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一个已经被无数主角们转生过无数次,创造过无数个奇迹,打败过无数个魔王的,已经连一点残余价值也压榨不出的异世界。
就算是真的要去追溯这个世界的历史,这句猜测应该也挑不出毛病(后来跟某个一千多还多少岁的大法师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严格来说不是这样”,但去她的,我就是那么个意思)。
抱持着这种想法的自己总是会忽略一件事,从而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人和事无法预料,难以学习,不得要领。
要说是什么事的话。
外星人不管见过多少次也还是外星人,不管说上多少次话也还是外星人,不管遇到多少个也还是外星人。
对,这件事。
请再次原谅我诡异的比喻。另外,自己并不会对这本身感觉到什么“震撼”或者深以此为意,不如说就是毫无这种想法才会将它忽略。
总之,来到陌生的世界这点对外星人们来说可能会感到难得的自由或者解放,但对陌生的世界本身来说。
全都是些送回去都来不及的麻烦的外星人。
可气之处在于他们永远都送不完。
可气之处在于他们还偏赖着不走。
真的,要是在自己的世界里遇到这样在地球上大闹的宇宙人,那我肯定不会喜欢他。
……哦,先等等。
那种碰巧掉到自己家里还人畜无害的最终兵器美少女宇宙人得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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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既然这种能够问问先祖就得到真相的‘奇迹’听起来这么方便——”
我怕自己一旦沉默下去就会被霍帕大哥注意到自己真的在心虚,只好在某种从胃部上涌的焦灼感中继续勉强着开口。
“不不不,一点都不方便,‘奇迹’要是方便就不是‘奇迹’了,”对吧对吧我就说嘛,“应该说一般不会有人把事情真的报到调停者那里去麻烦他们。一般的刑事案件就靠一般的警备力量解决,我想这在楚门先生的世界也是常理。”
“是这样没错。”
“但刚才的事可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尤其是其中的一点——你看,在国家级别的交通枢纽瘫痪事发地,紧接着就闹出这种和转生者有关的暴力事件——‘转生者’,那名被你们称作维托的转生者……不知道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对我们……起码是对我自己来说,‘转生者’是这所有事件的总和中最让人关心的那一点。”
“……你的意思是维托搞出刚才那档事之后神殿才有同意下派什么‘调停者’的理由吗?”
“对。”霍帕大哥首肯,“飞龙可以让守卫和士兵们去降伏,传送门可以由法师去修补,地城可以派我们来开掘,但是转生者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过去几千年,就算专门为你们立了法,说实话也没有太多除此之外的专门应对手段——我们从来都不够了解你们的世界,没法只靠自己对你们的事做出判断,要我说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有道理”,这么形容他这番说辞应该是不过分。
“——啊、等等,我没有‘转生者都是些可恨的外乡人’这种意思。你看,我们这些工会的人对能够合作或者提供帮助的转生者都非常尊重,楚门先生这样可以好好沟通合作的人我们是不会讨厌的。”霍帕大哥好像还是觉得自己一时言重,“但刚才那样,怎么说也性质恶劣。本以为维托既然下属有成组织的团体,那应该是个和你一样能好好交流的转生者……结果是那副德性。”
“我理解,”因为那基本是我们先缺了八辈子大德让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互相决裂,“真的,我完全理解。”
他们俩关系本身就不太暖心这事我是之后几天才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事会露馅本身,要知道这个得多等一两个月。
“楚门先生确实和克拉拉女士说的一样明白事理。”
另外,场面话虽然很重要,但我想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和这无关。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问点别的。”
“请吧,反正时间不少。”
别,要是那什么调停者最多两天以后就会过来那我可一点时间都没有。
你说的那种能够问出真相的‘奇迹’到底是怎么运作的?要花多久施法?需不需要施法材料之类的法术成分?结果有多准确?施法对象是什么?
才怪了。这问法霍帕大哥他自己先不说,一边靠着墙随便猜都猜得出肯定是留神旁听我们的菲副官大概当场就能明白我什么意思。
能够向先祖祈祷然后问出真相。
奇迹。
要怎么运作。
要花多久施法。
需不需要施法材料之类的法术成分。
结果有多准确。
施法对象是什么。
如果想要对突然杀出的新万能法术做出应对,需要了解的起码有这五件,时间最多两天,而我压箱底的另外一个办法怎么想估计也要准备不少时间(虽然具体还是得看克拉拉)。
冷静,冷静。
做应对的原因是自己有其他谋害维托的办法。
如果能问出和这点直接相关的答案,之后只要还有实行原计划的可能,要做的无非就是抓紧时间。
其余照旧。
好。
“啊啊,时间是不少,但我现在在意的也就一个问题。”
“我猜是关于那个‘奇迹’的。”
“哎呀,被猜中了。”我尽力做出一副被揭穿的样子讪笑起来,希望霍帕大哥不是真的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不好意思……就跟那个、呃,你们的锤子一样,我实在是有点好奇。”
“——霍帕完全没学过奇迹学,问他也没用。”菲副官唐突地结束了(本来就没什么意义的)伪装走到我身旁,“我姑且对奇迹学略知一二。虽说不是我的专业范围,不过楚门先生这样的转生者估计也不会问什么特别专业的问题。”
“菲你原来在旁听的吗。”
“我怕你好不容易聪明一次联络神殿之后又对这两人应下什么不该应的。”菲的咋舌声甚至能让我打个寒战,“行了,什么问题?”
亲娘啊我错了请不要严刑逼供我我什么都会说的。
“呃,你看,我听霍帕大哥说那种能从先祖那里问出真相的法术是呃,对着先祖祈祷……”
“然后呢?”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满脑子骗你们把这地方搞得一团乱糟的拜托你不要杀我。
“然后、然后啊,然后我挺好奇关于‘祈祷’这部分的。”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吞口水,不管知不知道原因大概都会觉得我现在看着很可笑,“你看,菲副官,我的世界里,‘祈祷’真的就只是对着神像之类的或者比个手势双膝跪地就在原地默念。可是啊,这里要是真的存在什么先祖不先祖的,那施法的时候总得有个什么对象吧……?”
“啊,对对,确实。楚门先生的世界完全不存在‘灵魂’这种东西。”霍帕插嘴,“我听菲你谈过这事,好像就连说法本身也是被古代的转生者带回去的来着,是这么个说法吧?菲?”
那好像还挺劲爆的。
“对。但这跟他想问的不是一码事,霍帕你安静。”
“……”
“好了,就跟霍帕他说的那样……毕竟是转生者,好奇也没办法。我暂且相信你和克拉拉不一样,问这种事也不是别有用心。”谢谢你们一直相信我, “起码我想这么相信。”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对你们撒谎了。
“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这问题问得很没心眼,楚门先生。”她叹气,“不过反正——答案是没错,这个世界的所谓‘祈祷’确实是从作用和对象开始就和你们那方的纯粹仪式有区别——但本质上又反而没有。”
“……怎么说?”
“因为本质上还是都只有单方面,简单说,就是‘向神跪下祈祷’和‘和神平等对话’的区别。”她耸耸肩,“瑟德王国的先祖神殿明令禁止直接和被奉为神灵的先祖灵魂交流。直接干涉或者操纵灵魂是高等死灵术研究的范畴,也所以后者在这里完全不受欢迎——毕竟是能做到把他们的神明玩弄于鼓掌间的技术,不过我听说现在死灵术界的伦理风向是禁止这方面的过多研究。”
然后就是和你们的世界的不同之处,也是你问题的答案。
她继续道。
“不同之处在于灵魂本身,我说了这些,楚门先生你现在应该能够理解——至于怎么不同,拿这次调停者必然会用到的请求来举例,就是这位还没赶过来的调停者到时候确实要找到特定的对象去施法,或者说祈祷。”
“对‘先祖’吗。”
“是对‘先祖曾经停留的某处’,我说了吧?奇迹学的所谓祈祷本质上还是‘单方面’的行为,研习者无论如何都没有真正接触‘先祖’的权力。”
“什么……?‘某处’?”
“比如说……嗯,‘几百年前某个伟大的战士曾经居住过的城堡’,这样好了——假设存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么几百年之后,如果城堡还没有坍塌或者改建成什么其他东西的同时又发生了什么需要调停者介入的事件的时候,这名调停者就需要向这栋城堡本身施法。”
“然后就能借到那个战士的力量?还是别的什么?”
“这要先假定他的灵魂已经离开早就不存在的尸体。但灵魂不被身体束缚也往往会被别的什么束缚,这名贵族的灵魂在这几百年间一直守望着自己城堡内的一举一动的可能性非常高,这种情况下,调停者如果想要祈祷获得某些真相,那么成功率也会非常高。”
“也就是说,这次的调停者如果想要知道维托是怎么个情况就需要对着他家祈祷,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至于怎么接近他的家这点就不是调停者本人而是随行近卫军的问题。”在我想问出“‘近卫军’又是个甚”前,菲副官直接给了我差不多的回答,“那些家伙十年前只用了一小队人就把整个瑟德的吸血鬼杀到七零八落,想来你们的世界的枪械或者火药对他们来说完全不算麻烦,我甚至觉得维托会主动服软。”
当然,其实近卫军是什么有多强这种事我也不需要知道。
最要紧的问题已经得到答案了。
虽然可能会有点累人,但综合各方面考虑,这还真是一个可以称作不幸中的万幸的答案。
很好,其余照旧。
“……总之,也就是那个调停者要想问出真相就需要对着维托的家施法这件事吗。”
“啊、嗯,没错。”菲副官似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接下来会对近卫军更感兴趣点呢。协会里不少人都挺喜欢他们的。”
“比如我”,地,霍帕大哥举起手。
“我觉得比起猎杀过吸血鬼的精英军队还是拿着变形喷射大锤的诸位待的工会更有趣点。”倒是不算谎话,“总之,感谢这么详细的解答,我现在满足了。”
“那真是过奖,”她像是难得笑了一下,可惜在头盔下看不出来,“我之前搞不好是错怪你了。”
没有的事,你一点都没有错怪我。
于是,接下来。
在工会五人组全都入睡的几个小时后的深夜,我偷偷重新打开了马车的后门。
克劳迪娅的尸身似乎已经渐渐开始稳定,褪去隐形的颤动残躯虽说惨不忍睹,但就光是没有停摆这点就看得出克拉拉确实有在干活,辛苦辛苦。
至于直到我出声才发现有人偷偷进入的克拉拉,虽然在一开始差点吓得尖叫,但是听了情况转述之后姑且还是冷静下来。
应该说她就是这点好。
“所以要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说过又有了什么办法吗?现在绝对该说的时候了吧?”
“我偷偷进来就是这个意思。但在这之前还有最后一步需要确认。”
“那还不快点。”
“我要看你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