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稍稍往后拨一下,大概就是——我小学五年级左右吧。
可能不是稍稍了,而是大大的往后拨吧。
没错。
就是小学五年级的事,那件让我获得这个奇异能力的事。
…………………………
相信神的都是白痴。
我确实说过这句话。
想到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可以很很确定的说,是小学五年级四月七日清明节。
大家还记得自己知道圣诞老人是假的,世界上没有超人,世界上没有魔法少女的时候做过什么吗?大概不记得了,大概是记得的,只是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
就和正常的小朋友一样,小学五年级之前我一直相信着一个东西的存在。不是圣诞老人,也不是超人,我相信的是神。事到如今我甚至还能列出好几个。我相信它们的存在,我真的认为它们可以救助世人,像英雄一样帮助弱小,不求回报。
说实话吧,小学生哪里来那么高的信仰,说是信,不如说是崇拜,贴切点形容就是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偶像。
然后在父亲患病的那段期间。
我的信仰提升了。
看着卧病在床好几个月的父亲,我心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就是这种不安,让我每晚睡觉之前都去给妹妹讲述神救人的故事,用笔和纸记下电视里出现过的神,甚至还和村里出殡时请来的嘛喇交谈。我一直在说服自己,希望通过讲述他们的事迹,去坚定自己的信念,同时还在心里制定出“拜托神救人需要轮号,前面还剩两个人就到我了”这样的设定。几乎每天起床我都会想“啊,今天感觉不错,应该是神来了吧?”“如果等会神出现了我一定要跪下求他帮助父亲赶紧好起来。”“今天父亲精神看起来有点好转,是不是神帮助了我们?”这些事。
别人总感慨说小时候为了治疗父亲花费多大的金钱,家庭慢慢穷困等等的我都觉得是骗人的。因为那时候压根就不知道家庭经济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家为了救治父亲花了多少钱,承担多重的经济负担。我只知道那时候拖鞋开口了只需要将小刀烧红然后将贴上裂口摁住,就又可以穿一阵子,铅笔钝了就用小刀削一下,根本不用卷笔刀那种高贵的东西。
然后。
大概是真的灵验了吧。
父亲的病好得差不多。
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高兴吗?我高兴得一整天睡不着觉?那些形容都太粗浅了——我高兴得和摩托车赛跑。
结果肯定是输掉了。但是输掉了依然很开心。
如果将这份开心分成两份的话,那父亲的病好了占据开心的四成,剩下的六成就是——世界上真的有神,神会救人这件事。
我犹记得那时候我在妹妹面前高兴得手舞足蹈,逗得她咯咯笑了一整天,最后说笑得后脑勺疼时的场景。
神是存在的。
神真的会救人。
我几乎想钻进电视机对里面的人一一诉说这个事。
然后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父母亲都病倒了。
父亲又病倒了。
母亲病倒了。
人数增加了一个,光靠我一个不行啊。
“没关系,我有妹妹,只要我们两个诚心的话……”——这种计策差一点我想出来的时候。
他们去世了。
打击是什么我不知道,说形容脑袋一下子空了是骗人的。少有的几个亲戚再竭力不让我回家,但等我翻过围墙,看到躺在大厅两个一动不动的尸体之后我只是产生了“这绝对不是我父母亲,这是什么人偶”还有“你们赶紧伸个懒腰说‘玩得差不多了,做饭去’”的想法。
就是那时候我真正明白什么是死亡。
我妹妹比我要聪明。
她明明没进屋,我也没告诉她这件事,但是当天晚上她歪着脑袋,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很平静地问我“哥哥真的有神吗?有的话那他们在做什么?”
对啊……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是干什么的?
然后我明白了。
又或者说什么都不明白。
所以在第二天我去了同学家的神事店,也就是纸扎铺,趁乱将它烧了。
真的被我烧掉了。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我心里在想“如果你们真的存在,那就给我出来救下这场火,救下自己的瓷像画像!”
但是随着烧得漆黑的屋子,烧了个精光的屋子出现在我眼前,我那所谓的心灵支柱正式宣告粉碎。
之后的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没有爷爷奶奶,父母亲都是独子,所以我们兄妹最后被那家纸扎铺,也就是我青梅竹马的家庭收留了。
在起初叔叔阿姨对我还很和善很好的时候,他们害怕我会遭到报应,所以帮我求了一个玉佩,希望可以减轻我亵渎神明的罪过。
然后忘了是哪一天,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在碰到我的一瞬间。
玉佩变成了粉末。
我获得了神秘力量。只要是祝福过的护身符,或者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碰到我的时候不是崩裂粉碎就是变了颜色。这个现象被请来的高僧断定为——神憎鬼厌。
开心吗?
并不开心。
因为这只会让我更明白“神是存在”的事实,同时也更加明白“神存在,但神不会为人做任何事。”的事实。
神只是一种巧合主义。
五年级四月七日清明节,我回到家对着电视里的人说“相信神的都是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