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克里特岛便成为了地中海上最大的奴隶贸易市场。这罪恶的买卖可以追溯到西拉人刚刚伫足于此的时代,第一批开拓者带着他们部族的战俘来到这座巨大的海岛上,于此成立了一个新的城邦。他们秉持着西拉人的良好传统,在战争中落败的人们会成为他们的奴隶,终身为他们效劳。欠下巨额债务的人也会受到同样的礼遇,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一切似乎和西拉的其他城邦并无不同,甚至于斯巴达人还要做得更加过分一些。这些好战的人们用奴隶做为练习的对象,以此来磨练他们的武艺,使得他们成为西拉众多城邦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但是在以贸易为重心的克里特岛上,这样的风气未曾流行过。
事情的转机是从征服王的时代开始的,马其诺的征服王统一了西拉群岛的各个城邦,统领千军万马以帝王之姿君临凯麦特。这场遥远的东征为凯麦特带去了西拉的文化,并进一步打开了海上贸易的市场。原本属于凯麦特的奴隶很自然地就随着黄金、珠宝、小麦和亚麻流入了西拉,而做为西拉在地中海上最大的据点,克里特岛自然成为了商品交易的首选之地,
因此莱雅和兰莉娅可以在市场上见到形形色色的商品,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来自各地的奴隶。
“……”
莱雅看到那些手脚上带着镣铐的人们,欲言又止。他们中有人类和兽人,以及深色皮肤的精灵,无一不是伤痕累累,身材消瘦。这副光景在别的地方是很难见到的,只有在这里,才能够同时见到如此之多来自不同地区的人们。兰莉娅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拼命地扭头在寻找某样东西。
“你在找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吗?”
“嗯?”莱雅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然而只能听到市场上人声嘈杂,“你指什么?”
“没什么,看来是我太累了产生的幻觉。今天先找间旅馆休息吧。”
“唔……恐怕我们今天得睡在外面了。”
“不会吧,难道连一枚银币都没有了?”
“骗你的啦,还好我的行囊没有被冲走,要不然真的只能睡外面了。”
“真是的,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打起精神来。”
看到莱雅俏皮的笑容,兰莉娅便也不好再责怪她了。兰莉娅再清楚不过了,莱雅就是这样的性格。
穿过市场,她们来到了街道上,和在集市临时摆摊的路边商贩不同,街道的两边是长期经营的店铺。她们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旅店,因为在旅店的门牌上用不同的语言写明了店名。旅店的老板是当地人,但店员却不是,他们之间用一种奇妙的西拉语沟通,而店员负责接待那些来自异国他乡的旅客。
其中一个店员是一个会讲拉缇姆的高个子女性,她领着少女们来到二楼的房间。和船舱里比起来,这里可要算得上是天堂了,家具虽然简陋,但是却干净整洁,这是十分难得的。
“这可真不错。”兰莉娅一边感叹,一边趴到窗台边,“我可真是受够了在船上的折磨。”
“要坐船的日子可还多着呢。”莱雅笑着说。
“我知道。我们还要去找那条笨龙么?”
“就算说要找……也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啊……”
“说不定她这个时候已经变成恶龙,在威胁村民给她上贡了呢。”
“芙拉大概不会做这种事吧……”
“或许吧。人鱼那边的请求你怎么想?”
“虽然很想帮忙,但是完全不知道该救谁呀,要是有详细的情报就好了。”
“是啊。”
兰莉娅随意地应答着,思绪却随着视线飘移到遥远的彼方。
该怎么办才好呢?这样的困惑萦绕在兰莉娅的脑袋里。趁着莱雅清点物资的间隙,兰莉娅开始思考之后的行动方针。她们掌握的情报又太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原本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这座岛去往凯麦特,本来的话不费多少功夫,但是眼下人鱼对她们提出了请求,而芙拉又同她们分散,总不能放着不管。
兰莉娅忽然意识到,既然芙拉不在,那是不是可以……
“呐,莱雅。”兰莉娅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我想要血。”
“咦,现在吗?等我找找……”
在莱雅翻找行囊里药水瓶的时候,兰莉娅坐到了她的身边,慢慢搂住她的脖子。
“让我咬一口,我好久都没有吸到新鲜的血了。”
这样说着,兰莉娅的嘴被一个盛装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堵住了。
“不行。”
“真是的。”兰莉娅一边抱怨着,一边把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你还真是不懂情调。”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延缓血液凝固的方法。”
兰莉娅略微惊讶地盯着手里的玻璃瓶,发现血浆的味道和平日有些不一样。
“诶,是这样吗?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来说是从柠檬里面提取出来的一种物质,在经过炼金的加工之后,就可以做为防腐剂来使用。”
“柠檬……难怪有些酸味……”
“这样一来就可以长时间保存血液……为什么你一脸失落的表情啊?”
“这种是没有灵魂的!”
“那你想怎样啦,整天被咬超疼的啊!”
“我保证下嘴轻一点,就让我咬一口嘛。”
“绝对不要!”
兰莉娅并不是非得吸鲜血不可,特别是在和莱雅经历了漫长的旅行之后,她也逐渐摒弃了曾经那些贵族的习惯。其实她只是想趁芙拉不在的时候,做一些以前没有机会做的事情。吸血只是一个借口,想要和莱雅亲昵才是她真正的心思。
“呜,就那么讨厌吗?”
“那是当然了,因为真的很疼啊。”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兰莉娅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她是个木头,完全不懂得看气氛。
“突然间是怎么了?”
“没什么。”
兰莉娅刚把脑袋扭过去,突然感觉到脸颊被舔了一下,她惊慌失措地转过头盯着莱雅,苍白的皮肤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你,你在干什么……”
“好像没有生病的样子。”莱雅歪着脑袋望着她,“你还好吧?”
“咕……你这家伙……”
“嗯?嗯!”
兰莉娅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抱住莱雅,接着把脸凑了上去。兰莉娅似乎终于理解了,对于仿佛木头一般的某人,委婉的说辞是远比不上直接的行动的。当兰莉娅松口之后,莱雅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自觉地跟着心跳的速度开始大口喘息。
“为什么这么突然……”
“讨厌吗?”
“并不……只是很奇怪……”
“别在意。”兰莉娅得意地笑着,那样的笑容十分的妩媚,“有时候就是想要任性一下呢。”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和那些放荡的同胞比起来,我可算得上是保守派中的保守派了。但是呢,哪怕是最保守的吸血鬼,也会想要去追寻欢愉和幸福。”
“哼~只是单纯地好色罢了。”
“才不是!说正经的,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这样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总之先到处逛逛吧。待在这里是不会有办法的。”
“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晚上。”
在这座热闹的港口城市进入宵禁的时分,少女们自窗户翻了出去,来到空荡荡的街道上。她们避开举着火把巡夜的萨拉斯士兵,一路来到码头,发现这里守备森严。考虑到许多军舰停靠在这里,这也不难理解,萨拉斯人一定是打算把这里当做军港,成为他们征服地中海的踏板。
接着她们来到了海岸边。兰莉娅本指望能在这里遇到人鱼,要是能从人鱼口中得到更为确切的情报,就能省下不少麻烦。不过她的希望终究是落空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大海在反复冲刷海岸,带来一股股阴冷的海风。
沉寂的夜幕下少有灯火,但是一定能看到屹立在码头旁的灯塔的亮光。远方的大船依赖灯塔的光亮在夜色中靠港,没有人知道他们运来了什么,兰莉娅本想靠近一点看看,但是立刻被莱雅拦住了。
“别过去,我们会被那些士兵发现的。”
“唔,我确实不太擅长干这种事,不过说不定可以得到重要的线索。”
“就算是这样,要是被抓住的话……”
兰莉娅捂住了莱雅的嘴,并把她的脑袋也按了下来。她们蹲在木箱堆的后面,正好是视线的死角。
几个劳工搬来了木板,作为临时连接船与码头的桥梁,此时船头的绳索被系在了码头的木桩上,船锚也从上面抛了下来。这一系列停靠的准备工作结束后,一个手持皮鞭的男人便领着一群奴隶从船上走下来。这些穿着破烂的人们带着沉重的镣铐,彼此还被铁链锁在一起,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是奴隶主的船。”莱雅低声地说,“他们应该是打算把这些人带去监牢。”
“那岂不是正好,只要跟着他们,我们就可以知道监牢的位置。”
如此打算着,兰莉娅决定尾随他们前去监牢,说不定人鱼要她们救的人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