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作为一名吟游诗人,正尝试着游历整个王国。他从位于亚亨的学院出发,要去寻找故事与诗歌,并把这些散落的灵感汇聚起来,编成属于他的诗歌集。

这并非一时兴起,他老早就在谋划一趟这样的旅行,在完成了学院中所有的学习之后,他才正式向他的教师提出他的计划。

他的同学们认为这是件非常大胆,非常浪漫的事,只是他们更情愿去依附领主与国王,担任他们的宫廷诗人。要是能得到任何一个领主的赏识,他们便可以留在城堡与庄园里,享受惬意的生活,只在必要的时候为他们的主人作上一首赞美的诗歌。

拉尔夫对这样的寄生虫行径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是懦夫才会有的想法,他深受史诗中英雄们的影响,决心要踏上和他们相同的冒险之旅。

“我将要去追随一位英雄。”他暗自下定决心,“我要和他经历许多的冒险,并把他的光荣事迹一一记录,编成诗歌,然后传唱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样,无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能够名垂千古。”

他理所当然的不会错过眼前的故事,一个骄傲跋扈,以至于惹恼了神职人员的美丽少女,竟然扑到在一只猫族兽人的怀里寻求宽慰,这着实令他感到好奇。

在拉尔夫的印象中,这些兽人在很久以前就被驱逐到伊比利亚,并且建立了他们自己的国家,否则便是往东迁徙,占据大片的荒地组建了野蛮的部族。

如果古老的典籍记录没有出错的话,白色的猫族少女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想听我们的故事?”莱雅问。

兰莉娅也将脑袋面向他,兰莉娅本打算给他一些好处,让他领着她们混入国王的宴会,没想到他自己反倒先靠了过来,为她省了不少事。

“我可以请你们吃一顿,假如这能换来有趣的故事。”

少女们上下打量着他破旧的衣服,笑意写在脸上。

“为什么不用其他的东西来交换?我们并不为生计发愁。”

拉尔夫想了想,随后回答她们:“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我心爱的琴,但我不能把它给你们,也许我可以为你们献上一首歌曲。”

“尽管悠扬的音乐能让人沉醉,曼妙的歌喉能令人愉悦,但这仍旧不是我们所求的。”

拉尔夫猜不透兰莉娅的话语,只能低下头挠了挠脑袋。

“我确实不明白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期望能从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者身上得到什么呢?他只是想要听一个惊奇的故事。”

“流浪的旅人,我们与你一致,只是在风雨中迷失了方向。”

“你们要去哪里?”

“国王的宫殿,我们想要成为他的座上宾客。”

拉尔夫睁大了眼睛。

“你确定?伟大的国王只欢迎他忠实的领主,和那些被要求前去助兴的人。”

“我猜你从未去过北方,而我们正好拥有足够惊奇的冒险。”兰莉娅说,“这将是一笔合算的交易。”

“好吧,你说服我了。”拉尔夫说,“我会带你们去,但我并不保证卫兵会放你们进去。”

“这就足够,余下的事情不必你操心。”

“想不到我的旅途才刚开始便要返还,我不知道将要如何面对我的教师,假若他在亚亨撞见我灰头土脸的样子,而我却未能带回任何有意义的诗集。唉,当初是我自己要一意孤行。”

“不必忧心,你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那还等什么呢?我们为何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就出发吧,离亚亨还有很长的路,我们得抢在下一次礼拜日之前,否则就要赶不上他们选的良辰吉日。”

少女们迅速行动起来,莱雅将自己的行囊重新整理过一遍,兰莉娅则将她的长枪用破布条包裹起来,并缠在自己背后,她不希望明晃晃的金属长枪惊吓到守卫们,携带武器在城镇中闲逛免不了要遭受他们的盘问。

莱雅披上了长长的斗篷,将耳朵与尾巴完全遮住,兰莉娅也不再坚持披她的紫色帕拉。当她们走出酒馆,吟游诗人已经叫来了马夫,同他讨价还价。

“五十个银币。”马夫说,“我还要运送许多货物,并不专程去亚亨。”

“我给你三十个,我们只有三个人。”

“得了吧,不管你们是三个人还是三十个人,我总是要少赚钱的,看在神的份上,少收你五个银币。”

拉尔夫还打算继续往下砍价,但看到马夫已经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便答应下来。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们跟随马夫来到城镇外的马厩。简易的木棚下面栓着两匹瘦马,马夫的妻子,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女人正在打扫马粪,他的两个儿子在往篷车上搬运木桶和木箱。

说是篷车,实际上只是在两轮板车的基础上搭了一个架子,支撑起一块四方的篷布,布料用油浸泡过,勉强能够挡雨。

“嘿,小伙子们。”马夫冲着他们叫嚷道,“把一边腾出位置,车上还要上三个人。”

他的儿子们望向他,又转头瞥了一眼篷车。

“那样就没地方放这桶酒了。”

“哦,那可不行,把一箱面粉卸下来。”接着他又扭头对拉尔夫说,“你们必须挤一挤,我不能再拿掉更多的货,他们要是知道了非得把我扒光不可。”

“我能理解。”拉尔夫回答,“让我们上车吧。”

少女们和诗人相继上车,接着马夫的小儿子也跟了上来,他们注意到他的腰间挂了一把长刀。他们在篷车内几乎没办法伸展腿脚,由木箱与木桶构建而成的墙壁几乎贴到他们的脸上,不光如此,车上还坐着另一个人,和莱雅一样身披斗篷,看不清脸。

他们占据了车内最后的空间,身体动弹不得,兰莉娅把她的长枪平平放下,莱雅也卸下了弓箭,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得紧紧贴着彼此的身体。

马夫和他的大儿子跳到前面,一把抓紧缰绳,另一只手挥舞马鞭,不消多久,他们便见不到城镇的围墙了。

“你们要去哪儿?”小儿子问道。

“亚亨,你知道在哪里吗?”拉尔夫应道。

“我去过,我还知道国王住在那里。”

“不错,那你一定知道那儿有这个国家最好的诗人学院。”

“你在那里学琴?能弹给我听吗?”

“当然。”诗人开心地说着,手指已经搭在弦上,“如果旁边的那位先生不介意的话。”

“无妨,你尽管弹。”对方说,“我很高兴有人能为枯燥的旅途解闷。”

“那真是好极了,你们想听什么?我会唱各种赞歌,还有欢快的乡村音乐。”

“什么都行,只要能让路途不再无聊。”

于是欢快的音乐响起,随着道路一同颠簸,沿着蜿蜒的小径延伸。

少女们原本以为她们已经不再与那些白袍的人会有任何瓜葛,显然她们错了。

先前去酒馆找兰莉娅兴师问罪的其中一人,名为安德森的神甫,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安德森精通经书,熟悉拉缇姆,现存的大部分经文他都能倒背如流,因此当兰莉娅脱口而出帝国的习俗之后,他便立即想到了经文上的记载。

“……皇帝将使徒抓捕,投入监狱,要他们在角斗场中与野兽搏斗,并在筋疲力尽后生吃他们的血肉……凡是宣扬神的名义的,和支持善行的,被绞死在刑场……罪人的灵要在烈火中焚烧……”

安德森在返回之后又仔细地翻阅他的藏书,他的确找到了那样的句子,同他的记忆中没有丝毫偏差。

他不禁感到心悸,冷汗沿着他的面颊留下。

“她要如何得知这些?”他自言自语道,“这实在过于离奇,她得要看过这些经书,再不济也要从别人那儿听来,然而这些经文却并不广泛流传,早在久远的动乱中遗失毁坏了许多。”

安德森背着手在他的房间内踱步,他越来越焦虑,因为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是最坏的可能。”他说,“假如她那赤红的眼睛不是由于红眼病,那么她只有可能是帝国的遗民。多么可怕的事实!那些吃人的魔鬼竟然回来了,他们将要再一次奴役所有人,把我们变成他们的奴隶!”

安德森差一点被落在地上的一本书绊倒,他慌忙抓起羊皮纸,平铺在木桌上,接着又找来羽毛笔与墨水,他一屁股坐了下去,一边削笔一边碎碎念着。

“我得赶快写信给教宗,他必须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并且叫他下令给所有教区,让他们保持警戒。国王也得知道这件事,好让他的士兵做好准备。我们无法与她正面对抗,只得依赖军队的力量,假设来得及的话——”

这位神甫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要面对的并不是几百年前那支战无不胜的吸血鬼大军,而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旅行者。

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将信寄出,交给了一个精明瘦弱的信使。

“跑起来。”安德森冲他喊道,“你身上背负着关乎存亡的重要使命。”

而信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脑子里一定是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