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老师，其实今天……”药嘉不安地搓着手，“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因为……”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看到旅行归来的她眉头不那么紧锁，诸稔觉得今天可能会有一些收获，“你最近感觉如何？食欲还好吗？”

“食欲还行……”药嘉低着头，“但是老失眠……”

“那你一般几点入睡，几点起床呢？”

失眠是许多心理疾病的并发症，诸稔清楚这一点非常值得注意。

“如果第二天有课，那还能11点睡7点起。”药嘉面露难色，“如果第二天没有课，那就说不准了，可能会失眠一整夜……”

“这样的确会很影响学习，怪不得你来找我了。”诸稔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继续提问，“那你最近经常做梦吗？”他注意到，话音刚落，药嘉的脸色瞬间煞白。

“……会……”她明显迟疑了一阵，才说出了答案，“不是什么美梦……”而且眼角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

“就这么让你说出来，一定很难受吧。”诸稔起身，把沙发上的一个毛绒玩具递给她，“但我是为了帮助你，而不是故意揭开你的伤疤让你难受。”看到对方立刻紧抱着那个玩具熊，诸稔知道自己的措施奏效了。

“我经常梦见……有好多人……追杀我……”药嘉声音颤抖，“我拼命跑，可是怎么也跑不掉……”她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他们一个个，都用刀子扎我胸口……”诸稔急忙递给她纸巾，“我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

“那你还记得，是谁在追杀你吗？”趁着药嘉抹泪，诸稔飞快地记着笔记，同时提问的时候也没忘了看着对方的眼睛。

“有我爸、渣男，还有一些中学同学……”药嘉抬起的头立刻又低了下去，“我记得被他们堵到以后，我后妈还有爷爷奶奶把我按在地上不说，还捆起来，然后他们就用刀子戳我胸口……”药嘉用手拭去脸上的汗珠，“可是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梦见我爸追杀我，而且还有爷爷奶奶……”

根据自己这么多年接触的案例，诸稔很清楚，在恶梦里出现继父继母、前男友前女友和其他人士的人非常正常。然而眼前的患者说自己梦见不仅被这些人同时追杀，而且还有直系血亲下手，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决定以此为突破口，弄清困扰她的问题所在。

“那你试着想过为什么吗？”诸稔歪头看着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沙发后三分之一的位置上。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倾听患者而非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推测，否则可能错过真相。

“其实……我觉得很矛盾……”药嘉仍然搓着手，“因为我爸一直对我说他是爱我的，我是他的骄傲，什么的……可是我却梦见他追杀我……我觉得不应该啊？”

果然这种话还是让患者自己说出来好。诸稔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脸上仍然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

“你为什么觉得不应该呢？”诸稔继续旁敲侧击。

“那个渣男，之前非逼我穿我不喜欢穿的衣服，我明明喜欢喝热水偏让我喝冷水，我很努力做出来的菜，仅仅是因为不符合他从小养成的口味而已，就被他说像大便一样难吃……我本来身高就不太高，她还在我按他说的穿了超短裙以后，指着大长腿妹子说我腿又短又粗……”药嘉呼吸有些急促，直接倒在了沙发上“诸老师，我可不可以不说了……呜呜……”她手中的玩具熊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诸稔除了递纸巾，还在她面前的桌上放了一杯水，并起身打开了窗户——药嘉似乎有眩晕的迹象。

难道又是一个煤气灯控制的案例……？

诸稔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在他看来，这应该就是造成药嘉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的诱因——所以人会以那样的面目出现在她梦中的原因也能解释了。至于中学同学，恐怕也是跟自己之前遇到的不少案例有共通之处。让他唯一感到不解的，便是直系血亲的部分。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案例，让他怀疑是否亲生的父母也见了不少，但毕竟自己出生在和睦的家庭，因此药嘉的反应仍然让他有了足够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