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界里的魔法師都知道,不論何時來大到圖書館,它的裡面永遠都是沒有其他人的。

大圖書館的書架上擺着魔法界之中的所有書籍,但是那些排列在書架上的書並不是那些書真正的本體,而是那些書所投射出來的幻影。被書籍認可或者是力量足夠的人才可以在接觸這些書的幻影的時候,把他們變成真正的書的形式拿在手中翻閱。不被那些書籍認可或者力量不夠的人,是根本無法接觸這些書的。他們的手會從幻影之中穿過去,無法拿到那些書,更加無法大概那些書。也正因為如此,那些書的幻影也是無法被帶出大圖書館的。所以理論上來講,大圖書館裡有着魔法界之中所有的書,但是那些只能被特定的人看或者不能被人看的書中的秘密也不用擔心會泄露出去。

在這間大圖書館裡,所有人可以隨意看自己想看的任何魔法書。不管是被魔法界所不允許釋放的黑魔法,還是那些屬於魔導師家族獨有的魔法,在這裡你都可以找到。沒有人會打擾你閱讀它們,更沒有人會阻止你學習它們。只是那些書究竟能不能找到,找到后能不能拿到,拿到后能不能看懂,看懂后又能不能順利的使用,那就要看每一個魔法師自身的能力了。

有些書是所有魔法師都可以取閱的,那些書可以被所有人輕鬆的拿到,在手中化為實體的書後就可以打開它,閱讀裡面所記載的魔法。一些魔法師喜歡在讀書的時候把自己想要表達的的東西寫在書頁的邊角,如果同時有另一個人也在看的話,那些被寫下的文字也會實時地出現在另一個人所拿着的這同一本書上。

有些書是只有部分魔法師才可以取閱的,比如每個魔導師家族都擁有的那一本記載着獨屬於自己家族的高階魔法的特定的魔法書。其他家族的魔法師就只能看見放在書架上的一個幻影,是無法拿到那本特定的魔法書的,更不用想去學習那裡面的魔法。

在大圖書館裡面也有很多記載着黑魔法的書。那些書被集中存放在位於大圖書館角落裡的一個書架上。也有許多魔法師會去嘗試接觸那些書籍,但是他們所能觸碰到的只有那些黑魔法書籍的幻影所散發的邪惡力量,除了得到灼傷自己的疼痛以外,什麼也得不到。

而所有魔法師都在大圖書館裡面尋找着的,想要觸碰到的,就是傳說被封印在魔法界卻沒人知道本體在哪裡的那半本普羅凡塞之書。

也由於每個人來到大圖書館的時候都是會進入一個只有自己存在的魔法空間里,所有誰也不知道這本書究竟有沒有被人成功地拿到過,有沒有人能成功地閱讀到它。

安里徑直穿過了大圖書館中那些一望無際的書架,那些浩如煙海的眾多魔法書在他的眼裡就好像是不存在一樣。他記得,他想要找的拿一本書在什麼地方,就算是已經在萊茵卡奈特大陸經歷了這麼多,但是給與了他力量與新生的那本書的位置他是不會忘記的。

他最終停在了大圖書館的角落,停在了一個書架前面。那個書架與大圖書館裡面的其他書架沒有任何區別,但是書架上面放着的書卻有很大的不同——這個書架上面放着的全部都是有關於黑魔法的書。

這是安里最熟悉的書架,也是只有擁有着承載智慧的魔法書和書寫智慧的羽毛筆這一家徽的人才能完全接觸到的書架。那上面擺着的每一本書他都很清楚,因為他曾經為了讓那個自己所追隨的人注意自己而把它們讀過一遍又一遍。

安里伸出手,細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那些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黑魔法書籍的幻影。

隨着他的手指在每一本魔法書的書籍上輕輕拂過,那些書都從幻影變為實體又再次變為幻影。他的手最終在書架中的某一本書上停了下來,一點金色以他的手指為中心擴散開來。他的手指下面那原本只是書的模樣的幻影,也在那一刻變得清晰起來,成為了一本真實的書

那是一本殘缺的書,書的封面上也沒有寫上書的名字。那本書只有半本,書的後半本缺失了。在書殘缺的位置可以看見被像是撕扯過後所留下的痕迹,看起來這本書並非是由於保存不當所導致的缺失,而更像是被人強硬的奪走了它失去那一半。

在這魔法界的大圖書館裡面,只有一本書是殘缺的。

傳說中有一本普羅凡塞之書被封印在魔法界裡面某個神秘的地方,而這傳說中的普羅凡塞之書就只有半本。、

安里知道普羅凡塞之書,因為他就曾經從那裡面得到了給予他重生的魔力。

他把那本書從書架中抽了出來,把它小心地捧在手上,翻開了其中的一頁。他並不是在讀書,他只是在把這本書打開而已。他翻開的這一頁寫的什麼並不重要,因為這本“書”本身就不是一本真實的書,它裡面所記載的也不是什麼黑魔法,甚至不是魔法。

書頁上乍一看就只是一片空白,仔細看的時候才能看見上面有着非常淺的凌亂的划痕。些划痕看起來更像是有人在這張紙上面疊了其他的紙,然後在疊加的那張紙上面畫了一些複雜的圖案。那些圖案畫得有些用力,所以才會在下面這張紙上留下淺淺的痕迹。

他翻開這本書,只是在確認這是不是曾經給予他魔力與重生的那一本裡面記載了過去與未來,記載了世間的萬事萬物的預言之書。

這本書他之前就不曾看懂過,如今也依然看不懂。

只是這一次,這本書又有一點不一樣了。

在這本書中的某一頁,安里看懂上面寫了一些字。那上面寫的,是一個名字——萊文德。

萊文德……

這個名字突然撞進了安里的腦子裡。它就好像是一把鑰匙,給已經被困進了死胡同裡面的安里打開了一扇門。

安里曾經聽過這個名字,從那個被變成了吸血鬼的魔法師的口中聽到過。

當時那個被變成了吸血鬼的魔法師講了一個故事,而在那個故事的開始,曾經出現過這個名字。

“有一個很喜歡讀書的魔法師,她在諸多的魔法典籍中,找到了一本奇怪的書。書中所記載的都是十分高級的魔法,甚至有許多是她連聽說都沒聽說過的。那本書的封面上沒有寫書名,只在扉頁上有一個已經有些褪色的淡紫色的墨水寫的名字——萊文德。”

只是後來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這個名字被他忽略了。

其實安里也曾經看過這個名字,是在那本從維特家裡找到的半本書上。

當時他看見,維特拿出來的東西,是半本書。確切的說,是半本非常古舊的來自魔法界的魔法書。那本書的封面上沒有寫書的名字,這使它看起來也有點像是某個魔法師的手記本。

他伸手去翻那本書,發現在書的扉頁上有一個已經有些褪色的淡紫色的墨水寫的名字——萊文德。

還沒等他繼續去翻下一頁,那本書就自己燃燒了起來。在那本書上躍動着的火焰也是同書寫着那個名字的墨水顏色一樣的淡紫色。

安里幾乎快要忘記了,在那火焰映照在自己的眼睛裡的時候,自己只覺得心臟又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就如同與那個有着玫瑰色長發的吸血鬼對峙的時候那樣,在那個時候自己的心臟毫無預兆地狠狠跳動了一下,隨後自己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地不受自己控制。

而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維特身體里那一塊假的普羅凡塞之書的碎片上,這個在火焰中被燃燒殆盡的名字也同樣被忽略掉了。

安里就好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條之前都看不見的繩索,將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終於串聯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只記得有一個有着紫色長發的魔法師,卻忽略了這個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的名字。

萊文德,以“L”開頭的,淡紫色的名字。

“這個人,到底是誰……”

安里喃喃自語着,手指輕輕撫過那個淡紫色的名字。瞬間金色與紫色的光芒相交纏,將他完全吞沒。

當眼前的光芒散去,眼睛再次恢復視力的時候,安里看見的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一個安里不曾見過的,被陰雲了迷霧籠罩的世界。

眼中所能看見的一切彷彿都是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片灰色。

他正站兩條街道的交叉路口,他面前的兩條街道上分別站着兩個不同的人。

一條街道上站着的人,他很熟悉。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年,一張精緻的小臉美得像是個女孩子一樣。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巨大的斗篷,反而顯得他的身形更加瘦小。那個斗篷把他全身都遮蓋在下面,只露出一雙穿着長靴的腳。少年的斗篷上還有一個寬大的兜帽,只不過此時他並沒有帶着兜帽,而是露出了那本該像是被陽光溫柔地親吻過的金色短髮。

是的,那本該像是被陽光溫柔地親吻過的金色短髮,此時隨着他的身體一起變成了灰色。

安里看見的這個少年,正是自己,卻又好像不是自己。

那個“安里”的臉上有很多的像是蜘蛛網又像是玻璃碎裂以後的痕迹,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詭異。

那個“安里”的臉上帶着異常的笑容,但是眼睛裡卻沒有任何的情緒。

那個“安里”向著他伸出手,手裡拿着的東西,他也很熟悉。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像是懷錶一樣的東西。那隻奇怪的懷錶只有一根指針,原本應該寫着十二個數字的錶盤上畫了一些十分抽象的符號。它的背面浮雕着一本翻開的書,書頁上刻着一個名字——安里·洛倫斯

那是他從普羅凡塞之書中得到的,給與自己重生的力量,支撐着自己魔力循環的彼世時鐘。

那個“安里”手中拿着的彼世時鐘有些不一樣,因為那個彼世時鐘上面的指針已經走完了一圈。

安里突然想到,普羅凡塞之書的真正的本體是,寫盡了世間萬事萬物的預言之書……

“這是……我的未來嗎……”

已經走完了一圈的彼世時鐘……

看起來像是自己,卻又不像是自己的“自己”……

難道這就是當彼世時鐘裡面的力量用盡之後,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嗎?

在另一條街道上,站着另一個人。

那個人看起來熟悉中帶着一些陌生的感覺。

那個人看起來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有着一頭凌亂的黑色短髮,還有一雙深沉的黑色的眼睛。他的臉上有一道縫合的痕迹,看起來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疤痕了。縫合的痕迹兩邊的臉的皮膚有着一些輕微的色差,看起來並不像是在一張完整的臉上縫合過傷痕,反而更像是將兩個不同的部分縫合在了一起。而且甚至讓人覺得,就連那兩隻黑色眼睛也有着些許的不同,很可能這兩隻眼睛也並非是來自於同一雙。

這個人身上穿着一件像是很久以來都沒有換過的破舊的白色長衣。說是白色長衣,其實也只是能勉強看清楚那件衣服原本是白色的而已,而且衣服的下擺也已經殘破不堪了。而在這件白色長衣裡面是一件把脖子也完全遮蓋住的高領黑色上衣,再配上下面的黑色長褲,把他的身體完全遮擋在一片黑色之下。但是他裸露在外的手上,卻布滿了各種新舊不一的疤痕,還有一些至今還沒痊癒的深淺不一的傷痕。

雖然這個人有着一張看似少年的臉,但是整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卻比身為只能行走在暗夜之中的血之一族的柯洛更加陰鬱。那一雙黑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的溫度,但是也不像人偶一般的伊茲的眼睛那樣清澈。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是一種深深壓抑着的孤獨與寒冷,還有能夠清楚感受到的在漫長時光中積攢起來的黑暗。

就像另一條街道上那個像是安里自己,卻又不是安里自己的那個“安里”。在這一條街上站着的,是像是維特卻又不是維特的“維特”。

那個“維特”向著安里走過來,步伐緩慢而僵硬。安里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錶情,只覺得走過來的人僵硬而危險。

那個“維特”在距離安里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站在了一個安里覺得還算安全的距離外,不再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