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你可以做我的徒弟,替我赢下那些比赛,再拿奖金当学费还给我哦。”

“抱歉的事我是认真的,但是这个提议我才不要接受,好好的同学关系为什么要变成上下级分明的师徒关系啊。而且在你手下的话,感觉日子根本不会好过。”

“为什么?教鞭我会特别选带刺的那种的。”

“好好听人说话啊!”

“有好好听,方圆同学不是觉得我当老师会太温柔,丝毫体会不到平日的刺激感所以才拒绝的吗?”

“把我当成抖M,擅自歪曲我的日常生活这一桩先不提,你的温柔我一点都没体会到!”

“哼嗯——?特意为你准备了加了血的饮料,对吸血鬼的方圆来说,应该很温柔吧?方圆同学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什……什么!”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报。

我拿起刚才喝过的那杯饮料再喝了一口。

果然是有点铁腥味,像是没熟的牛排的留下的汁液的味道。

我就说刚才喝第一口的时候感觉那么奇怪,原来里面是掺了血。而且这些血八成也是像那些针筒一样是她从学校那搞来的。

“为什么要给我喝这种东西啊!”

“你不是吸血鬼吗?”

“别的吸血鬼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是能吃正常人的食物的啊!”

“你又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过我啊!”

“会问常识性问题的只要有方圆同学一个就够了。”

“…………”

的确,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吸血鬼就进食就是吸食血液,无论是从印象还是从名字来说,给吸血鬼血液当晚餐也不算错。

不过我的情况有点特殊,现在的吸血鬼状态只是服用了鬼化药的效果,喝血只会让变成更完全的吸血鬼,可以使用大部分吸血鬼的能力罢了,根本不需要靠喝血来维持生命。

怪就怪我没好好和她说清楚吧。

“算了,下次的话不要再掺血了,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我把饮料推了回去。

虽然味道比起真正的血液淡很多,但是要我继续喝完是不可能的。

“不喝了吗?”

“肯定的啊。”

是吗——甄晴无动于衷,继续写着她的书法。

当然我也不会因为她这个失误一直追究她的责任。

不过,纯种的吸血鬼,比如说是恩佐·摩根,平时是如何获取食物来源的?该不会真的像电影里面那样找人类下手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留在玻璃城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正当我思考的时候,甄晴再次开口。

“比起那个,方圆同学。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什么?”

“你和西娜同学交往过的传闻是真的吗?”

“诶?”

“刚才你改的素描画的嘴角和眼神,是以她为参考对象改的吧?”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诶,她现在和我同班,就坐在我隔壁。”

啊啊,想起来了。

这么说的话,二年级重新分班的时候阿比盖尔老师就曾经和我提起过,只是后来我一直没在意这件事所以就忽略掉了。会在修改素描时想起她则完全是因为素描这项本领本身就是她教会我的,有过一段时间,因为她提出让我画出她的素描作为毕业作品,所以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做我模特,所以被我记在脑海里了。

“嗯,的确交往过半个学期。”

“哼嗯——?”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说起来方圆同学没和我表白过吧。”

“你想说什么……”

“比起西娜同学我应该更漂亮更有气质,而且当时还和你同班,按照道理,你应该会先向我告白才对,但是你却没有,为什么呢?”

“不要把我看成外貌协会的人啊,还是说你以为自己是偶像?我不和你表白对你也没影响不是吗……”

“怎么可能没有。”

甄晴这么说着,便将完成好的书法举到自己面前自我欣赏,从我的角度看去,虽然字是反的,但还是能辨认出她写的是一个楷体的‘睛’字。

“……睛?为什么写这个字?”

“本来想写自己的名字‘晴’的,写错了。”

“说出来一点都不脸红呢。小学生吗你是。”

“全是方圆同学的错哦。”

“不要将责任推卸给早就小学毕业的高中生。”

“全班男生和女生的拒绝台词我都成功说出去了,就你的一直没机会说,害我升上高二还记得你。方圆同学不和表白但是却和西娜同学交往,这不就等于说我不如西娜同学了吗?我无法接受而感到心烦意乱。”

“你的逻辑才是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为什么我要成为你攀比行为里的牺牲品啊!”

而且还准备了全班的拒绝台词。

是对自己有多自信啊。

而且拒绝对象居然还有女生。

这才是我难以理解的。

“嗯,现在,立马,就向我表白一次。”

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放下书法,用不容分说的语气这么说道。

“哈?为什么!?”

“给别人造成麻烦,出于礼仪也该说一句‘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这种礼仪我听都没听说过!”

“别说废话,赶紧给我告白。这也是我想做的事之一。”

甄晴突然将一脚踩在矮圆桌上,下面正是刚才自己写的那个书法,她将身子往前探并注视着我,大有我一反抗就把我就地正法的意思。

“…………”

怎么想都是她想满足拒绝别人的虚荣感而随即编出来的借口吧。

为什么我要被她用‘渺小但又想做的事’这个令牌道德绑架啊。

早知道刚才就不回答她的问题了。

在内心叹了一口气。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7点20。不算路程时间,距离集合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嘛,如果这能让她消停一会赶紧着手准备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满足她。

这么想了一下之后,我故意像机械式的口吻地复述了一遍她给的模板,敷衍了事。

“啊——啊——是——我喜欢甄晴同学,请和我交往吧。”

“哼……真不要脸,半点诚意都没有的话亏你能说得出口。”

像是醉酒呕吐物一般被唾弃了。

不如说其中还带上了同情。

仿佛失去所有兴致,放下脚,甄晴起身走到抽屉旁,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出穿的衣服,然后又将身上的睡衣脱掉,随意地甩我脸上。

“唔……”

嗯,味道还挺香的,不过比不上阿比盖尔老师身上的体香就是了。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活该被拒绝的。”

“不要说傻话了,就算有诚意你也一样要拒绝的,刚才你自己都说了。”

“这不好说,如果敢签下生死状的话,答应和你交往也不是不行。”

“生死状!?我说你……和你交往是件那么危险的事吗?”

“没错,动物世界里的黑寡妇和雌性螳螂听说过吗?”

“你是说自己和它们一样可怕吗!?”

“你在说什么失礼的话?”

“额……抱歉。”

“我比它们可怕多了。”

“果然是这样!顺便问一下,比交配完就吃掉配偶的黑寡妇和雌性螳螂更可怕到底是什么程度?”

“大概喝醉酒在路上杀了人被判了死刑立刻执行的人和我交往了就立马被世界卫生组织视为世界濒临绝种的稀有生物从得到终生豁免死刑特权的程度吧。”

“不要用仔细到让人怀疑会不会是真人真事程度描述啊!要吓死人吗!”

“嗯。这样好了。”

甄晴穿上白色的宽松短袖,然后穿上吊带黑丝袜和有明显折叠竖痕的黑色裤裙,最后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后说道,

“如果这次可以顺利结束的话,我就去玻璃最南部的玻璃栈道那体验一次蹦极。”

“蹦极的话我们这个区也有,虽然不怎么出名,不过因为暑假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反而更少人排队,你想去的话可以考虑下那。”

“说得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难道不是吗?”

“你也要去。”

“为什么!?”

“哎呀。你不知道吗?”

甄晴微笑着说道,

“蹦极签的免责声明,也算是生死状哦。”

 

 

 

 

008

 

 

再啰嗦一次吧。

现在是一年里玻璃城人数最少的时期之一。

一旦时间晚下来,四周就会变得十分安静,仿佛是个空城一般。具体表现在路上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商店也早早地关了门,虽说路灯还依旧尽责亮着,但也仅仅是亮着,最多偶尔闪烁一下,给机会静止的画面带来一些动感之外,其他根本无法缓和这宁静带来的诡异气氛。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恩佐施展了厌恶术式驱逐了闲杂人,不过玻璃城暑假的晚上本来也不过如此,所以在这里已经接近三年没回过家的我来说,诡异啊,恐怖啊,不可思议的感觉是不会有的,不如我早就对那种玄乎的气氛麻木了,麻木到路灯灯泡突然爆开也不会想多的地步——如果身边同行的是个很正常的人的话。

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

我载着甄晴来到了和恩佐约定好的地停车场附近。自行车是甄晴母亲买菜时用的女式自行车,比起共享自行车,车头多了一个车灯。因为夜晚骑自行车很危险,所以在甄晴的极力坚持下我才交换的。

将自行车停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锁好(实际上没有人的这片区域根本不用那么小心),将钥匙抽出来交给甄晴,我和她走到停车场出入口门前——恩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好像等的时间还挺长的。

“你在这干什么……”

我率先走过去问道。

约定的地点是停车场的二层,对于恩佐会主动在楼下接见我们,我感到有点意外。

恩佐身穿着长黑斗篷靠在墙边,单手拿着手机,发着金色微光的眼睛正盯着同样发着光的手机屏幕,从老远就能听到后者外放出的嘈杂音效。

总感觉手机和吸血鬼很不搭。

靠黑长斗篷带出的一丝古典味瞬间就被手机的现代感给击溃了。

“吸血鬼——也爱玩手机么?”

“说什么蠢话。”

马上就被反击了。

“别以为吸血鬼都是住着古堡睡着棺材的老古董,想要在人类社会中隐藏身份生活,与时俱进,了解当地文化从中搜集情报的能力是必须的,”

“搜集情报是……?”

“比方说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就喜欢玩一种说一声‘卡门是个婊子’然后就突然变装的游戏。这种流行文化我在其他地方就从没见过。卡门是谁,为什么变装前都要骂她,她究竟做过什么能引起这么大范围的集体围攻现象的举动,目前都是我想知道的。想要混成普通人,就先要了解非普通和普通人的界限在哪。明白了吗,高中生。”

“啊……嗯……明白了。”

“怎么回事,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

我尴尬地回了一句。

恩佐的外表很帅气俊朗,但实际上是个实力凶悍的黑魔法师,听武上柔宜说,他还是大不列颠最不能为敌的黑魔法师榜上排名第27的强者,想必自尊心肯定很强吧。要是他知道会那么说纯粹是大家觉得“那句台词很酷”的残酷真相的话,肯定会因为自己为之正经思索,还反过来嘲讽我的行为感到无地自容的。

下次有机会把“河谷镇”推荐给他好了。

“那……我们现在上去吧。”

“等等。”

在我准备先行一步的时候,恩佐收起手机,出声喊停了我。

“在这之前有件事要先在这说清楚。不然的话我是不会帮你召唤恶魔的。”

“……事?”

“没错,报酬的事。”

“…………”

原来是这个。

难怪他会在出入口等我们,原来是想商量报酬啊。之前还以为沃克·艾利已经把甄晴列入了约定要救的一万人中才让恩佐出手帮助我们的,不如说我就是打算趁着她没注意的时候把这件事归在里头的,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嘛……既然亲自出马的不是沃克·艾利的话,恩佐索要劳动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姑且还是先听一下好了。

“报酬的话找我要就可以。”

从后面赶到的甄晴替我接了话。

“在事前说好也没关系,不如说这样更合我意,双方都先达成共识,这样才没有耍花招的余地。”

“我还没无耻到和区区一个人类耍花招的地步,也不会让和我耍花招的人类活着。”

“那么就没问题了,只要是顺利结束,这边也一定会履行承诺。放心向我提出要求好了。”

虽然面对的是恩佐近乎恐吓的回应,但甄晴的语气依然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大概“害怕”这个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她的情绪选择库里。

但是——

“我不是指你——”

露骨地啧了一下嘴,仿佛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我感到不耐烦般地,恩佐将视线转向了我。

“是你啊。”

“……”

“哈!?”

突然遭到点名,我和甄晴都感到点莫名其妙。

“……向我提要求吗?”

“这不是废话吗,这个女人和我又没关系。既然是你找我帮忙,不找你要报酬找谁要?”

“话是那么说没错……”

但是——好可疑啊。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表现得那么坚持呢。说起来,虽然等会还需要恩佐的帮助,但是实际上我和他关系并不算好,在黑丝崔莉的事件中我不仅破坏过他好事,而且还打败过他。

……他不会是想借机报复我吧?

“……可以先听下你的要求吗?”

这就是被称为女王的她和一事无成的我之间的不同,甄晴马上抓住交涉要点。

“如果只是金钱的话,那么就没必要规定他来偿还了吧?是什么非他不可的事吗?”

“没错,不是金钱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而是事,有意义的事……简单来说你就认为是一个人情好了。”

“你想让我干什么。”

恩佐暧昧的说法让我马上谨慎起来,

“我可不会帮你做些为非作歹的事。”

我这么说道。

“我是不知道高中生是怎么定义为非作歹的,而且具体要你做什么我也没想好。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什么?”

“历史万年历的事。”

“…………”

“虽然历史万年历被你毁掉了,但是为了让神教的人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对我们剑教动手,所以我们封锁了这则信息。可就算是这样,那个小鬼也不是安全的,不如说她的状况根本没有改变——其他不知情的教会依然会认为她持有万年历从而暗中派人来抢夺她。”

说到这里,恩佐语气变得有点严肃。

应该说终于有点像是在说正经事的样子了。

“普通情况下我和武上就足够应付了,根本不用你这个门外汉,但是这次的事件也给教会提了个醒——现在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特别是不能暴露历史万年历已经被毁的事。所以以防出现不必要的变数,这边需要多上一层保险。说穿了,就是想用你那可以消除大部分黑魔法神术的体质,抵御意料之外的敌人。”

“……你的意思是想我一起保护黑丝崔莉?”

“就是这么回事。”

“那样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我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历史万年历是关系着剑教的平反以及神教不可公开的内部秘密的重要东西,如今被我毁掉,那我成为两方的敌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如今剑教愿意暂守住这个秘密对我来说肯定再好不过。

而且重要的是,就算没有恩佐的要求,我也早已做好了以后也要保护黑丝崔莉的觉悟了。既然把她从每年都要被重置一次记忆的困境中救出,那就不可能半途而废不理她的未来——因为这里面有着我的一部分责任,这是怎样都不能逃避的。

对于我这爽快的回应,恩佐似乎有点不爽的样子,他轻切了一声之后,“不自量力的第三者”——说出这么一句意义不明又略显酸味的话。

这家伙其实是不是对我存在着很深的成见啊。

感觉我做什么都会让他不高兴。

“等等,方圆同学。”

甄晴对我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剑教神教那是什么一听就很危险的组织名,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到底要帮他做什么?全部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如果他提出的条件会危害到你自身的安全或者会造成其他无辜人士造成麻烦就算方圆同学同意,我也不会接受的。”

“这个……怎么说呢……”

“说过的吧,我给你的东西不允许你擅自给别人,座位是,你的性命也是。”

“……我的性命也是你的东西吗!?”

“进我房间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去所有人权了。”

“那个效力居然能持续到房外来!?”

“不止是房外,就算在外太空,你是我奴隶的事也是被宇宙公认的事实。”

“奴隶是什么鬼!你是宇宙霸主吗!?”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绕了一圈,甄晴把话题拉了回去。

“…………”

这下麻烦了。

如果刚才那几句玩笑是逼我就范的准备,那么最后一句就是一记直击。那意思就像在说“已经给你想好怎么说的准备时间了,差不多给我个满意答案了吧?”一样——我最不擅长这种商业性拷问了。

而且。

就个人来说,我并不希望甄晴和黑魔法和神术的事扯上关系,连让她知道黑魔法和神术存在的意愿都没有。我因为有着神憎鬼厌的关系,所以和黑魔法神术还有一点自保的能力,但是就算是这样,在对上武上柔宜的时候我还是差点死掉,如果黑魔法师神术师找上只是普通人的甄晴的话,可能瞬间就被秒杀掉吧。

都怪这个该死的黑魔法师,当着甄晴的面毫不避忌地说着自己教会的事,不是说好的,四大技术是暗中活跃在表面社会的么,见人就说是怎么回事啊。

这么想着我瞪了恩佐一眼,但是后者完全无视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人看得牙痒。

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稍微有点长,现在不是时候,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好好告诉你……可以不?”

我选择了折中的提议。

虽说是有意拖延,不过现在的场合的确不适合悠哉地说故事。

“而且我保证恩佐提出来的条件对我不会构成生命危险,同时我也不会协助他们做出危害到他人的事,我以……嗯,阿比盖尔老师的名义保证。”

“为什么是阿比盖尔老师?”

“不……因为我的名义好像没那么高的可信度。”

“阿比盖尔老师的名义可信度对我来说也没多高,而且……”

“怎么样……拜托啦?”

什么坏事都没做,但我的语气就像哀求一样。

奇怪……我以前是那么卑躬屈膝的人吗?

甄晴女王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那双独特的大眼睛眯得细长,仿佛在估量着我的价值似的看着我。

一两秒后。

“……这次就算了。”

她才收回眼神,

“现在我不会再问你什么,不过事情结束之后你必须将全部都告诉我,不能有一点隐瞒。”

这么说道。

“这……”

也就是说……

谈判成功了吧。

我想再次确认,但是又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只能掩饰住内心激动的感情,尽量不让自己表情起波澜。不知道为什么,在肯定了甄晴愿意先接受恩佐的帮忙之后,我如释重负。感觉好像整个过程最难解决的那关已经解决了一样。

“那么,就速战速决吧。仪式场已经布置好了,在二层。”

说着,恩佐的身影渐渐隐入通往二层的通道的黑暗中。和甄晴不一样,我现在是吸血鬼,和恩佐一样,吸血鬼的目力,可以让我们在黑暗中看清东西,所以这段上升坡道就算没有光,也没关系。不过为了照顾甄晴,我把在入口处的阻拦着的三角板拿开之后,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帮着她在前面照亮路。

“让你们先完成掉的‘渺小但又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吗?”

走在前面的恩佐头也没回突然问道。

“渺小但……啊啊,你说那个啊……姑且是做完了吧。”

按照甄晴的说法,回家给母亲备好晚餐,写书法,画画,弹钢琴是她当时最想要做的事。

弹钢琴是离开甄晴家不久前做的,为了吓唬我,她特意弹奏了《月光光心慌慌》里的曲子。真是个心眼很坏的女人。

“话说,渺小但又很想做的事——这个我也要完成吗?”

“你的话做了最好,没做的话倒也没多大影响,我自己也没做……最重要的还是这个人类做了。”

“人类?”

“没错。毕竟这次召唤的是恶魔,就算只是七十二柱中古幸的使魔,属于低级恶魔。但是恶魔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怎么回事?”

“从古至今,恶魔都是很狡猾的存在。它们喜欢和有才能的人做交易,通常会说出蛊惑人心的话,放大被盯上的人的冲动的欲望,让那些人为一些很琐碎,本可以靠自己能力做到的事而牺牲掉自己引起为傲的才能,所以才会有恶魔的交易这么一说。浮士德听说过吧,他就是近似的例子。”

浮士德。

歌德的作品里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人物。

恶魔满足浮士德的任何要求,但是死后却要收走他的灵魂。

虽然是和恶魔做下交易,但是故事本身的内容却是积极的。魔鬼一直想让浮士德心中出现享乐主义、投机主义或让他变的庸俗不堪,但浮士德却不是这样的人,对他而言,体验,是追求知识一生后,对生命重新燃起的理想与热情,在他内心深处,绝不是为体验而体验、也不可能步向享乐主义的。

“毕竟只是个替主子办事的低级恶魔,它的低语是不会有那么强的效果的,san力强的吸血鬼基本就不说了,意志稍微坚强一点的人类它都很难蛊惑到吧。”

“那么弱吗?”

“就是那么弱。”

“那么弱的恶魔低语……真的能蛊惑到吗。”

“人类就是这样的吧?”

恩佐语气轻蔑地说道,

“常说人类的内心容易有缝隙不是吗,就人类自己,都可以借机趁虚而入,更别说是恶魔了。而且和恶魔做交易本身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就像浮士德那样,就算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会签订契约的吧,怕的只是交易做亏了,谁也不想付出沉重的代价换来只不过是想洗个澡,喝口水这种无聊的愿望吧。所以为了不让仪式到中途出现意外,先让这个人类女人把微不足道但又想做的事办完,降低内心的欲望值还是很有必要的。”

心灵上的缝隙。

抓住这个这个缝隙趁虚而入……吗?

以我对恶魔的印象来看,这的确很符合。

“那个时候——”

沉默了挺久,走在我后面的甄晴用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语气突然问道,

“我也是因为心灵缝隙,而被它蛊惑到了吗?”

“这可不好说啊,人类。心灵缝隙太大的话就不叫缝隙了,而是主动渴望的意识了。究竟是不是被蛊惑到了,只有你和它清楚了。”

上到二层。

从上下坡进入到停车大厅。

进入之后马上发现了,整个大厅,都被有半人高的青石柱围着,像是在里面做了粗石栅栏一样。

每根石柱顶上都放置了蜡烛,众多小火苗发出的光虽然依旧不及日光灯,但也足够能让人看清二层停车场的情况。

没有一辆车,在大厅中间设立着一面冰墙像是镜子一样反映着烛火,冰墙前则放置着一张什么都没有的木质折叠小圆桌,是蜡烛之第二个不是恩·佐摩根用黑魔法制造出来的产物。

“看起来像是笼子,其实只是让恶魔从另一个位面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坐标而已。简单来讲就是现在的直升飞机降落点,对人类是没有影响,不用害怕,穿过石柱之间的间隙进去吧。”

“我——没有在怕。”

“这样就好,你要是怕了我才觉得麻烦。”

一边说着,两人就先钻进了仪式场里。

“和恶魔有联系的东西,带来了吗?”

“嗯。这就是。”

甄晴从裤裙口袋中掏出一个用来装护身符的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一条还在蠕动的壁虎尾巴在手,递给恩佐·摩根。

“不要给我,碰到它,你就不再是唯一一个靠这条尾巴和古辛使魔产生联系的人了——放到那个桌子上。”

甄晴照做了,然后恩佐离开了她身边,来到我附近的青石柱处,开始做检查。

类似的场景有发生过,当时黑丝崔莉受了重伤,为了将疼痛分摊到最低,所以在沃克·艾利的住所施展了一个神迹。虽说规模的话还是这次这个大,但是也是这次的气氛最为诡异。

不敢放松肌肉。

感觉就像在蓄势待发和什么东西较着劲。

虽然我不相信神,谈不上会有敬畏之心,但是这次召唤的是恶魔,对于这个被世人丑化已久的事物,心里还是有点想要严阵以待,不能失礼的感觉。

印象压力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喂,恩佐。”

“干嘛。”

“虽然不觉得你会犯那么低级的失误,不过从分工到我那奇怪的能力,我果然还是不应该在场的吧,不怕仪式会遭到我的破坏吗?”

“没关系,虽然构成仪式的这些石阵都不会发光,但是只要你不碰就没事。你的的那个能力不止对自发光的物体没效,大概对于没有形体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嗯?你怎么知道?”

“沃克·艾利小姐推测的。”

“…………”

小姐……真是尊敬到不行的称呼。

看来在我吞掉历史万年历之后,沃克·艾利将恩佐揍了一顿的事并不是前者凭空捏造出来的——真是实力恐怖的女人。

“而且虽然你什么用都没有,不过沃克·艾利小姐吩咐过,你必须要参与进来,哪怕是光站着,也不能让你置身事外。这是她的意思。”

“那家伙这么说了!?”

“具体的话你自己问她,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她是个很奇怪的人——恩佐又补充了一句。

看得出恩佐也对沃克·艾利这个决策抱有不少疑问。

别去想了,那家伙脑子里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恐怕在下这个决策前,她就已经连我们什么时候才明白她的意思这一点也考虑进去了。

恩佐检查完了一遍石柱之后,选择站在其中一根面前,然后用黑魔法召唤出一支石剑拿在手里。

“仪式场没出问题,接下来我就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术式。”

“……?”

甄晴面露疑惑之色,因为很明显,恩佐这番话是对着她说的。

至今为止,恩佐也没说过召唤恶魔的具体做法是什么,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下事前准备。所以对此也同感好奇的我也竖起了耳朵听。

一些专业术语我没听懂,不过总体来说的话就是:

这个术式叫做字塑空间,作用是将过去的事转化成文字,辅以黑魔法让事件在这个空间里重新还原一遍。

而所谓的还原指的并不是历史事件再现,实际上用肉眼观察的话,这个空间完全不会有变化,但是因为石柱会被刻上文字,所以原理上整个停车场二层就是个被历史包围的现世。就像在一些人迹罕见的地方会从石壁上发现古代人留下的壁画或者文字一样,过去的事会因为留下了痕迹而变得更加清晰,从而提高这段历史的存在力。

而据恩佐所说的,这次施展这个术式的主要目的是将建造起事件模型,让本不是同一个位面的恶魔可以再次踏入现实。

听起来乱七八糟的,不过应该就是生物学里的生态环境再构吧——还原出已经消失的生态,希望能让原来在这个生态里生活的物种群落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