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太想相信自己要做这种事。”
“我挺认真的,尤其是你日记本上写得确实很详细,那就更方便了。”
“但是那么多鸡要从哪里搞?”
“总之整个镇子市场里的全都买下来就够用吧?不是鸡也好别的都行,你觉得方便就可以。”
“……那综合来说确实是鸡比较方便。”
“对吧?”
“毕竟按照你的计划来看,在容易入手的尸体里,鸡这种脂肪多一些的身体结构比较高效。”
“……这我其实没想到。”
——就是这样,我在问出那句话之后真的看到了克拉拉的日记本,她真的让我看了。
起码是里面夹着的一张纸。
当然,她能点头同意拿出来给我看这件事本身是因为我向她解释了缘由。
不过现在我们正紧张兮兮偷偷摸摸趁着五位朋友睡得香朝维托家走,麻烦让我先把眼前要做的事处理干净再和各位复述一遍。我猜下一章的时候就能干完。
或者起码我和克拉拉会完,那在别的意义上也就完了,不算是说谎。
“没事,你刚下工但依旧机智勇敢的死灵师朋友想到了——好,差不多到了。”克拉拉说着走过一条转角,随即捏灭了手中照明术的白光,“我们之前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眼前只剩下头顶隐约发青的月光充当照明。
听菲副官说宵禁在传送门这档事之后姑且还是维持在午夜之后禁止外出的这种程度,从路边这些早早熄了个干净的街灯和半个行人都没有的街道来看确实不假。
还挺方便的。
“幸亏马车轧出来的痕迹还在,真是难找对地方。”
一般民众的住宅区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没什么特色又非常难分辨,选择在这里大隐隐于市的维托确实是个有常识的前犯罪者——虽然就算转生到这里他也还是在犯罪就是了,另外就突然开火暴露自己这点来说也不怎么聪明——还是说这是那个吗,会随意在大街上拿着打字机火拼的黑手党的本能之类的东西吗。
意大利人真可怕啊。
“没有车辙我也能靠克劳迪娅断肢的痕迹回溯,”她耸耸肩,“况且我本来记得路。”
“说起她——”
“啊,不用担心,我把杖子插到她身上当作生命力源稳定情况了。”她说到这里,大概是觉得作业告一段落之后还是闷着脸实在不太舒服,双手拉下罩住口鼻的衣领透了口气,“先把维托的问题处理好。”
“……行吧。”希望她这次被插的时候没有痛觉,“……那,现在的目标,总之就是把维托和他其他手下的住所标记出来。”
“我知道,可是要怎么做?你记得当时朝我们开枪的有哪些方向吗?”
“完全不记得。”
“哈啊,我猜也是这样。”
“哎呀哈哈哈哈真是非常抱歉,当时我就记着抱着你和克劳迪娅赶紧跑回车上,完全没有余裕注意这种狗屁倒灶的细枝末节。”不如说我甚至都回忆不起抱着她的时候除了“怎么这么轻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和“妈呀快跑”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感想。
“当时是没办法吧?突然发生那种事,我好歹也挺看重克劳迪娅的,一下搞不明白要干什么当然是——”果不其然,她压低声音抱怨起来,“当然是、对、人之常情,对吧?我自己当然不想突然不知所措不是吗?这不是很正常吗?”
“其实你红红脸低声来一句谢谢之类的这事就会变成我的甜美回忆了,不用这么据理力争的,真的。”
“是是真的非常抱歉我刚忙完修自己的仆从现在又要陪你搞这些实在是娇羞不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愿意相信我到这个地步又亲自陪我本身就算是甜蜜回忆的一种了。”
“——前提是我们能无事活到把今天的事当成回忆的那天。”行吧她看起来是真的没有娇羞的闲心,“拜托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快点想想办法。”
“……”
“我认真的,楚门,我们到这里不是为了就这样等着被他们白白发现的吧?”我知道克拉拉你很认真,我也不想被他们发现然后一通扫射成筛子最后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千疮百孔地横尸街头。
是说谁会想啊。
……
嘶(拟声词,我此时在心中倒抽一口气灵光一闪,是的,就是那种感觉)。
等等。
“其实被白白发现这事也没什么不好。”
“蛤?”
“不用今晚,到时候再做也完全可以。”
“蛤?”
“而且同样不需要我们来做这个差事。”
“蛤?”
她难得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像是对着月亮失了智一样自说自话。
“总之克拉拉你提醒我了。事情不必按部就班。”但我可没有自说自话,起码剔掉常时发动的内心长考来看是这样,“今天就到这里,等霍帕大哥他们醒过来再说其他的。”
“不不……所以说趁着今晚宵禁还在没有光照的时候把这件事尽可能做掉不是最优解吗?”
“并不是,听我解释——总之,计划本身没有变,但我需要你再和霍帕大哥他们说一次谎。”没过几小时就要食言的自己是真正的人间之……不不行,忍耐,这种梗有味道,多玩绝对会被人讨厌,“我本来以为不需要他们……结果还是需要。那就只能骗人骗到底了。”
“……”
克拉拉应该理解了我没有精神失常,但还是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不说话。
“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怎么说,”她皱起眉头,似乎是在尽力选词择句不让我会错意,“……感觉楚门你也真的是,除了骗人什么都想不出啊。”
“这事可没办法改。”以及感谢夸奖,“我猜自己来这里之前在别人眼里就是这副样子,除了骗人之外什么都不会。”
“听起来好像有点心酸。”
“是挺心酸的,不过能骗到让异世界的美少女在月下对自己心生怜悯就证明这终归不是坏事。”但实话说被她这么一讲我心酸得可不只是一点,“另外既然你没空娇羞那大概也没空听我扯这些,咱们还是快些回去比较好,我路上和你解释明天要干什么。”
“……我知道了。”
“哦,在这之前容我问一句,克劳迪娅具体修到什么地步了?”
“脊椎部分还剩三节正打算回收来着,怎么?你又帮不上忙。”
“那就停下,把这三节全都插到原地。”我在心中对克劳迪娅开始深切致歉,“不如说,最好插深点。”
既然是朋友,稍微借用一下脊椎骨也不算是不能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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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发现五人都已经醒了并且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们大晚上跑出去是何居心——这种展开非常幸运地没有发生在我们头上。
我猜大概是因为陪我们应付折腾出来的破事就算对这几位来说也着实是个累人累心的差事。
然后,第二天早。
“……你说你修不好那孩子?”
“她后三截脊椎全都卡在维托门前那片的路砖里了,我昨晚试了半天实在收不回来。”克拉拉一脸理所当然地朝霍帕大哥和菲副官解释起缘由,“我需要有人帮忙亲自回收。”
“那是在维托家门口,在调停者来之前贸然去那里可不是好主意。”菲副官一如既往地直接说出了回绝的正当理由,“你真的不能再努力一下吗。”
“我看是不能,因为她刚才告诉我还出了些别的问题。”我接下话茬,“况且克拉拉是个刚毕业的死灵师,怕是没菲副官想得那么能干。”
“真失礼啊你。”
“你口口声声跟我说的。”
“把你也做成尸体如何?”
“好好拜托你们不要自己吵起来——好了,还有什么问题。”菲副官看来是一如所想地承担起了“无奈的大人”的角色,很好,背弃了她昨天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任的自己实在是太强了,“说出来没准我们还能帮上点什么。”
“主要来说有两个:她的法杖撑不住吸血鬼的吸取裂开了;之后克劳迪娅体内的体液流失太多她没了法杖完全填不上。”
菲副官听完之后一时间保持着无奈的模样(当然还是看不见脸)原地僵硬了一会,“……我最多辅修过几个月死灵术,说实话涉及到实践问题一时半会可帮不上忙。给我一礼拜让我翻翻以前的笔记——”
“再过两天她没准就会开始烂了。”
“——这可不行,虽然说变成了仆从但是个人意志还相当清晰,这种事情我不知道菲你们怎么想,但我觉得不能见死不救。”在一旁沉默着的霍帕大哥总算开了口,“真的没有办法吗。”
“如果能找到克劳迪娅的体液的替代品和修补重建法杖的材料那么就还来得及。”
“也就是缺少材料是吗。”霍帕大哥低头沉吟,“材料……需要什么?”
“霍帕,你不会又要——”菲副官应该是一眼看出了什么预兆,想要出声阻止。
“难道说菲你就要看着那孩子这样惨死是吗。”
“她已经死了。”
“——灵魂还在就绝对不能说是死。”有没有被骗暂且不论,霍帕大哥这样的人确实是很帅气,“不管克拉拉女士一开始的做法有多不人道,现在也不是纠缠这点不放的时候。她还是个能哭能笑的孩子,别的不谈,要我看着她这样烂掉绝对不可能。”
“……好吧,好吧。”最终菲副官还是又一次不自觉(或者自觉)地被霍帕大哥牵着鼻子走了起来,谢天谢地,“好吧,我知道了……需要些什么?如果我们能搞到的话。”
“她刚才列了一张清单。”我如释重负地示意克劳迪娅把昨天讨论出结果的清单向他们展示,“这些应该就是需要的材料。”
霍帕大哥接过,然后在隔着头盔的沉默中阅读了大约一分多钟没有说话,再保持着沉默递给了菲副官。
菲副官以同样的流程向杰克和杰克和萨博传阅了一番,最后回到了霍帕大哥手里。
期间没人说话,但是杰克一号和萨博都在霍帕大哥咳嗽示意制止前短暂地笑出了声。
“如、如何?能够搞到这些材料吗。”
“怎么说,木屑这些确实都是些分头去镇上买就能入手的东西……虽然矾石这个得找那些咒术师要,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嗯、应该能搞到手,这个二位不用担心,姑且是举手之劳。”
“那就太好了。”
“另外如果还是找不回她的脊骨,给我们方位,我们会去试试看的。”霍帕大哥反手指了指漆黑的巨型猎装马车,“这东西的装甲就算不展开也有一尺多厚,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不,等等霍帕,这怎么说也太冒险了,我们不知道维托还会有什么武器——”
“别忘了这车名义上算是我的。”他伸手示意菲副官安静,“我不懂死灵术,而且说实话也不是什么英雄,讨厌过分的危险和麻烦——但菲你要明白,要是看着那孩子就这么没了,我余生都不会做好梦的,这才更麻烦。”
……
“好了,克拉拉女士,楚门先生,这两件事里我们该先做哪件?”
“我……”
我突然想说些什么。
或许这么做终归不是一个好主意。
或许我才是会不会做好梦的那方。
或许是这样。
“嗯?怎么说?”
或许吧。
“先收集需要素材。”克拉拉先开口了,“她需要额外的体液注入来防止坏死。”
“我知道了,那就先从收集……”
霍帕大哥重新拿起清单端详起来。
“死鸡,括号,越多越好,括号,开始好了。毕竟只要镇南和镇北地两个集市开张就能尽量多买,现在又是早上。”
另外顺带一提,杰克一号和萨博又像漏了气一样噗嗤噗嗤地隔着头盔笑起来。
“……感激不尽。”
虽然一直都是隔着头盔,但我越发不敢朝霍帕大哥的脸孔部位投去视线。
“没有的事,碍于职务不能直接帮两位解决维托给两位带来的困扰,我才是良心有愧。”
他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