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好无聊哦。”
独自一人走在城镇街道上的兰莉娅百无聊赖地发出感叹。
“那个家伙也是的，就不能动作快点么。”
在几个小时之前，莱雅打算在暂住的地方调配药剂，因为她在例行检查的时候发觉不少药剂都快要过期，正好借这个机会倒卖一些新药，赚点路费。为了专心工作，她将兰莉娅打发出来，自己一个人闷头钻在房内。
莱雅不放心让兰莉娅去采买药材，她担心不识货的兰莉娅会被商贩蒙骗，只好自己包揽下全部的工作。兰莉娅无事可做，把长枪扔在住所后便漫无目的地在冷清的城镇中闲逛。
“人都到哪儿去了呢？”她不禁感到困惑。
在这样晴朗的早晨，又是农闲的冬季，人们总不会一直躲在家里，他们定要去找些活干，否则就只能像兰莉娅一样无所事事地四处晃荡。
兰莉娅仔细打量这周围，她看到在不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建筑，被许多低矮的房屋包围，那精美的大理石建筑同附近的简陋房屋相比仿佛置身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那是某位贵族的庄园吗？我或许应该去拜访一下。”
兰莉娅刚刚踏出一步，突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情。
那里现在应该是人类贵族的居所，是她不能随意踏足的地方。
“唔嗯，我只是在远处看看，应该不要紧。”
低声地安慰着自己，兰莉娅安心地走到了建筑面前，她看到高大的门虚掩着，便悄悄靠近，从缝隙中瞥见许多人站在长椅前低头不语。
那似乎是某种重大的集会，城镇里的人们聚集在这里，但他们既没有发言权，也没有投票权，他们在认真的倾听前方的白袍男人的宣讲，气氛庄重肃穆，应当是在举行某种重要仪式。
兰莉娅在看到白袍的人时就立刻想到，她见过他们，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打算进去他们的圣所一探究竟。
“我确实想不到。”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些人在今日竟然建起了宫殿一样豪华的建筑，他们在许久之前还只是一帮一事无成的游民呢。”
在兰莉娅的时代，这些人们就已经活跃于世界各地，随处可见他们的踪影，只是那时他们还尚未得到大量忠实的追随者，因而纵使他们竭尽心力，也只是在小范围内得到响应。
白袍的男人在用拉缇姆宣讲神圣的语句，门外偷听的兰莉娅却差一点笑出了声，因为他的发音是那样古怪，不伦不类，像是一个半吊子的初学者。
“人类的确是有趣。”她边走边笑，“我从未听过这样蹩脚的拉缇姆，如此拙劣的模仿，宛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吸血鬼少女所不知道的是，在她长眠的日子里，拉缇姆正离这里人们的生活慢慢远去，他们逐渐形成一种新的，有别于古典拉缇姆的通用语言。
“好了，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在笑过之后，短暂的沉默使得空虚又一次侵袭了兰莉娅，她呆呆地望着无人的街道，不知道何去何从，她突然想去看看城镇的告示板，也许会找到什么能做的事情。
兰莉娅来到城镇的入口，那里有一块立在石墙前面的木板，上面张贴着几张告示。值得庆幸的是那上面的文字是拉缇姆，否则她将要为这些扭曲的字母而头痛不已。
附近的守卫看见兰莉娅站在告示板面前，便主动向她靠近。
“给我五个银币。”他说，“我能念给你听。”
“不用了，我看得懂。”
守卫十分惊讶，接着问道：“你在教会学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没有学习过经文，那你要如何看得懂这些文字？”
兰莉娅想到或许是由于自己把紫色帕拉收起，只穿着白羊毛长裙外出的缘故，被守卫当作了是那些白袍人的同类。
“在我习得识字的时候，你们的经文还尚未诞生。”兰莉娅故意停顿了一下，“当然，这只是玩笑话，我现在只想要找些事情消遣时间。”
“你为何不去礼拜，现在所有人都在那里。”
兰莉娅不再搭理守卫，她注意到告示板上面有人发布招工的信息，地点是附近的伐木场，还有两张悬赏告示，遭到悬赏的分别是一名强盗和一头魔物。
“野猪……么。”
虽然长着尖尖獠牙的野猪并不容易对付，但只要有武器和陷阱，要捕获一头莽撞的野兽也不算什么难事。相比之下要去捉住人类强盗反而要更加危险一些，因为既不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又不知道他有多少同伙，免不了要遭受一番苦战。
不过，似乎只要把他的脑袋带回来就行了。
“难以选择呢，这种时候当然是要选……”
“等一下！”
兰莉娅伸手打算摘下魔物悬赏的告示之时，突然被守卫厉声喝住。
“怎么了？”
“这不是你该碰的，那是领主的猎物。”
“那为什么还要贴出来？”
“说来话长，这头牲畜在领主出猎的时候突然蹿出，惊到了他的马，让他从马背上跌下来，摔坏了屁股，如今正趴在床上养伤。”
兰莉娅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面子上过不去，就贴了张告示，解释他是被强大的魔物打伤的。”
“原来如此，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如果他再不能从床上爬起来，他就要缺席一场重要的宴会，到时候全国上下都会知道他的英勇事迹。”
“宴会？”
兰莉娅在听到这个词汇的瞬间突然兴奋起来。她的脑海里回想起的是几百年前，吸血鬼们挚爱的鲜红宴会。贵族们聚集在一起，躺或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彻夜交谈和畅饮鲜血，分享见闻与知识，交流见解与经验，直至曲终人散，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再过不久，国王的第二个儿子就要结婚，这是吟游诗人告诉我的，他还说他也被邀请去宴会上奏乐，可在我看来，他只是在吹牛皮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这些人的确是能自由进出城堡，但我觉得没人会喜欢他那糟糕的音乐，要我说，牧羊的小孩吹树叶都比他弹琴好听。”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间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们看到一个趾高气扬的男人向他们走来。
“大人，我在给她念告示。”
说着守卫向兰莉娅使了个眼色，兰莉娅只得不情愿地摸出五枚银币。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们都在周边的哨站望岗。”
兰莉娅趁着没有被注意到，悄悄从旁边溜走。
“宴会啊。”她自语似地喃喃，“我确实很好奇人类的宴会将会是怎样的模样，不过那样的地方已经与我无缘。”
随即少女转念一想，兰莉娅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是等一等，如果我真要进去的话，又有谁能拦得住我呢？”
兰莉娅停下脚步，仿佛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惊喜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尤里卡！的确如此，哪怕他将所有的卫兵都集中到他的宫殿里，让他的侍卫们占领每一寸空间，他们也不可能阻挡我。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进去，可是我却不能像一个强盗那样闯入，我甚至都没有一件像样的礼服，我喜爱的那件丝绸华服早在逃亡的时候就被付之一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身上这件常服在我长眠的时候没有遭到腐朽，否则我就要连最后能够证明身份的服饰都要失去。”
那是极为重要的，身为贵族，若是不能身披紫色的帕拉，用华贵的丝绸包裹身体，在衣角上镶金边，那要如何同低贱的奴隶作区分呢，吸血鬼的外貌原本就与人类相差无几。
“若是要参与那样一场重要的宴会，我需要更多的布料，每一件都要绣上花纹并镶金边，或是用柔软的丝绸替代。风餐露宿令我的皮肤许久都未得到保养，因此我还需要大量的奶油来涂抹脸颊，并且要用红珊瑚粉末染亮精心打磨的指甲……”
要是莱雅听到了她的话语，一定会把她列出的清单记录下来，再把它写成一张长长的账单，用来唤醒她的美梦。不过在那之前，少女自己先从沉浸的幻想中清醒。
“那的确是不切实际的。”兰莉娅叹了口气，“长久的美貌总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最为廉价的打扮，除了梳顺自己的头发，任何的化妆都是遥远的奢望。”
少女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仿佛上面已有厚重的纹理和肮脏的灰尘，事实却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只是她还尚未发觉。
“至少我还是洁净的。”她如此安慰自己。
“不，你不是。”
男人的声音令她错愕不已，兰莉娅转过头，发觉人们从高大的建筑里离去，一个白袍的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说什么？”
“你的灵魂尚未被净化，因此你仍旧背负着罪，在你洗清人世的罪恶之前，你的灵魂便是肮脏的，在死后也不会被允许进入天堂。”
“别阻拦我的去路。”兰莉娅颇为不满地说，“同样的呓语我已听过无数遍。”
“等到清算之日降临，罪人的灵魂要被打入炼狱，经受魔鬼与烈火的刑罚，饱受永世的痛苦与折磨。”
“少犯蠢了，你们所谓的炼狱只不过是帝国的垃圾焚烧场罢了。”
兰莉娅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她知道，在她的父亲执政的时候，被处死的犯人会被带到焚烧场，他们的尸体会和生活垃圾一同被火焰燃尽。
兰莉娅没有理会白袍的男人便迅速走开，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惊讶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