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

“不过,自从升上高二之后,因为没有和她同班,所以我知道的,也只是那家伙高一时候的情况,对她的了解,我和老师应该是一半一半吧。”

“不要叫我老师!”

“……”

阿比盖尔老师皱着眉头放下刚提起的勺子。虽然声音还是那么轻声细语的,不过应该是有点生气了。

所以说,就是这样她才总是被学生调戏的。什么“阿比盖尔老师和我约会吧”“阿比盖尔喜欢什么类型的泳衣”之类的,应有尽有。

“你也是八班的英语老师,那应该也想知道关于自己学生的情报吧?不如我们互相交换下下信息如何——你告诉我她高二时的情况,我把高一时对她的印象告诉你。”

“交换呢……”

“不愿意吗?”

“不,只是觉得方圆同学最近开始变得会讨价还价了。今天还用脸盆冰淇淋贿赂老师,明明之前连坐在老师旁边都不敢……很了不起嘛,胆子都变得那么大。”

“额……呵呵呵呵……都是因为你教得好……”

对于阿比盖尔老师的打趣,我尴尬地这么回应,可惜马上就被她还以了颜色。

老师才没教过你那么现实的行为——阿比盖尔老师马上这么吐槽。

算上来,今天她已经吐槽过我两次了。

很是难得。不知道算心情好还是不好。

不过虽说是挖苦了一下我,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拒绝我的建议。在仔细品尝了一小口冰淇淋之后她放下勺子,把下巴垫在两只手掌支起来的指背平台上,把头看向窗外有点出神地继续说道:

“虽然说甄晴同学看起来挺高冷的,不过头脑很好哦,上课总是在自己做自己的事,但是每项成绩都很拔尖,也不会给老师找麻烦。”

“课间呢,那家伙课间的时候是怎样的?依旧是被同学围起来吗?”

“嗯,大部分都是女生,不知道为什么,男生似乎都很少能靠近甄晴同学,大概是因为女生太多,男生不方便进去加入话题吧。”

“嗯,也有这种可能。”

“不过,那么受欢迎,但是好像也没见过她和哪个同学特别亲近,好像对谁都是那样。有时我还挺羡慕的。”

“诶?羡慕?”

“嗯。”

阿比盖尔老师眯了眯眼温柔地笑着说道,

“感觉有时她比老师还受学生的爱戴呢。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同学们都会留给她一定的空间,不去轻易碰她,啊……不是有句话叫做‘不踏师影’吗?就是那种感觉。”

“……这么说太夸张了,是你错觉吧。”

大家最多只是把她当作同学里的头头之类的吧。

比喻成古代老师那样有威严实在是太吓人了。

“会吗……”

阿比盖尔老师歪了歪头。

“不过甄晴在学校拿过很多才艺奖,长得也很漂亮,会被同学们当老师一样尊敬憧憬也不是不可能嘛。”

“才艺奖?”

“嗯,除了运动项目之外,有很多很多。”

“运动项目除外……吗。”

也就是说,手指会断开,让她无法参加这些活动。

是义肢吗?

说起来,以前课间操或者体育课的时候好像真的没看过她的身影。

“当然作为老师有时也会收到甄晴一些不好的报告。”

“报告?”

“就是欺凌同学的传闻。喜欢捉弄人,让别的团体的人丢面子,借着自己成绩好,相貌好抨击其他人,配合人去让对方难堪,很多很多。”

“……这不是小混混嘛。”

“可是为她辩护的人也有很多,所以关于这些事,最后都是双方各执一词不了了之。”

“……”

我想那些欺凌行为应该就是类似于早上这些事。对于陆琪来说,她就是欺负自己的人,而对于我来说,她就是帮助自己的人。会各执一词也是当然的事。可是自己身上有着那种奇怪的现象,还要那么招摇吗?女生有矛盾也是有可能发生手脚碰撞的,就算是那样也不惜和别人对着干……那家伙该不会其实是个奇怪的老好人吧?

有过今早的事,我越发觉得有可能是这样。

“呼~总感觉甄晴同学她……”

“什么?”

“是个独立的多面体。”

“……”

“每个人看到的她都不一样,所有的事都是跟是自发围绕着她转,感觉好像只要她不在,那么很多东西都会随之消散,但是很多东西不在又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独特又独立——像太阳一样。”

我沉默了。

真是没有比太阳更贴切的形容。

强大的人。

像太阳一样,吸引着行星,但又让行星无法接触。

甄晴。

不一样的女王。

手指和身体会轻易脱落的少女。

连身体都没有绝对联系性的少女。

见义勇为。

唯我独尊。

有多少是真的。

被她吸引的人只能隔着距离围绕着她。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啊,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

“今天我提早来学校,那不如早点放我回去吧?”

“诶——?等、等!”

“我突然想起有件很急的事。”

阿比盖尔老师这时才像是醒过来一样,连忙阻止我收拾桌面上的文具和资料。

突然表示要离开肯定会显得非常可疑。特别是在刚刚问了甄晴的事的状况下,绝对会让她往这方面去联想。我阻止不了老师联想,只能快点离开这里,逃避她的审问。

我两下就把东西装好,跑到门口。

“我不走不行了。如果老师你要布置作业的话,就发到我的手机里吧。”

“今天你不也没完成老师的课间习题吗!老师不会再相信你了哟!”

“我保证!明天再给你带冰淇淋!”

“不行!”

阿比盖尔老师马上拒绝了。看来冰淇淋并不足以挽救我那低到无可救药的我的信用分。虽然说这个老师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很让我感动,但是有时候还是挺麻烦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是我妹妹那样,被骗多少次都能相信我的角色。

“妹师再见!”

“给老师站住——啊!啊啊!”

阿比盖尔老师一下站了起来,但是因为太激动,一下子把桌子上的冰淇淋打翻了。乳白色的雪糕液体糊了她一裙子,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真是天助我也。

“啊,啊……纸巾纸巾……要洗不掉了呜……”

她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放弃了跟出来,转而慌慌张张地翻着自己的公文包。

说真的,这种冒失的属性我也希望她能改改——这是我对她的第二个期盼。

安心地看到她将雪糕渍越擦越大,我隔着口袋摸着那截手指,头也不回,潇洒地转身走出教室。

 

 

*******************************

 

走出教室,来到男厕所前,刚要踏进去,却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粗鲁地拉进另一个空间。

背后是……女厕!

刚意识过来,我的后背就狠狠地撞在一个独立隔间的墙上。

然后——

咔嚓。

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落。

“在哪里。”

有人问我。

睁开眼睛。

在眼睛完整睁开之前,我还不清楚是谁把我拉进了女厕所。声音不算很熟悉,但是也不陌生。啊,在快餐店,无视我的问话——“买了什么。”就是那个声音。

“甄——”

“闭嘴。”

在我想喊出甄晴名字,嘴巴微微张开的瞬间,甄晴把一个手腕粗细的针筒从我上下两排牙齿间撞了进去。

针筒。

我还以为马上要体会到喉膜被尖针刺穿的痛觉。不过还好——针好像被拔掉了。

“…………”

“不要以为没有了针管,针筒就是无用的玩具,你永远不知道里面会被我装进什么。”

像是回应我用牙齿试图咬住针筒的动作,甄晴将针筒更用力地往前送了一段距离。

“举起双手,不然整筒氟锑磺酸都归你。”

氟锑磺酸……这家伙往针筒里装了这么恐怖的东西吗!

我小心翼翼地举起自己双手,任由手中的资料滑落在地,完全不敢捡,就像是完全投降那样不敢动。

好可怕。

我这么觉得。

怕的不是超强酸。

看到我瑟瑟发抖,但一点都没有动摇,只是用那双瞳孔偏小的眼睛盯着我的甄晴,非常可怕。

原来……这就是她面对敌人时的面孔。

会被锐利到犹如利刃般的冰冷眼神注视。

我体会到了。

现在,嘴里含着装有超强酸的针筒的我,看到甄晴没有一丝迷茫以及怜悯的眼神,不用过多的后续我也确信了。

这家伙对待外敌有着绝对不会动摇的态度。

“真是差劲,方圆——只不过稍微被女生坐了一下大腿,就自作多情地开始打听女生的情报。真是让人无语。没有自知之明的青蛙。”

“不……那是……”

“什么?大舌头了吗?那这个可以满足你。”

一边维持住针筒,甄晴将另一只手又伸进自己的包里。

那个动作让我联想起电影里女特工掏枪的画面。

不过,不是那样的。

她不可能有有枪。

甄晴另一只手——少了一根中指的手掌兜着银光闪闪地大头钉。

没看清楚数量,她就把那些小东西扑进我嘴里。当然没有全数都进去了,有一些还夹在她手掌和我唇齿之间,不过这时候她却表现得很细心。

她很细心地将移动着手掌,确保每一颗大头钉都磕进我嘴里。

然后,收回手,在我衣服上擦掉我的唾液。

“呜,呃呃呃……”

“小心不要做出吞咽动作哦,会吐血的。”

“……”

大头钉躺在舌头上,味蕾可以尝出点点的铁味,像是血的味道。在一个星期前,我曾经喝过沃克·艾利分身的血,相较之下,铁制品的味道还算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过问题不在于味道,而是发出味道的这些小东西的危险性。

我想把它们都推离嘴。

不过当发觉有几颗因为我舌头动作而更靠近喉咙的事实之后,我很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这……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事啊。

你根本无法预料,在大腿上温柔喂你吃过薯条的漂亮女生在几个小时之后又会喂你吃下大头钉。

我觉得今天整个世界都疯掉了。

“先是找阿比盖尔老师打听我的消息,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找教授吗?还是联系博物馆?将脱离下来了还会自己动的手指头捐出去?”

“…………”

我无法说话。

只能用摇头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志,可是就连摇头,我也十分小心,担心惹她不高兴,自己的喉咙就会被注入氟锑磺酸。

“哈唉——”

甄晴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开始在我身上摸索。

“我也真是有够糊涂的。明明最后都已经确认过没事了,结果还是发生了这样的疏忽。天网恢恢,必有一失。”

“…………”

怎么看最后那句都不正确吧,贤者千虑,必有一疏才对吧。

“藏了两年的秘密,第一个暴露的对象,居然是已经一年没见的同学。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

果然……这家伙在看到我的时候就想起我了。

那就是说,那个位置她是故意让给我的。

“察觉到了吧?”

甄晴搜完我上半身后用审犯一样的酷厉眼神看着我。

所以说,不要散发那么强的敌意啊……

“那不是义肢,而是真真正正,我的手指。”

她的手指。

就算脱离了她的身体的也算?

“虽然说它脱离了我,但是不代表它是独立的——无论过多长时间,它都不会坏死,有温度,会根据我的思维而动——就像这样。”

突然,我感觉自己牛仔裤口袋里的那截手指,自己蠕动了起来。

“……!”

又动了。

在得到这截手指的时候,我有好好观察过。正如甄晴自己说的,这截手指并不是玩具或者义肢,有的时候这截手指会自己擅自动起来。

“不许动!”

看到我发痒扭捏,甄晴立马出声警告。

“我要亲自拿回自己的东西。”

这么说完,她一点都不避险地将手插进我的口袋,然后很大幅度地翻弄起来。

“唔唔呃呃呃呃呃!”(喂喂!你这翻过头了吧!趁乱在摸什么地方!很好玩吗!)

“别乱动,把我的手指藏得那么深,很变态呢,方圆。”

“¥%#……%¥%”(我的口袋哪有那么深!)

“我无法从手指接收到触觉反馈,体谅下吧。”

“……”

我停止了扭动。

甄晴看似无意说出的一番话让我自发地停止了动作。

无法收到触觉反馈?

就是失觉了吗?

痛觉、触觉、压迫感、无论是那种反馈都是人维持生命活动的必要条件,不如说这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能力。无法得到反馈,就做不出反应,就算是深陷危险,也无法察觉,好比伸手进火堆,直到手被烤成焦炭,也意识不到。

原来如此……

所以这家伙才没发觉我当时有拉住她手吗。

“那是在我初二升初三期间发生的事。”

甄晴说道,

“同样是这样一个让人讨厌的夏天——我在镜子前抓住了。”

“…………”

“那只壁虎的尾巴。”

壁虎?

偷盐蛇?

会潜进人类家里帮忙吃掉蚊子的益虫?

“四肢变得和它的尾巴一样可以脱落。”

“…………”

“不相信也无所谓。本来这就不是一件一听就可以理解的事,只是稍微让你知道得多一点,这样你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

她到底打算对我做什么啊。

这番话算是恐吓吗?

我不知道,只是听到她用遗憾两个字,就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当然,在那之前,还是要先拿回自己的手指……”

甄晴这么说着,边抓住我口袋中的某条东西,开始往回收。

嗯!?

那个……!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甄晴就率先捏了出来。

“这是什么?”

她把那管透明小瓶取出,像是观察月食一样抬头观察着。

“糖……不,药丸?红色的……”

大约在三四天前,我因为一个家伙突然出现的原因再次光临了沃克·艾利的住所,并且从她那得到了某样东西。可是因为忘性比较大的原因,当我收下这个东西后并没有好好放好,而是连同衣服一起丢进了洗衣机里洗,然后晾了起来,直到今天出门之后我才发现它在自己的口袋里。

没错。

这个手指粗细的瓶子里装的就是沃克·艾利研制出来的,拥有可以让人变成吸血鬼的功效的鬼化药,任何一颗放在医学界都会引起巨大骚动的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

“算了。”

“…………”

观察了一两秒之后,甄晴很是随意地将它丢到一旁。装着红色鬼化药的小瓶子掉落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差点没掉进黑黝黝的厕所洞里。

这个画面绝对不能让沃克·艾利看到。她绝对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反正我猜也只能是些无聊的、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罢了……比起这个,我的手指可是珍贵得多,全世界只有一根,无法代替,是原装货,丢了就不能坐视不管,你说不是吗?”

“…………”

终于。

甄晴从我那根本不大的口袋中拿回了她那截中指。

两分钟。

她花了两分钟的时间。

只是去做一件很简单的事。

把她的手指和鬼化药放在同一个口袋,对于我来说一点阻碍都没有。她的手指很光滑,很柔软,摸着就像软玉一样,所以就算不用看,只要我把手插进口袋,就可以准确地拿出来。

可是这对于她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就算抓住了,她也感受不到,所以才会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一次次的抓挠我的口袋尝试。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真的不懂。

只是突然间有股——每天能摸到不同东西是种早已被我遗忘掉的幸运。

“那是什么眼神?方圆?方圆同学?”

突然的,甄晴的语气变得不善了起来。她连续叫了我两次,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侮辱了她的事一样,把眼皮压得低低的盯着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我现在早就死了上千次了。

“同情吗?真是温柔。自己是什么处境你清楚吗?”

“…………”

“找错对象了你,如果你想展示自己温柔得一面那你就找错对象了。”

甄晴这么说道。

唾弃的语气。

“我不觉得自己需要接受你的可怜,不如说我根本没有值得你同情的地方。”

“…………”

“所以可以请你收回你那恶心的眼神吗?”

“…………”

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以透露很多信息,擅于交际的人可以很轻松地掩饰自己内心波动,可是很可惜我不是那种人,我压根管不了自己的眼神。不过要是这种眼神伤害到她自尊心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尽力试试。

我把视线稍微放低了一些,尽量停留在她胸部的位置,避开和她视线接触。

“谢谢。”

甄晴稍微将针筒往后收回去了一点。

“那么,手指拿回来了,眼神也收回去了,接下来就只剩下要怎么处理你的问题了哦,方圆同学。”

“…………”

“方圆同学一直都是最让人头疼的那个不是吗?既软弱,又胆小,也不爱说话……”

“…………”

我感觉她是在笑着说出这番话的。

这算什么,威胁完别人还要嘲笑一下我吗?

因为这些理由让你头疼,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说实话,要对对高一的同学下狠手,就算是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呢,何况你在高一的时候一直都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没有和我有过什么冲突……”

“…………”

原来那个样子在她眼中是人畜无害的表现啊。

头一次因为这点被人夸奖了。

“呐……方圆同学,方圆同学……”

甄晴不断呼唤着我的名字。

“为了让你保持沉默,为了让你放弃打探我的秘密,我该怎么做呢?是在厕所里给你做去声带手术呢,还是直接把氟锑磺酸灌下去,将你食道和胃部都烧坏好呢?”

大头钉。

超强酸。

若无其事地用这种方法对付过去的同班同学。居然有这样的女生?一想到中午的时候还和她扮演了一次情侣,我的脊椎就不禁打颤。

“念在你是第一次,我这边有个提议。”

提议?

听到这个词,我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抬高,正好对上她那双像是狐狸一样狡黠、危险的眼睛。

“要是你可以保证可以守住秘密,并且放弃排查下去的话,就哼两声。多哼一声,或者有其他动作都会被我视为是敌对行为并且加以攻击。”

毫无迷惑的语气。

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是要放过我的意思吗?

“唔唔。”

我没有选择,只能哼唧了两声。

“很乖。”

甄晴好像相信了。

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经过协商的谈判,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对方提什么要求就接受什么要求——相信这样的丧家犬做出的诺言,毫无疑问是甄晴的天真。

她大概没听过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类的词。

“合作愉快。啊——!”

甄晴比出和快餐店时一样的嘴型,让我稍微松开针管,然后移动着针筒,用一种与其说是小心体贴,还不如说是延长时间看我是否有反悔迹象的慢动作抽出针筒。

啊……她会不会是害怕自己控制错了力道给我造成伤害,才会慢慢摸索力度大小?

也有这种可能。

毕竟她是那种会帮我抽开椅子的奇怪女王角色。

所以这时。

慢慢地,轻轻地。

顺便还将沿途的大头钉,能扫的都扫了出来,直到针管完全退出我的口腔……

“……啊啊啊!!”

难以置信!

无话可说!

后悔莫及!

针筒……针筒在抽了出来之后,甄晴对准我的眼睛用力摁下注射柄。一股液体箭射中了我的眼球。

我当场弯腰捂住自己疼痛不已的眼睛。

要瞎了!

我在心中悲叹。

努力睁开眼睛,想从指缝间看清这个女人恶毒的嘴脸,但是视线却一片模糊扭曲。

溶化着了呜……

世界和眼球一起溶化了呜……

好不容易治好近视,视力回到2.0的眼睛就这么……

“因为觉得很好玩,所以还是试了一下,果然方圆的反应没让我失望。”

“你在……呃呃……啊,啊,啊……呸呸……”

我正想怒吼,却咬到了嘴里剩下的几颗大头钉。

铁的味道立马就蔓延开来了。

我感觉手有点不够用——想捂眼睛,又想捂腮,两只手就像鬼畜了一样,来回在这两个地方移动。

“这次先放过你。不要以为我是女生就太小看我。如果不遵守约定的话,下次我会来真的。”

这样说完之后,也没确认我的伤势,甄晴就转身扭开门锁,离开了女厕。

“……第一个违反约定的人不就是你吗?”

太恶毒了,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单方面提出约定,又单方面撕毁约定,头脑的构造有问题吧。那可是超强酸耶,是能随便往别人眼睛喷的东西吗……

咦……?

正当我想着用更恶毒的言辞诅咒甄晴的时候,却感觉眼睛的痛苦已经悄悄褪去,转而一阵清凉感从眼睛周围传入大脑。看东西的画面也不再是刚才那样扭曲模糊,

“…………”

半带疑惑地将刚才捂过眼睛的手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马上就发现了——不是预想中的味道,反而是打针时常会闻到的那种特殊芳香气味。

是酒精!

那家伙针筒里压根就没有装什么超强酸。

我若有感应般地朝隔间门方向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地面上撒满了闪闪发光的大头针。

“……被耍了!”

仔细想一下的话,氟锑磺酸这种危险的强酸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一个女高中生弄到手,我们学校的化学物品可是有很严格的管理制度的。能被这种小把戏骗到的大概就只有这么胆小的我了吧。

不……不一定,那家伙刚才那副要生吞人的表情,换做是谁都会被吓到的。不是我胆小,而是那家伙认真起来的表情太可怕了。可是……

居然只是酒精……

原本还在想那么危险的东西她应该只是吓唬我一下,最终还是会收回去的,结果被她射了眼睛那一瞬间,这种对她人性抱有期待的侥幸也瞬间崩塌,再然后发现是酒精……说实话,这几分钟的时间,我真的体验了一次人生的大起大落。而那家伙肯定也因为把我耍的团团转而偷乐着吧,性格真是太恶劣了。

真是搞不明白。

要是害怕我追出去而撒大头钉的话,当初就不要射我眼睛让我发现是酒精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奇怪的女人。

眼睛恢复得很快,就代表酒精的浓度不是很高……畏光已经完全褪去了,要说剩下的就只有被激射到异物感,那么就不需要冲洗了,只要多眨几下眼睛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揉了一下眼睛。

干涩和凉意夹杂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这么做虽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能起到“我能看清路追出去了”的心理暗示。

“……只是这。”

我盯着地面上的大头钉开始思考。

因为是医学高中的缘故,所以大家穿的都是薄底的室内鞋,这么踩上去的话,绝对会被扎到脚。

要慢慢整理掉吗?

不,那样做太浪费时间了,她会走掉的。可是总不能踩着出去吧……这么多钉子,踩完了要躺床上多少天啊。

“嗯……”

稍微做了一下抉择,我伸出颤抖的手,捡起那小瓶鬼化药,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颗,吞下肚子。准备迎接恐怖的事……

上一次被扎脚还是高二上学期的事,那时候我患了一种叫“跖疣”的病,不得不再医院让医生在脚板打了十多针,那种钻心的疼痛真的让我永生难忘,自那之后,为了不重蹈覆辙,我给自己定下,任何情况都不会再借别人的鞋穿的原则,并且遵守到现在,总之这样那样地做了不少。

只是一眨眼功夫又要体会一遍了吗?

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在内心替自己默哀了一下,接着出脚踏上布满荆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