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时雨的心。
世界在翻转，一片片模糊的黑影在视野上起伏着，大脑仿佛被搅混。
身体在一瞬间失去热量，心脏也像是停止了跳动，全身的感官都像是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就连一直紧紧把她与大地连接的重力也仿佛变得紊乱。
身体在摇晃，失去了平衡感，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变得瘫软无力。
黑暗，不仅是视界，连内心也仿佛被包裹在浓厚的黑暗中。
头皮发麻，神经战栗，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包覆了她的身心。
想就这么被那份绝望打击到昏过去，但是，面前有着天使般面容的少女不会允许。
她将自己的嘴唇伸到时雨的耳边，然后低声地、却又毋庸置疑地开口了。
“告诉我，是你的叔叔吗？就是他吧。”
“……”
身体猛地缩了一下，时雨的脸庞也恐惧地扭曲了。
不要回想、不要回想、不要回想不要回想不要回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你遇到我和哥哥之前没多久的事情吧？所以和他突然死掉、你失去归所的事叠加在一起，在那时你才会那么‘破烂不堪’，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
“……”
不要……不要说……
“他侵犯你应该是在晚上，而且还是刚入夜，所以每天晚上你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时的事，然后害怕地无法入眠，所以才要一直看书，直到承受不住昏昏睡去。”
不要……
对不起……不要……
祈求着，痛苦着，但即使这样少女依然没有停下对她心灵的挖掘。
“你害怕一个人独处，也害怕和别人接触，所以你不会过多和孤儿院的孩子一起玩，可每次我们去找你时哪怕你正在读书最后也会跟我们走，因为你在恐惧着会不会某个自己一个人的时刻被你的叔叔、或者另外的人抓住。”
泪水在外涌着，但那原本是温热的液体现在却一丝热度都没有。
突兀地，破坏她心灵的声音停下了。
但是，在仅仅一个喘气的时间之后，她的脸被抬了起来。
那双同样冰凉的手在她的脸上拂动着，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并缓缓地沿着她脸庞的曲线抚摸着。
但是映入她眼帘的，依旧是一双充斥着黑暗的眼睛。
“而你却不止我们，连照顾你至今的孤儿院的阿姨们都没有告诉，因为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她们，哪怕她们已经将你当做了家人……”
真是可怜……
世界在慢慢染上灰色——不，是世界的颜色开始褪去。
一点点地，从视野的边缘开始，颜色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水一样被灰暗浸染。
“呜……呃啊……”
终于，从时雨的口中漏出了低微的悲鸣，那让少女从怒火中稍微回过了神。
但即便这样，她也不打算停下了。
“听好了，时雨。”
那双眼睛仅仅凝视着时雨，锐利的眼神就像能贯穿她的心。
然后，嘴唇蠕动了。
“我讨厌你，哪怕我依旧会将你看做挚友，也绝对不会原谅你对我和哥哥的欺骗。”
所以——
“走吧，离开我和哥哥，也不要再让他看到你。”
这句话近乎抽干了时雨眼中的希望，因为失去他就意味着自己将再次堕入那没有温暖的世界。
意味着，失去一切。
世界，失去了色彩，就连面前的她也，变得灰暗模糊。
但是——
“哥哥很善良，就算你曾被人侵犯他也会接受你并微笑着安慰你吧。
但是，哥哥也会无比痛苦吧，不仅痛苦他在面对真相时的痛苦，他还会痛苦你曾遭受的痛苦，你真的愿意让哥哥每次见到你都想起这件事，一直都饱受那种煎熬吗？”
所以——
“离开吧，趁在哥哥心里你还是纯洁的，趁现在在哥哥心里你还是美好的、会让他珍重的，直到哥哥找到新的恋情。但是你放心，哥哥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他会一直记得在这个年龄有个让他着迷的女孩，那份爱意，说不定也会淡淡地留存……这也是你所说的优柔寡断的好处（魅力）。”
——我也不会告诉哥哥，这是我作为挚友最后帮你做的一件事。
凝视着仿若失去了一切的时雨空洞的眼神，她知道时雨已经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所以也停下了指尖的动作，放下了她的脸。
与此同时，一股不输于怒火的悲痛和疼惜在胸中弥漫开来，预料之内的痛楚一瞬间便侵占了大半内心。
可是，既然已经决定那是帮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便死死地咬住嘴唇，忍受住内心的痛苦，硬生生将不断在心底翻滚的那句话咽了下去。
——
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