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文德当然知道,柯洛就是萨迦罗必然会遇见的那个“万一”。
他也曾经想过,在最后那一刻擅自插手,留住萨迦罗的生命,并且以此控制萨迦罗的身体。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就难免要在唤醒萨迦罗之后继续向他解释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而且也许还要向他解释关于自己的力量以及普罗凡塞之书。
这样做的话事件中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多了,变量越多,就越是可能出差错。
所以莱文德选择了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他观察了萨迦罗那么久,知道萨迦罗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他够忍也够狠,够谨慎也够大胆。
萨迦罗果然如同莱文德所预料的那样,选择了接受莱文德的提案。
从始至终,莱文德都是居于暗处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有以萨迦罗的手下的身份接触过柯洛,所以即使在最终一战的那一晚他不出现在萨迦罗的身边也不会引起柯洛的怀疑。
如果那个时候真的发生了什么“万一”,在幕后的莱文德就可以帮助萨迦罗,不管是保住萨迦罗的命,还是保住萨迦罗的一切。
也就是说,在那一晚,萨迦罗可能会输,但是柯洛绝对不会赢。
当然这是萨迦罗这么认为的。
莱文德心里很清楚,对于萨迦罗而言,那是一场必输之战。
但是拿到了普罗凡塞之书的莱文德会改变这一切。他的确需要利用萨迦罗暂时的失败来控制他,但是莱文德也会在最后为萨迦罗带来真正的胜利。
在莱文德的手中,即使是既定的未来和注定的命运,也会被他利用。
这是他以自身的存在作为代价所换来的机会,是以自己的心脏作为代价所换来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那最后一战的夜晚。
柯洛要为伊兹复仇。
萨迦罗要战胜柯洛,真正统治整个血之一族和莱茵卡奈特大陆。
莱文德要看看那没有被普罗凡塞之书细致描写的血月之战,以及柯洛和萨迦罗可能会带给他的惊喜。
在生死碰撞的时刻,就算是戴着人类假面的柯洛,也一定会露出他真正的模样吧。
这样想着的莱文德,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最终莱文德也的确得偿所愿。
在那个月亮变成了血红色的夜晚,莱文德看到了拥有黑色家徽的血之一族真正的力量。
并且,那一种力量其实也不仅仅是来自血之一族。
在萨迦罗和柯洛都不知道的“过去”之中,莱文德就已经出现了。所以莱文德也看到了在血之一族与狼人一族的决战之中的那个特殊的身影。
并不是非常了解血之一族的力量的莱文德以为那是血之一族中拥有者黑色家徽的人所拥有的力量,但是后来他才知道,即使是拥有黑色家徽,也不会拥有那种力量。
那种力量是来自另一种血源之中的传承。
在那一夜,莱文德看到了柯洛的强大,同时也再一次认清了萨迦罗的强大。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斗,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插手。
其他血之一族的人,都只能看着这两个掌握着血之一族未来命运走向的人在属于他们的夜色中进行着殊死搏斗。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他们,甚至根本看不清他们在激烈地战斗的时候双方到底做了什么。
所以其他吸血鬼直到被封印的那一刻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那一场战斗最终的胜利者到底是谁。
看清楚这一切的人只有莱文德。
莱文德看到柯洛和萨迦罗两个人胶着在一起,看到那两个人背后的黑色翅膀的幻影也在不断交锋。他们都已经没有了曾经如同绅士和贵族一般的模样,那曾经的模样不过是他们混迹于人类世界的伪装。尖长的指甲与尖利的獠牙让他们看起来更加的狰狞,那是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独属于异类族群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的模样都在昭示着,他们就是吸食血液存活的族群。并且他们两个人如今都褪去了人类的部分,以更加直观地如同兽类的模样进行着厮杀。
但是他们交战的起因,却是因为一个人类少年。
两个兽类,因为失去了一个人类少年,而进行着同族之间的厮杀。
萨迦罗的背后出现的是属于血之一族的黑色蝙蝠翅膀幻影,但是柯洛背后那黑色的翅膀幻影却并不是同样的属于蝙蝠的形状。
那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令柯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飞翔在暗夜之中的黑色的蝴蝶。
莱文德曾经见过那一双黑色的蝴蝶翅膀,在另一场战斗中,在另一个人的背后.
上一个背后有着这样如同蝴蝶翅膀一样的巨大黑色翅膀幻影的人显露这一份异常的力量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子,保护那个本应该是血之一族中最强大的存在女人。
莱文德记得这个女人。
他记得这个女人不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强大,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在每一次狼人与吸血鬼的战斗中都是冲在最前面带领那些战士的人。
因为萨迦罗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萨迦罗看过很多的女人,但是莱文德很清楚,其他女人跟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萨迦罗在看着这个女人的时候,眼睛里有他在看着其他人的时候所没有的一抹光。
莱文德并不清楚这一抹光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出现,这一抹光的出现又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是对于莱文德而言,他正是因为这一抹光而记住了这个女人。
莱文德就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观察着发生的一切,他看到了那个女人被她的敌人以及与她同族的族人所一同围困,看到了那个女人想要奋力杀出重围接近那个男人的模样。
他也看到了女人手拿着的那个不同寻常的武器。
血灵杖。
即使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莱文德也能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量。女人最终没能赶到他的男人身边,因为她失去了她用来保护自己的的武器。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在莱茵卡奈特大陆之外还有另一个名为魔法界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在狼人和吸血鬼之外,还有一个能够使用魔法的异乡人。
也许他们只是看见有一道紫色的光一闪而过,随后那个女人就被汹涌而来的敌人再次淹没。
而在另一边,那个已经伤痕累累的男人释放了他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真正的力量。那一对黑色的翅膀在夜色中展开,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只巨大的蝴蝶。
莱文德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见到了很多带着翅膀的吸血鬼,但是没有一个人的翅膀是这如同蝴蝶一般的模样。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了错觉,是不是那蝴蝶一样的翅膀只是自己一时看错,其实男人背后的翅膀也是如同其他人一样的像是蝙蝠的翅膀一般的模样。
但是那并不是幻觉。
很久之后,莱文德在魔法界之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如同蝴蝶一样的黑色翅膀。只是这一次那个翅膀并不是属于吸血鬼,而是属于一个魔法师。
莱文德并不知道这一份来自于血缘之中的力量的传承为什么会体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之中的完全不同的种族身上。也许那是属于另一个隐藏在普罗凡塞之书之中的故事。
只是在看到那个拥有黑色蝴蝶翅膀的魔法师之前,莱文德一直以为这应该是属于拥有着黑色家徽的卡克纳特一族的特殊力量。
对于早就已经知道结果的莱文德来说,其他人所等待的是那个他们所不知道的结果,而对于莱文德来说,他所等待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冻结这一场战争,并且控制萨迦罗的身体的机会。
那个机会,就是萨迦罗落败的瞬间。
莱文德曾经想过柯洛到底会怎样得到这一场战斗的胜利,以柯洛对伊兹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一场战斗必然会以萨迦罗的死亡作为结束。
但是莱文德不确定柯洛到底会以何种方式杀死萨迦罗。
会吸干他的血?
会咬断他的脖子?
会刺穿他的心脏?
莱文德设想了种种的可能,也设想了在这些情况发生的时候,自己该如何继续利用萨迦罗余下的身体赋予他生命。
所以虽然莱文德并没有从普罗凡塞之书里面看到关于这场战斗的所有的细节,但是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在莱文德的意料之中。
最后,两个以命相搏的人同时迎来了自己生命时间的冻结。
柯洛的利爪刺穿了萨迦罗的胸膛,握住了他的心脏。
这是萨迦罗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失败,是他人生中唯一的耻辱。一份令他足以从死亡中回到世界上,只为了能够向柯洛再次复仇的耻辱。
柯洛的身体也已经伤痕累累,令他难以支撑下去。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量抵抗那些一直只能够在远处观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战斗的吸血鬼们。
他已经没有机会再看到下一个黎明,必将会死于这一夜的血色月光之中。
不过柯洛还是比萨迦罗活的长了那么一点。
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时间,让柯洛成为了能够被记载在普罗凡塞之书里面的“名字”,而萨迦罗就只能像是那些没有资格加入他们之间的战斗的吸血鬼们那样,没有资格在普罗凡塞之书里面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他们的未来并没有能够继续写下去。
因为这个有着血色月光的夜晚被冻结了起来,被封印在了一片后世的人们将它称为“沉眠森林”的地方。
莱文德早就默默准备好了一切,以整片森林作为基础,画下了一个可以圈住所有人的巨大魔法阵图。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莱文德曾经在这里做过什么,他们毫无知觉地走进了这一片他们注定的沉眠之地。
当柯洛的手贯穿了莱文德的胸膛的那一刻,紫色的光从地面以下射出。突然出现的强光让魔法阵范围内的所有人都短暂地失明,在那一瞬间除了紫色的光以外根本就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便被封印在了地下,身体与灵魂都就此沉睡,等待着千年之后再次被莱文德唤醒,再次成为萨迦罗的拥护者,再次为萨迦罗献出所有的力量。
他们之中有的人看到了这一场战斗的结果,有的人没有看到,不过这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正在交战之中的那两人,也同样被封印了时间。
如果柯洛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的话,他最后的记忆应该是他手中握着的那属于萨迦罗的心脏。
莱文德并没有看见柯洛战胜了萨迦罗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并不知道柯洛会不会因为能够为伊兹报仇而感觉到安慰。
他看到的是萨迦罗脸上的表情,是萨迦罗的震惊,是萨迦罗的不甘,是萨迦罗的憎恨。
果然直至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莱文德才能够从萨迦罗的脸上看到他不曾见过的其他模样。
在封印了一切之后,莱文德离开了莱茵卡奈特大陆。在离开之前,他取走了柯洛的记忆。
他要回到魔法界,去做答应真理要做到的事情。
因为不同的时空之间时间的流逝速度是不同的,所以萨迦罗在莱茵卡奈特大陆中那一千年的封印一千年的沉睡时光,对于莱文德而言并没有那么漫长。
不过这段时间也足够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身体,一个他最完美的作品,一个能够在未来不断为他带来新的惊喜的人。
而如今,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埋下的种子已经发芽。莱文德所期待看到的那一场最终的盛大表演,即将上演。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期待,是他感觉到越来越无趣的人生中最灿烂的一场美梦。
这一次,萨迦罗是否会给出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要看到的回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