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熄灭了。
他平静地躺在樱色瞳孔的少女膝上,享受着自出差以来就遗失了的安详。
“这样,总算完成了吧?”
“是啊。它已经永远的‘不存在’了。”
仰望向旅伴的面孔,她不高兴地偏过了头。
“那么.....也就是说,你要回到中心国去了?”
用手轻柔地触碰她的脸颊,结果被她用尖锐的虎牙咬了一口。
“其实,我倒是想带你一起回去.....你看,我啊,毕竟是平定者大人嘛,稍微提一点任性的要求,也应该没问题吧?”
“也就是说,那个——”
“我不允许哦。”
不知何时,端坐于树枝上的银发真祖憎恶地瞪着为他提供了膝枕的少女。
听到那样如雪被澄澈的声音,他一激灵爬了起来,战战栗栗地回头看去。
“任务完成了,恭喜你。最初在我脚边哀求说,‘我不要离开主人’的那个废柴,实际上过得倒是无比滋润啊?”
“我能解释一下.....?”
“不用解释哦。我们,毕竟是寿命极长的伟大族群。在这样跨越世纪的寿命中,长久地爱恋某人,毕竟是不·可·能做到的吧!对相处了那么久的我产生了厌倦,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这样一来,我不就像个傻瓜一样了吗!)”
“不不不,我保证,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随着岁月的积累逐渐加深的——”
“所以,你刚才的行为是?”
在试图想出几句好听的话时,身边的她揪了揪衣袖。
(话说,你.....也是吸血鬼吗!)
(我是啊。不过并没有普通血族那样繁育族群的能力.....毕竟被那边那位独占欲极强的家伙给剥夺了。)
“呜唔,很有胆量嘛!在我面前和她进行耳语?”
“那个、这个、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在喜欢着她的同时也还在深爱着你,这份感情一直都没有变哦?”
在她嘟哝着‘喜欢和深爱’,并最终弄清了两者间的含义差距后,眉头姑且是舒缓了。虽然肩膀上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但是,暂且,是没事了吧?
“这次,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即使没有羽翼,却从树梢上缓缓降落的夜之真祖,靠近了他。
“但是,那边那只,血液低劣的家伙,不可能带着一起走的。”
“血液低劣是什么啊!虽然是混血,但我可是——”
由于抢了别人的东西而暂且理亏的她,也忍不住因为这样的挑衅而发火了。
“可是.....?你可知道,我们的‘血族’,是怎样崇高的一族?那些居住在极寒之地,被你们畏惧的夜之君主,不过是我在冬日一时兴起给予了存活道路的奴仆。至于人类这一侧的血脉——在这个魔人与龙都绝迹了的世界上,更是没有能与我相提并论的种族。圣王——你们所谓的人族至高点,唔.....你看那边那个。”
偏过身,她展示出了在树荫下仍撑着伞的那个妇人。由于真祖的存在感太过庞大,导致拥有着倾国之姿色的美妇也被遗忘在了交谈之外。
“她在我没有下令前不能说话哦。顺带一提,在作为我的仆人之前,她曾经是现任圣王的王后.....嗯,由于那小子到现在也没有再婚,所以现在也仍然是王后没错.....吧?”
露出了‘不要问我这种问题’的他,小声地向她解释道:
(这家伙,说白了就是个幼稚到极点的小孩子.....不过是因为拥有了那样的血脉,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显摆而已。作为同性而言,当然是讨人厌的家伙,但是,就作为异性的我看来,那种过于直白稚嫩的恶意,倒是只能证明家伙傻得可爱.....你不要在意。)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我都应该在意啊!)
“又在说什么呢!你们!”
“没有没有。”
异口同声的两人,再一次让原本得意洋洋的真祖皱起了眉。
“不过,在那之前,得让那边那位不要偷听别人的谈话呢。”
在用苍白的手迎接上碧绿的剑刃后,真祖不悦地撅起了嘴。
“你这孩子,莫名其妙地砍过来干嘛?”
金发的少女,向她致以了狂乱的笑意。
“那个诅咒!它的本体还在吧!”
厌恶地让自己的肌肤避开那把剑刃上溢出的生机,她将头扭向了他。
“这种事情,你该问那个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偷腥的负心汉。”
辨认出了少女的容貌,他请求着真祖不要一生气下了狠手。银发的她,无趣地捏碎了指间的长剑,但并未作出进一步的举动。
“你是.....我记得,好像是同那个少年一起的?之前,我们去它的巢穴的时候,中途碰过面吧?”
“我听到了.....平定者已经赶到了‘极恶’的所在之处.....你们,是要让那个东西停息吧?但是,不允许,一旦它消失了,哥哥会——”
他们面面相觑。
在他们沉默着的时候,少女挣脱了真祖的禁锢。她碧绿的瞳中浸润着疯狂,那样的神色,受到了喜爱变革的神灵的嘉奖。
某种如同风暴的.....气氛开始汇聚。她的瞳色,越发显眼得刺眼。
“来得及.....只要把你们——我会保护住的.....”
在察觉到‘代行人’的能力已经渐渐丧失时,他向真祖发出了警示:
“有点不妙啊.....这个。‘权限’已经被分配过去了一部分.....现在祂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失去监管的‘系统’中再一次诞生出‘魔女’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从他的话语间察觉了惊慌,真祖刚想用深寒将少女冻结,她却在即将得到升华之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作为魔女替补的她,在剧烈的咳嗽后呕出了鲜血。
“真是,不成器呢。我。明明哥哥那么担心了,但是,这样羸弱的身体,真是不听话啊。即使隐藏起来,却在这种时候到达了终点么.....”
支撑住身体的双手浸润在了从肺部咳出的血液中。她颤抖着想要再度站起。但在几次尝试后,还是瘫倒在了地上。
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她因为病痛或是其他原因涌出了泪水。
“我说啊,那个,诅咒,依然还在吧?是吧?”
“是吧?”
“我没有来晚吧?”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吧?”
“只要我回去了,依然能见到哥哥吧?”
在她如同哀求的询问下,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作为对病人的安慰——他在之后.....渐渐明白了,这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将少女安置到周边的旅馆后,他们站立在了房间门口。
“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留了一个不好的尾巴。”
“她要怎么办呢?我是说,难道要在她意识清醒后告诉她真相吗?”
靠在墙壁上的真祖只是冷淡地回应:“这倒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事情。那个孩子,八成是熬不过今夜了。”
“什么?”
“虽然魔女的气息屏蔽了她本身的净素,但是,你稍微认真一点,也能看出来吧。她自身,已经走到尽头了。”
“但是,所谓的尽头.....她毕竟还是个少女,难道寿命的限制已经——”
“不是哦。是病。很久以前了。已经拖到了完全无法被医治的级别都还要过了。如果不是因为神的偏爱,她早就因此丧命了吧。现在,不过是因为到达了身体的极限而已。说来奇怪,毕竟要时刻承受着致死的痛楚,她居然能如同常人一样行走....嘛,历代成为魔女的.....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用你的血.....”
话刚出口,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
她作为寒裔的血脉,与维持着少女最后命脉的那位神灵,是仇敌。他不过是个极其罕见的个例。至少,行走过那么多次的季节轮回,他们也没有见到如他们一样的存在。
“不过嘛.....”
因为得以在他面前展示出自己有用的一面而不免有些愉悦的真祖,额外提供了情报:
“事情,可能不会就这样结束。那个孩子是‘参阅者’,她所承载的书,据我所知,可是相当邪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