感情,也无法确切地掌握柯洛到底恢复了多少记忆。所以他无法掌控柯洛对于普罗凡塞之书所产生的欲望,无法控制柯洛到底会不会被他的本性所吞噬,成为比萨迦罗更棘手的敌人。
在现在他所在的这一条时间线里面所发生的这一切,在当初他没有杀死安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因为自己的一时不忍,没有如同之前所下定的决心那样在车轮酒吧里面就杀了安里。
如果在车轮酒吧里面就杀了安里,那么彼世时钟里面的力量根本就不会被用尽,真理也不会占据安里的身体。
所以在这一条已经不在他的预料之中的时间线里面,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早已经无法控制的了。
他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这最后一次机会,想尽办法帮助其他人走向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虽然卡诺身体里的兽性令他成为了不确定因素,但是卡诺得到了“神明的遗物”,让维特重新复活,让他们拥有了与真理一战的资格。
虽然柯洛对伊兹的执念似乎超出了康斯坦丁的想象,但是这一份执念也注定会变成柯洛击败莱文德和萨迦罗的动力,也能够让他们增加了获胜的希望。
康斯坦丁不由得觉得这一次自己似乎是真正地活着,生命中注定会出现无数不可预知的未来。面对着那些早已被卸载了普罗凡塞之书里面的未来的时候,康斯坦丁说感受到的生活也并不算是真正的生活。那就如同是曾经看过很多次的文字化为真实,虽然的确是真实,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却总是有着那么一些确定性。
他可以清楚地知道未来,就算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也早就知道了一切。
但是这一次,未来已经变得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了。这种每一个决定都无法得知后果,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影响一切的生活,才是每个人所面对着的未来。
卡诺不会知道这些他一直都在面对的事情对于康斯坦丁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康斯坦丁没有属于他的未来,他在每一个时间线上面穿越,但是没有一个未来是真正属于他的。
但是现在这也许是康斯坦丁所能够把握的最后一条时间线,却真真正正地让康斯坦丁拥有了活着的感觉,让他觉得这一条时间线上面的未来应该就是他一直想要拥有的那个能够留下他的存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