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决定搭乘商队的船前往大陆。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巨大的岛,名为伊格林岛。岛上的住民们为了争夺统治的权利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互相试探,埃塞瑟斯和安格利亚就是其中较大的两个势力,除此之外还有五个。莱雅并不担心她的部族会像蜥蜴人部落那样被卷入人类的争斗当中,因为她的部族坐落在这座岛西北方向的另一座岛上,他们称之为艾伦岛。

那里十分安全,只有少量的人类居住在那里,他们大多是伊格林岛的原住民,被后来的入侵者驱赶到那里。

伊格林岛和欧尔大陆间隔一片宽阔的海域,少女们并不知道渡过北海最简单的方法是从伊格林岛的南部走,这样只需要渡过一条较短的海峡就能到欧尔大陆。不过既然她们都来到了这里,自然只能选择较远的海运了。

商队的水手们正在往船上搬运要运输的物资,壮硕的男人们扛着木桶和木箱踩在木板上,沉稳的步伐压得板子几乎弯曲变形。

的确如商队首领所说,他们的水手如此强壮,护卫似乎完全没有必要。

就在莱雅打算同商队首领沟通的时候,兰莉娅注意到地平线外的海洋中蹿出许多黑色的小点,并且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兰莉娅立即拉住莱雅的手腕。

“怎么了?”

“你看那边。”

少女们放眼望去,那些黑色的轮廓愈发清晰,那分明是无数扬起风帆的划桨战船。

那样的船和兰莉娅印象中的战船有着巨大的差异。兰莉娅记忆中的帝国战船体积庞大,分为三层,底部的两层是负责划桨的奴隶,战船的桨又长又粗,需要奴隶用同样的节奏去划动。战士则站在战船的顶层,利用弓箭去射击敌人。在战船的船首会有坚固的撞角,当敌船的侧翼露出的时候就可以加速冲撞。

而眼前的战船同帝国的相比就要简单许多,仅有一层,船首向上翘起,没有安装撞角,一根很粗的桅杆屹立在船的中央,落下一张四角的帆布。船身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两排圆盾,两侧的桨整齐划一地摆动,在桨和风帆共同协力的推动下,这支舰队以极快的速度向港口逼近。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兰莉娅说,“对方绝不是单纯想靠岸补给。那样的规模,那样的速度,没准是打算袭击这里。”

“这里没有舰队。”莱雅说,“没办法在海上同他们交战,就连驻军也被调往前线。”

“那领主可真有够蠢的,我们或许应该放弃这里。”

“不,已经来不及了。”

最前方的船只已经开始登陆,在弓箭的掩护下众多身强力壮的战士们快速从船上跳下来,他们穿着锁甲,身披熊皮,头顶铁盔,大声叫嚷着无法理解的怪异声音,挥舞着斧头与长矛向港口冲来。

莱雅迅速拉着兰莉娅往后逃离,商队的水手们则在船上找到武器,同这些强盗搏斗。慌乱的人群向城镇中冲击,驻守的卫兵们竟然因为逆流的人海而寸步难行。

打头阵的海盗们很快就取得了战果,商队的水手们同他们相比实在过于弱小,他们轻易地杀死了商队首领,占据商船。而后更多的海盗得以顺利登陆,致使他们与卫兵的人数差距不断拉大。

接连有逃亡的人被弓箭射杀,同样处在逃生队伍当中的少女们不禁心里发毛。

海盗们射箭放火烧毁了无数房屋,他们趁着这个空档开始搜刮值钱的东西,兰莉娅亲眼看着修道院被付之一炬,修士的脑袋被海盗用斧子劈下来,信徒捐赠给修道院的财物被一扫而空。

眼前是地狱中的景象,烈火燃烧,魔鬼横行,同他们的经书里描述的如出一辙。

他们的神并没有拯救他们,也许是他所谓的罪孽还没有赎完吧,兰莉娅不禁这样想。

一个海盗冲着她们掷出了斧头,眼看就要砸中兰莉娅的身体,却在一瞬间被兰莉娅伸手接住。

海盗以为自己看错了,吓得瞪大了眼睛。

莱雅察觉到兰莉娅甩开了她的手,她一回头就看到兰莉娅将斧头扔了回去,强大的力量直接令海盗的铁盔产生了夸张的变形。那个海盗被当场击毙,扔下盾牌倒在地上。

“区区人类。”

兰莉娅听到莱雅抽出匕首的声音,那似乎是在默许她的行动。

“能帮我弄一把弓吗?”莱雅说,“还有箭袋也一并夺过来。”

“这很简单。”

兰莉娅往前踏出一步,随即身体化作血雾。

海盗们立刻注意到没有逃走的白色小猫,于是他们将背后的投矛与投斧掷出,莱雅轻松地躲过,但是却没有朝他们靠近或后退。她在等兰莉娅把弓箭夺过来,就凭她手里的匕首是无法战胜这些穿着锁甲的强盗的。

兰莉娅现身于一个海盗的背后,运用力量扭断了他的脖子,随后抢走手里的弓箭和背后的箭袋。另一个海盗听到惨叫声,立刻冲着兰莉娅挥动长柄战斧,但是他的攻击落了空,吸血鬼少女的下一次现身便回到了莱雅的身边。

离她们最近的海盗马上举起圆盾,三五个人围在一起。

莱雅接过弓箭后立即开始跑动,她当然不会直接去射盾牌,那是在浪费箭矢,在躲避流矢的同时,她将目标设定为无防护的地方。

海盗们无一不将自己全副武装,但是在他们举盾防御的同时,最大的弱点也就暴露无遗。

莱雅搭弓拉弦,一箭射中了海盗的膝盖下方。

这样的攻击并不致命,却可以让海盗发出痛苦的嘶吼。其余的海盗立刻半蹲压低身体,利用圆盾防护的同时向莱雅逼近。

下一箭瞄准的是他们的脚。

兰莉娅几次试图从尸体身上吸血都遭到打断,于是生气的少女在一怒之下夺过了战斧,用更为野蛮的力量劈裂海盗的圆盾,劈开他们的身体,并在他们倒下之后一次又一次地劈砍他们的尸体。鲜血溅射到兰莉娅的身上,将她的白羊毛裙染红,少女苍白的皮肤也被血液覆盖。

那一天,海盗们见识到了真正的狂战士。那是两眼泛着红光,全身浸泡在血液里,用舌头舔净嘴角的血迹之后还会露出尖锐獠牙和渗人笑容的怪物。

但他们不久之后便找到了对付这怪物的方法。

没有人敢再靠近兰莉娅,海盗们只好举着盾隔着老远望着这化身为少女的怪物吸取他们同伴尸体的血。兰莉娅用牙撕咬尸体脖颈的皮肤,直到榨干流出的每一滴血才肯松口。此刻的兰莉娅早已将身为贵族的进餐礼仪抛诸脑后,大量的吸取血液转化而成的巨大魔力冲昏了她的脑袋,因而失去理性的少女回归最为原始野蛮的样子。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看得心惊肉跳,自诩英勇无畏的战士连他们手中的武器都在颤抖。这个时候,一个看上去像是他们头领的人物扛着一只白色的小猫走到兰莉娅的面前。

眼看就要陷入狂暴的吸血鬼少女在这时逐渐恢复了理智。

莱雅在同海盗们周旋的时候不慎被人从背后偷袭,对方一击闷棍砸晕了莱雅。此刻一把剑正抵在莱雅的脖颈处,处在昏迷之中的少女只能被人任意摆布。

“你们要干什么?”

海盗说了一大堆,但兰莉娅一句也听不懂,隐约能听明白一个瓦尔基里的音。兰莉娅推测他们应该是来自帝国北部的野蛮人部落,因为拉缇姆是帝国境内唯一被允许使用的语言,即便是不同地区的奴隶也被强制要求使用。帝国的这条政策对后世影响深远,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身为帝国公民的兰莉娅竟然能和几个世纪后的莱雅无障碍交流。

一个留着八字大胡子的男人在这时站了出来。

“请停止你的杀戮,瓦尔基里,我们已经明白你的力量。”

这一次兰莉娅终于能听懂了,但她仍旧不知道瓦尔基里是什么意思。

“放开我的同伴。”

那个留胡子的男人开始向首领翻译对话,接着又将首领的话翻译给兰莉娅。

“如果你答应借我们你的力量,我们保证不会伤害她。”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芬布尔之冬已经持续了半年,我们需要你帮助我们打败罪魁祸首,瓦尔基里,为了阻止世界的毁灭。”

兰莉娅听得一头雾水,但她大约能猜到是某个强大的魔物即将毁灭他们的部落,一回想起先前被巨大树灵打得落花流水的讨厌记忆,兰莉娅便非常抵触接受这样的要求。

但是莱雅被他们当做人质,兰莉娅又没有自信能在不伤到莱雅的前提下将她解救出来。

真是的,这只小猫尽是在关键的时候派不上用场。

兰莉娅在心里默默地权衡利弊后,决定妥协。

“但我也有条件。”兰莉娅说,“你们必须协助我。”

“这是当然的。”对方几乎没有迟疑就答应了,“请跟我们走。”

海盗们开始后退,裹挟着猫族的少女和他们掠夺来的战利品。兰莉娅瞥了一眼燃烧中的城镇,遍地的尸体同焦黑的建筑被火焰吞噬,虔诚的教士已经寻着他的主去了,分崩离析的修道院埋葬于火海,不曾因神的庇护而置身事外。

吸血鬼少女踏上海盗们的战船,和白色的小猫一起被带往宽阔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