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埋着头扒拉着碗里跟菜拌在一起的米饭,她吃饭时总是不顾形象,嘴上说的“淑女风范”一条也做不到。夏叶每次都婆口苦心地劝她好好吃饭,她回答着“好好好”、“是是是”,注意力却全被电视上的画面吸引去了。
七点整,电视里开始播新闻频道。她从蹲在椅子上的状态改为欢脱地跳下,她跑去找来遥控器,对别人来说看新闻是关心大事,对她来说新闻就和钟表一样,只是报时工具。世界末日了与她何干,什么事都没有追剧重要。
她敲下遥控器上的数字,屏幕上变了另一个画面。那是目前人气最旺的动画,名叫《战机少女艾莉琦》。女孩们穿着帅气华丽的机战装,大喊着自我鼓励的话语,挥着奇形怪状的武器冲向危害人类的怪物。宣扬正义勇敢的主题使无论男孩女孩都会深深陶醉其中,用心精致的画面,别具一格的设定,可以说是当下小孩子们最乐意讨论的话题。
夏叶看了看那个在屏幕上喊着“由我来保护你”的女孩,她是女主角,名字叫艾莉琦。一到这个时候夏至就坐不住了,她也会做着夸张的动作,大声地起哄。可惜变身的是艾莉琦,她就算喊破喉咙也变不了身。
“艾莉琦可是正义的朋友啊!”夏至羡慕地说,那种表情是恨不得自己也成为艾莉琦那样的正义伙伴,“她能只身打败Dr.Crazy手下的坏蛋,超级帅的!”
夏叶有听没有懂,只是一味地点头回应。
“她就像这样——嘿!哈!几下就把坏人打倒啦!”她一脚蹬在椅子上,动作夸张地挥舞着双臂。
夏叶来着灰尘在空气里飞舞,他抱着碗侧坐过身,避免被误伤,“桌子是无辜的,你再这样会误伤友军的。”
夏至没听见,她将桌子视为假想敌,在无辜的它身上来了一脚,更无辜的碗就这么亲吻地板结束了它短短的一生。夏至惊叫一声蹿出去,躲在沙发后面看夏叶的脸色。她生怕夏叶会气个好歹,突然跟她翻脸什么的,她可没办法应付这事。
夏叶只是说着“你看吧”,叹着气站起来,找来清扫用具,清理了沾上尘土的饭菜后用胶带把瓷碗碎片缠在一起,确保棱角不会划伤手后放进垃圾桶。而后又去厨房为她盛了一碗,递到桌子上。
“第三个碗啦。”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趁热吃。”
“不是故意的啦。”她摸着头发,很抱歉地吐出舌尖。
夏叶有时候觉得她真是活泼过劲了,也蛮好的,因为她自己也有了活力。他吃完饭后破天荒地跟夏至一起看完了当天的集数,夏至追问着观后感如何,夏叶说他很喜欢那个新角色。
他说的新角色是艾莉琦的新同伴,蓝色头发的蒂兰,是个极其神秘的人物,就在艾莉琦快要斗不过敌人的时候冲出来救场。艾莉琦冲她道谢的时候她冷冷丢下一句“是你命大”,就迅速离开了。
夏至拖着长音发出了音调上挑的“哎”,用胳膊肘戳了戳他,一脸八卦笑地道:“你喜欢那种高冷系的女孩子呀?”
“……嗯……怎么说……”夏叶半遮半掩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那就是咯!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这种事根本没必要去想啊~!”夏至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样笑着,这可以成为一个重要的突破点,“忽略外表身份什么的凭感觉就好啦。”
夏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也少见地起了好奇心,反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哼~哼!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夏至抱着她的玩偶,头仰得高高的,“至少得能保护我!能给我做饭吃!嗯~会永远永远陪着我的那种!但是呢现在还没遇到过呢。”
夏叶歪着头,看夏至哼着歌坐在沙发上摇晃身体,手里不停地按着遥控器,似乎很钟意这个话题。他突然觉得很渴,也许是刚才的盖饭里盐放得稍多了一点。夏至望着他走向厨房,她伸出手拖过旁边的靠垫,把脸深深埋进去。
她撒谎了。
在夏叶问到她喜欢的对象是什么类型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坐在面前的这个人。
无论是战斗中的他,任自己处理伤口的他。
给自己买各种各样星星状的小玩意儿的他,还是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他。就像是烙在视网膜上一样,挥之不去。
她有。她遇到了。但他不会喜欢上自己呢。夏至苦涩地笑了笑,她丢下怀里的抱枕,穿着一只拖鞋奔向厨房,夏叶在往她的牛奶里加蜂蜜,啊对了,她喝牛奶的时候一定要放一小勺蜂蜜。不能超过半勺,哪怕多一滴她都会察觉出来,嚷着好咸。
她的任性他全都满足了,可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让女孩子表白什么的,太逊啦。”与其说这句话是对夏叶说的,倒不如是自嘲。她提着裙角,此时一阵暖风风从厨房的窗户涌进来,将她及膝的睡裙裙摆吹得如花般摇曳。
“喂……”她声音有些颤抖地开口,“我…喜欢你。”
搅拌声止住了,夏叶回过头,他很吃惊,下一步应该就是看看日历今天是不是四月一日。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往夏至那里挪了一小步,“小至,你……”
后半截话夏至没让他说出来,她甩掉了拖鞋,赤着脚跑进厨房,夏叶被这交叠的双手剥夺了话语权,重加的温暖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夏至低着头,脸都快热到融化了。
不要说。
同意与拒绝,都不要说。
“我喜欢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因为和我相处的话对你来说太累啦,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你不要同意,不要拒绝。我的这份喜欢,你记到心里就好了。给我独留一席之地吧,哪怕只够存放那四个字。”
她停了一下。
“我知道以后你能遇见一个比我优秀的女孩,她会成为最适合你的人。我不会干预你们的,但是你也别想甩掉我,就算唯有走对自身来讲极端的这一条路才能永远地留在你身边,我也会做。”
“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看到了,那个不属于她,但幸福温馨的未来,所以她不打算干涉妨碍。把不属于自己的舞台退让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尊重这种情感。
夏叶钳住她的手腕,向后退了一步,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又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可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接受的话难道不是很伤人么。你每次都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一直都在委曲求全的是你吧!”夏至噘着嘴,“你这究竟是温柔还是懦弱啊!我这是单向告白,和你是否同意又不冲突!”她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啊,现在哪怕只是和你住在一起就非常幸福了!”
她的话犹如一支箭矢,正中红心。夏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用手揉揉她的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他转身继续搅拌着牛奶,“零食准备泡芙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夏至踮起脚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睡前我会记得刷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