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强的勇者之所以会是最强的勇者,并非是因为他天生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当然也不是说他未拥有力量。他当然拥有力量,而且无论是魔界还是人界,都找不到第二个拥有和他相同或者接近的力量的生物。哪怕是最强的魔物,赤色魔王裘利普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是以挑战者的身份发起战斗的。在成千上万次的交手中,无论是什么状态下的勇者,都没有受过一次来自裘利普的伤。

所以他当之无愧是最强的。

他拥有最强的力量。

但拥有最强力量的他未必会成为最强的勇者。

勇者他,在成为勇者前,并不是勇者。因此他可以选择成为其他角色,他可以成为最强的人类,最强的剑士,最强的法师,最强的牧师,最强的弓箭手,甚至一直在魔界活跃的他完全可以成为最强的魔王。

但他之所以会成为最强的勇者,

之所以会被赋予“勇者”这一称号,

是因为——

02

赫拉走进店里的时候,罗莎正在收拾客人刚走不久的桌子。饭桌上留着客人吃剩的骨头、掉下来的米粒,以及洒在桌上的酒水,而客人用餐时的盘子早已经被送到厨房清洗。专注于用抹布擦拭饭桌的罗莎,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赫拉进来了,直到赫拉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因为忽然失去了光源而茫然地抬起头注意到了赫拉的存在。

“什么嘛,又是你啊——”

罗莎已经记不得她是第几次见到这位粉发的美人了。她原本就不擅长记忆,现在这副模样之后更是几乎进入什么事都记不住的迷之状态。但记不住对方是第几次造访这家店的她,却对赫拉的模样印象深刻。

毕竟——像她这样打扮独特的人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呢。

这次的赫拉又换了身不一样的服饰。上次穿在赫拉身上的,是仿佛刻意被涂黑的的透明蕾丝裙,散发着只有像罗莎这样的笨蛋才能抵抗的毒药般的魅惑。而这一次的赫拉穿着让人联想到圣洁的纯白纱裙,仿佛是从人们的梦里走出来的女神。尽管如此,就算有着梦幻般的服饰,她身上那股令人不安的氛围却没有被完全遮盖,倒不如说在这种孤立的条件下反而更加凸显。

“——上次在店里惹的事,这次又没学乖吗。真是的,你多多少少注意下周围人的眼光呀。”

罗莎不会忘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仿佛是受到赫拉异于常人的氛围的蛊惑,擅自躁动起的酒客引发的暴乱还历历在目。现在身为酒馆一员的罗莎,并不希望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

“如果你不想在我们店里惹事的话,最好换一身正常的打扮进来。嘛,虽然穿什么是客人的自由,但如果引起纷争的话就不好了,对吧。”

罗莎抹桌子的方式并不是循规蹈矩的,而是像是在使用鞭子一样,时不时会甩起抹布,拍在桌子上。她鲁莽的举动和她身上依旧能够窥见一丝端庄的气质完全不符。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状况,还能看见一丝原本的气质本身也挺不可思议的。

看着这样的罗莎,赫拉小声地,

“……适应的还挺快的。”

说出罗莎没能理解的话。

这或许对罗莎来说是重要的信息。

不过她没有就这一点深入思考下去,从客观角度去看的话,她错失了某个机会,但以她不太在意细节的性格,这种错过是必然的。

“不过来者是客,服务生没有理由和权力拒绝客人入座。请坐吧,小姐。”

罗莎把抹布一收,让出空间方便赫拉入座,然而——

“但是我拒绝。”

赫拉眉毛挑了挑。

“嫌脏吗?”

赫拉没有明说,也没有解释缘由,但罗莎还是猜到了个大概。

“这里所有的位置都坐过人。”

罗莎指了指周围,

“残羹剩饭都被我清理掉了,油渍也已经被我擦掉了,这里所有的座位都是这样的。如果小姐您不满意的话,可以站着用餐。”

“你不觉得这样做是在赶走客人吗?”

“虽然你可能不清楚,但实际上这家店拒绝糟蹋厨师成果的客人入内。”

“奇怪,我光临这家店有一段时间了,可没听说过这规定。”

“十秒钟前我想的,现在正准备和店长说。”

“那不就是没有吗——话说回来,如果想让我吃完所有食物的话,至少要做出及格线,不,哪怕摸到及格线边缘的食物吧。不然就是在谋杀哟。”

“你的身体是什么做的呀,是蛋糕吗?还是什么纯净物?”

罗莎不禁吐槽,在就连烤肉饼都是天上天下第一美味的她眼中看来,赫拉的做法和评价完全是不可理论的。

“嘛,削减个几万倍后,差不多迪曼级别的贵重物吧。”

“那不是超稀有的金属矿物吗,而且还是削减后,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呀!”

难不成你是神明那种不务正业的家伙吗——罗莎心里面抱怨道。

“真亏你知道呢,明明只是普通的服务生。”

“哼哼,可别小看酒馆的服务生。你以为我一天要和多少兴趣糟糕的大叔说话呀。”

虽说这是我本来就知道的事,罗莎想。

“……你这句话要是被那些‘大叔’听到了,这家店的营业额会有很大问题吧。”

“如何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就是我这段时间学到的看家本领!”

“只要干脆不说不就行了吗……”

赫拉扶了扶额,她察觉到继续这样的对话似乎是没有营养的,只是在纯粹地浪费时间。她也隐隐约约预感到之后会有更加好的机会接触现在的罗莎,于是,

“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赫拉说出了像是道别的话语。

“哼哼,那就再——等等,你真的走了?”

“不是你叫我走的吗?难道你打算挽留我吗?”

“挽——挽留?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是巴不得你快点走!我说过了,本店不欢迎浪费食物的客人……快走吧!”

罗莎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地点下脑袋,放出驱赶客人的狠话。

“所以说,我这不就走了吗。不过如果你想见我的话,我们下次还会再见面的。不如说,要是见不到你了的话,困扰的会是我这边。”

她说出了对于罗莎来说,实在是过于意味不明的话。赫拉那暧味而又神秘的笑容让罗莎两眼茫然,完全不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的她,只是一股脑地想着“糟糕,因为一时冲动把可以骗大钱的大款赶走了”这样懊恼的想法。

等她回过神,反应过来应该抛弃过去的自己遗留下来的多余的自尊啊面子啊那些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完全是多余的东西时,已经哪里都找不到赫拉的踪影了。

“真是糟透了。”

她这么自言自语道,然后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03

结果我到头来还是不明白那名粉发的女人脑袋里在想着什么。她的脑袋里似乎永远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是一些说出来既不能惹人发笑,也无法引人(我)思考的古怪事物。

搞不明白她的想法,不明白她的心思,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类在用不相通的语言比划着手势交流——尽管我和她说的是相同的语言。

但是隐隐感受到了。

那些不明不白的话语在撩拨我的神经,仿佛隐藏着什么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秘密,我只要在努力一下就能解读出对我有益的讯息,这样的预感困扰着我。我打算努力一下,试着努力一下,但是——

“罗莎,这边!”

我正在工作中。

能够给自己自由分配的时间并不是现在。

属于我的私人时间是在下班后。

所以就算想要安静地把事情想明白,也没有那个机会。

我走到呼唤我的人身边。那是一个年龄比我要大上十来岁,甚至二十岁的中年男性。他身材魁梧,穿在身上的布衣几乎要被他的身体撑破,手臂上的肌肉如小拳头般一块一块鼓起。

他瞧见我过来之后,便露出一排牙齿,爽朗地笑了起来,

“罗莎,按之前的做。”

嘛,之前的做。

第一次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是慌乱到已经想抓着这个大叔的领子问“之前是指什么之前,好好说清楚啊”的地步。要不是当时安娜就在旁边,我不是“罗莎”的事铁定会立即暴露吧。用那种相互熟悉的口吻说话,只会让我不知所措。

不过如今已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该说是今时不同往日呢,还是说成长了呢。现在我已经完全能适应这种节奏了,就算现在再遇到罗莎的熟人,我也会用完美的笑脸应付过去。即使身体变了,身为勇者的学习能力可是一点都没退步喔——大概是这样。

“她又来了呢。”

正当我陶醉在对自己的赞美之中,寻找称赞自己的溢美之词时,正在调酒的安娜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望过去,安娜正用苦恼的目光盯着酒馆的入口。前不久那个粉发的女人才从那里离开。

“这次什么都没点就走了,还真是奇怪呢。虽然她从以前开始就很奇怪了,但最近更加奇怪了。感觉连罗莎你也应付不来她了。”

安娜应该是在抱怨不知名的粉发女人。只是在普普通通地抱怨而已,抱怨对方的莫名其妙,正如我不理解粉发女人的浪费一样,她也同样觉得粉发女人的行为不可理喻。

但是——

“我也——应付不来?”

有微妙的违和感。

细微的——让我一时半会说不上来,但的的确确存在的违和感。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把店里搅得一团乱呢,那时候就是罗莎你出面和她沟通的——仔细回忆起来感觉还是前不久的事呢。”

她说,

“罗莎你一定很辛苦吧。要应付那样蛮不讲理的客人。最近她也没怎么和你说话了,果然连你也应付不来她呀。”

“嗯,我是不太擅长和这种极度自我的人沟通啦……”

不对,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安娜的话有问题——但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我确实,确实不太擅长和那名粉发女人沟通。这段时间她和我说话也基本上都是她在自说自话,我只是在旁边当个不合格的聆听者。

——但是,有矛盾的地方。

有矛盾存在,甚至是严重到必须有一方沦为“虚假”的矛盾。就差一点了,只差一点点就能抓到线索了。她的话,安娜的话,以及我的情况,三个结合在一起的话,一定能发现那个矛盾的核心——

“安娜……我和她,认识很久了——是吗。”

我问。

“不是最近才认识的,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对吗。”

“对喔,你们认识好几年了啊……不,应该更早吧,但是我也不清楚。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呀。”

“……嗯。当然,我肯定知道的。我只是考考你而已。呼呼呼,没错,‘我’和她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

这样说着,

却回忆着这段时间和“她”的接触。

如果说“罗莎”很早之前就认识“她”的话,那么——

“为什么我能和她这么融洽的——相处。”

我因为没有“罗莎”的记忆,所以分辨不出她是“罗莎”的旧识是很正常的。但是一直都没察觉到这件事,却是异常的。就像刚才的酒客一样,只要说出只有“熟人”才会说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意识到她是“罗莎”的熟人。但是,却没有,在和她的相处过程中,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属于“罗莎”的东西。仿佛,仿佛,就像是,那简直像是,

“就像是……我(罗莎)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我自言自语道,旁边的安娜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但我已经无暇解释,况且也无法解释。

【“……适应的还挺快的。”】

难道说,

如果说不是巧合,

如果说这种错觉不是巧合形成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那么不就意味着。

“她知道我——”

我不是罗莎。

04

我抛下工作冲出酒馆。为了挽留我却被甩到后方的呼唤声在我的“动机”面前苍白而又无力,比窃窃私语,低声细语还要无力。我并不是那种光凭遗声就能挽留下的人,希望安娜之后能好好明白这一点。

“那个家伙……那……家伙……”

我果然还是不太能适应这具娇弱身体的无力,只是跑出一段距离就已经气喘吁吁。

这种无力感使得我几乎忘却了那段高速移动的时光。

“难不成知道我——并不是罗莎吗。”

漫无目的的奔跑,竭尽全力的奔跑,无论怎么努力也找不到目标的奔跑,这样的奔跑剥夺了我储量少得可怜的体力。她到底去哪了,她离开酒馆后会去做什么,仔细想来我对“她”基本上是一无所知,连她是从何处来的也不知道。精疲力尽的我倒在路边的地上,大概是罗莎花了不少钱买的裙子就这样被我轻易糟蹋了,此时的我累得连负罪感都生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

她走了过来。

“呜喔!这不是我未来的同伴吗!记得是叫——萝夏!是吗!吾的盟友啊,你为何如此狼狈地在这里倒下了!难道,难道是遭遇了敌人吗!在哪呢,可恶,把我的拍档弄成这样的可恶家伙——”

毫无紧张感的红发笨蛋出现了,她穿着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服饰,唯一不同的地方好像是皮甲下的裤子换了一条更旧一点的。

话说,我到底是你的同伴,还是你的盟友,又或者是拍档呀?还有,我的名字是罗莎。

“嘛,同伴也好,盟友也罢,拍档也行,我觉得没什么两样嘛!哼哼哼!所以说那个把你弄成如此狼狈的‘敌人’在哪呢?”

我不清楚她,也就是思诺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但我发现了——虽然她有在用不自然的大笑声去掩饰,但气息并不平稳的事还是被我发现了。她并不是碰巧路过这里便走过来的,而是在某个场所瞧见了慌张奔走的我,于是跟了上来。

“没有什么敌人啦。能称之为敌人的人,一个都没有。只是……”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认为有人会是我的敌人。对我抱有敌意的家伙大概有不少,但那些家伙之中不存在能被我用“敌人”称呼的厉害人物。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

“我在找一个粉头发的女人。”

“粉头发的女人?”

“嗯,大概这么高,大概长这样,和我差不多大,有着粉头发的女人。”

“……伙伴呀,你这描述一点意义都没有。”

“诶?按理说你不该看着我的描述忽然想起什么人吗?”

“怎么可能啊!你只是嘴巴在说话,身体一动不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么高’,‘长这样’是什么样的‘这么’和‘这样’呀!”

“嘁,真没用。”

明明嘴上说着“吾友”呀,“伙伴”呀之类的话,结果连心灵相通都做不到吗。人界的人类也就只有嘴巴厉害了。

“不过,如果只是找粉头发的人,和萝夏——罗莎你年龄差不多的女人,我是知道的哟。”

“——真的!?”

“可能是假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

“到底真的假的——你不会在骗我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罗莎!励志未来要成为第一剑士,现在差不多快要是这座城里最强剑士的我怎么会骗人呢。我当然认识粉头发的女人呀。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毕竟粉发的女人在这座城市里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喔,她眨了眨眼说道。

嗯——这个到是。

即使描述了相似的特征,没有画像的话也不大可能精确地找到那个人。况且,我好像也不一定非得现在找到她。

她应该还会再来酒馆才对——不是的。

这样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想法无法让我安心。

她离去时那段别有用心的话让现在的我满是危机感,好像如果不现在找到她,就会发生十分严重的事情,可能是会让我后悔终生的事情。

既然是自己的事情,那就应该自己主动出击——我是这么想的。

“喂。要不要去找她呀。快点做决定啦。”

“我要去——就算可能找错,也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去找她。”

“那就不该继续在这里坐着——”

思诺朝我伸出手,绽开毫无防备,仿佛打从心底里愿意陪我胡闹到尽头的笑容,

“——吾友喔,走吧!一起去寻找那个让你魂牵梦萦,不能入睡的粉发女人吧!”

她甚至,都没有询问我找那个女人的理由。

不过我才没有因为那个女人而睡不着觉。

05

如果我有稍微调查一下——虽然这对于并不怎么擅长收集情报的我来说是件不可能的事,但若是去调查的话——大概就会知道,这座城市并不只是分为上下层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在表面舞台上活跃的人,是不承认下层区域是这座城市的半身。

这座我到现在都没有打听到名字的城市,实际上是分为内外两块区域的,至少官方上是如此认定的。

普通居民居住的,外围。

以及上位者居住的,内侧。

考虑到这座城市基本上是建在山上的,越外里其实就是越往高处爬,越往外其实就是越往低处走,特意区分为内外两个区域好像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反正就是——越有权力的人就越该位于高处,这样的道理吧。”

这些事是思诺告诉我的,她把话说得很直白,因此我也省了很多绕弯子的功夫得知了这一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情报——不,要说的话,其实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那个粉发的女人——就居住在这座墙的后面,也就是宫廷的里面吗……”

至少知道了那个粉发的女人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不,也不一定,说不定思诺认识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实际上这样的可能性还不低。

我认识的人和思诺认识的人碰巧是同一个人,这种连环巧合基本上要么是奇迹,要么就是有什么人为因素混在其中。

人为的——有某个人在促成这件事的发生……

嘛,不可能吧,我和思诺的相遇完全是巧合,要是连这种巧合也能特意制造出来,那也太厉害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否定了不切实际的猜测,思绪回到眼前的场景上——这是一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光景。

在魔界的时候,我游历过不少魔王的领土。不少魔王为了宣称自己的领土权而大费周章地搭建的城堡(其中裘利普最为突出),但在这些纯粹为了建筑而建造出来的城堡中,没有一个能和眼前的庞然大物做比较。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这个建筑物绝非是为了居住而建造出来的,而是作为一件艺术品,或者说奢侈品,又或者说是作为象征物而被建造,而存在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并不能说壮丽,也离“高耸入云”相去甚远的,小巧玲珑的城墙。就像我说的一样,这不是作为防御机能而存在的建筑,而是作为一件向人展示的,比起厚度更加在意精度和美感的艺术品而存在。

精美的浮雕,环形的构造,几乎看不见缝隙的白色玉石堆砌而成的外观,我站在它前面,闻到的奢侈腐败的气味,大概就算有人攻打这座宫廷,届时也会对这个障碍建筑心生怜惜与贪恋,不忍下手吧。

某种意义上,它的确不是用来抵御外敌的。如果我猜的没错,它更多的作用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权力,象征着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带,把这座城市划分为两个世界——所谓的贵族区便是指城墙后的世界吧。

她就在城墙的后面,

那个时不时会跑来我那破破的小酒馆,和我说一些没头没尾的稀奇话语的女人,是另一个世界(区域)的居民。

我——

“——不是喔,她才不住在‘永恒之墙’的里面呢。”

思诺毫不客气地否定了我的猜测——“永恒之墙”大概是这座墙的名字,品位上似乎是和裘利普那家伙一个级别的。

“住在里面的是贵族和国王,还有教会的主教们。嘛,虽然仆人也可以算进去,不过我们要找的人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国王,更加不是教会的主教和低贱的仆人。所以她并不在里面哟。”

“等一下,不是吗?我明明都做好要进去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她并不在里面吗?可不在里面的话我们来这里干嘛呀?只是来参观的吗?”

虽然这个名为城墙实为艺术品的景象是挺好看的,但特意来这只是为了看它也——而且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别小瞧人啊罗莎!我怎么可能为了参观它就来这里!目的是参观的话,至少也得冒着被逮捕抓进监狱的风险闯进去啊!”

思诺张牙舞爪地反驳我的说法,虽然是没多大意义的驳论,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附近啊——老大她的据点,就在‘墙壁’的附近!”

“附近——也就是说。”

我回过头。

越往高处便越是富有,

越往深处便越有权力,

如果说墙的另外一侧是至高的权力,那么离另一侧仅有一墙之隔,恐怕只是碍于出身才没能居住进另一侧的那群人。

“嗯,老大超有钱的,所以她居住的地方,是这片富人区喔!”

越往深处走,越往高处走,房子便越来越大,但供人行走的空间却也越来越宽裕。我们站在城墙边,回首望去是有着喷泉的广场,以及穿着绸缎衣服在广场的长椅上愉快聊天的,神情愉悦的一般市民——或者说一般富人。

而这些人居住的地方,便是那些一个个大得出奇,怎么想也不像是给一两个人居住的大房子。

那个人就住在这里吗——这样的想法再度冒出来之前,有个关键词抢先一步冲了出来。

“慢着——老大?”

“对喔,老大住在这里呀。”

“喂!我们不是来找你老大的!”

“但是不是你说要找我老大的吗——”

“我说的是找粉头发的女人,不是说找你老大,‘粉发’和‘老大’读起来完全不像吧。”

“所以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找的粉发女人,说不定就是我老大。”

“粉发的女人是粉发的女人,老大是你的老大,这两个怎么可能——啊呸呸呸,也就是说,你的老大是个粉发的女人?”

我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大概是脑袋混乱了,

受这具身体影响吗——总不可能我本来就是这样吧。

思诺拍了拍自己身上灰色的皮甲,

“我的老大,狄拉芙唯一冒险者公会,‘圣枝公会’的创建者,就是一名粉发的女性。这样说明白了吗,笨蛋罗莎。”

“你说谁笨蛋呢你这红毛猴子!”

“呜哇哇你说什么!我可不能把这句话当做没听见,红毛猴子是什么意思呀,你这蓝毛怪——”

什么叫蓝毛怪我这头发可是美丽的水蓝色呀——本想这么说的时候,我却看到思诺的表情忽然凝固了,连我伸过去抓她的手都没有避开,就这样任由我抓住了头发。

“怎,怎么了?”

“糟糕了……我忘记老大跟我说过,不要把她的身份和信息透露给任何人的……”

她鲜艳的红发一下焉了,失落地低下脑袋,过一会又抬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怎么办呀……我忘记了呀,老大说如果我到处乱说的话会狠狠惩罚我的,呜呜呜,完蛋了啊,我会被老大开除的……会被从公会里除名的。”

思诺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被除名的未来。

她失神落魄地反抓住我的衣服,摇晃我的身体,

“喂喂喂,怎么办呀,帮帮我啊,罗莎,我要被开除了……呜呜呜,明明想要成为公会第一剑士的……”

你到底是想要成为世界第一还是公会第一呀……称呼也就算了,目标到是给我好好固定呀。

“就算你问我怎么办……到时候把责任推给我就好了。就说是我威胁你说出来的,如果你不说,我就要把你脱光衣服丢到大街上——这样告诉给你老大听就好了。”

“脱光衣服……呜呜呜,罗莎你原来是变态吗?”

“那只是用来忽悠你老大的说辞而已,你不要当真了啊!”

“我明白了……思诺我,思诺我会把老大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罗莎你的,千万不要做那种事呀……”

“都说了我不会做那种事的,话说你还真是意外地没有骨气啊!”

“我说,你们两个。”

毫无征兆地,

真的是一点前兆都没有,

不如说完全超出了我和思诺的预期,

根本没有希望过这样的事会发生,

但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思诺,还有罗莎,在这里做什么呢?”

粉红长发的,

身穿华丽服饰的年轻女性,

举手投足间有着和周围人截然不同的优雅气质。

脸上感觉不到暖意的笑容冻结了我们的身体。

“老大……”

我要找的“她”,就站在我们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