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死灵术可以把生命力转换成血液，不同尸体之间可以用近似的方法互相转换修补，所以也能想到你们大概是要用那些鸡干什么。”菲副官盯着霍帕大哥和剩下三人安排分头采购事宜，不过说话的对象明显是一边站着的克拉拉（或者是我，但我不该自作多情对吧），“至于补强法杖需要的材料也无可厚非，每个人做法杖的用料不尽相同，这都不是什么问题，确实和霍帕说的一样属于举手之劳。”
但是——
她继续道。
“但是，我不愿意让霍帕冒那种生命危险，一点都不，如果他之后出了什么事，我会不顾现在这些问题拿你们是问——不对，我可能会做维托本来要做的事，当场动手杀了你们。我知道这话很伤人也很夸张，但我正是因为想相信你们并不是自己之前怀疑的别有用心的恶人才会这么说。所以请两位告诉我（现在我可以确定她真的不止在和克拉拉说话）：你们值得我相信吗？”
就算有愧也没有理由在这里良心发现，但心脏本身还是像门火炮那样轰击起胸口。
“值得——当然值得。而且，不光是我们两个，你男朋友本身也值得相信，请相信他不会出事而是像个英雄一样带回克劳迪娅的三段脊骨，身后说不定还会闪耀起爆炸的火花。”
毕竟按你的说法要不是这样那不管怎么着我们都死定了不是吗。
话说回来，菲副官终究是个和霍帕大哥一样的好人。
如果不是这点，我拙劣的行骗手法大概也不会顺利实行到现在。
这我非常自觉，在此衷心祝愿善良温柔而勇敢的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下去。
只要自己也能好好地活下去的话。
“那，我就希望如此。不过‘爆炸的’……？啊啊，我知道了，那好像是你们的世界里经常会在电影里出现的特殊效果吧。”
“最近的片子不会再这么干了。”
“是吗，那还挺可惜……等——”然后菲副官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声音也低下去，“疼——不是男朋友！我们还没到那种、关系、来着……”
题外话，我突然在想这两个人一把年纪了关系还是跟高中生青梅竹马一样是不是因为头盔遮住了菲副官一天可能会红十次不止的脸。
“……反正，那什么，请相信他也相信我们，就算是为了克劳迪娅能重新醒过来也好。”
“是啊……无论如何我希望如此。”她点头，“调停者介入的话，现场那一片大概会被封锁很久，要救就得快些，不然事情都是白费。”
之后菲副官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地跟着霍帕大哥他们去了集市。
至于自己和克拉拉则呆在原地等到了太阳下山。从昨天起就负责盯着我们的那几个守卫不是特别好绕过去。
当然现在也还不需要绕过他们。
另外，我们也不是无所事事，素材到手之后需要谨慎地在密闭的环境内按照特定步骤混合起来，得让克拉拉好好记住这些。
花一个白天抱一下佛脚算是正好。
清单上需要的物品除了用来提供脂肪的运送手段的死鸡（越多越好）之外，还有用作生成硫酸的矾石和之后用作生成硝酸的火硝石（好在这两种东西在这个世界算是常用的施法材料），当然，还有吸收经由前二者处理过的甘油的碎木屑。
啊，没错，甘油是可以被脂肪水解出来的，克拉拉昨晚花了点功夫在克劳迪娅身上（她对此也非常过意不去，真的）试了一下，用死灵术来快速达成完全没有问题。
是的，就是这样。
维托他们显然很清楚制备某些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违禁品的东西的方法，而克拉拉作为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还真的就记下来了——虽然是用通用语，但她念给我听就能同声传译所以没什么区别。
自己姑且是上过高中化学的转生者，把这种步骤一个字一个字喂到嘴边之后还是能明白要做什么的。
说到这里，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明白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希望各位能明白过来。
应该能吧。
也就是用死灵术把整座镇子的肉用鸡变成遥控甘油炸弹这件事。
能够把双足飞龙炸得to infinity and beyond，那我猜在地下找到地基定点爆破几栋居民楼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不过讲真这很麻烦。
一开始是想冒险找到躲在房子里的维托本人把他炸死，霍帕大哥说请来了要对着房子跳大神（或者祈祷，直到看见正经八百的调停者施法前自己觉得都是一个意思）的调停者之后又打算连带着把那什么调停者也炸死（考虑到随行的那什么军其实很不现实）。
但是得了吧，去他的，说到底我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既然重点都是他待着的房子，我为什么就不能先把一直杵在那不动的房子炸了？
对啊，完全可以不是吗？
事后栽到本来就有炸药卖的维托身上说是火拼时意外引爆不就好了吗？
不不对，根本用不着什么栽不栽的，开了第一枪闹得这破镇不得安宁之后这脏怎么看都是他的不是吗？
完全可以不是吗？完全可以不是吗？
没错，完全可以。我倒是要看看炸完之后那老不死的还能怎么蹦跶，那什么奇迹学又要怎么跟在那阴魂不散的老祖宗玄学沟通。
——好。
那既然是这么个道理。
就去他的。
没什么你不仁我不义的深仇大恨或者别的什么缘由，我只是嫌麻烦又正好可以这么干。
啊哈，这么一说在某种程度上还挺帅气的，就是有点——有些——好吧，非常对不起相信我们现在真的只是想救克劳迪娅的霍帕大哥和让我敲着良心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被相信的菲副官。
不过我不会说这是愿意去相信的他们太蠢。
意识到可疑之处但最后仍然决定相信对方并非别有用心正是所谓的人性光辉，所以我不会得意洋洋地那么讲愿意在最后选择相信我的人。
“这是他们的问题，自己只是聪明到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们”。
我不会那么讲，肯定不会。
有错的永远只会是我这方，而这样的自己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下三滥最小物臭的转生者，就算不是第一大概也能排到前二十。
更可悲的是这其中严格来说甚至没有一点喜剧色彩，拿别人性命去耍小聪明做这些欺瞒的勾当可一点也不好笑。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今天也会坐在马车里一边确认克拉拉是否掌握了在鸡尸内迅速化合硝化甘油再引爆的步骤，一边等待他们五个把我需要的素材不辞辛苦地带回来。
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想要感动自己或者别人的意图。
我只是在告诉自己既然到了这一步良心发现也不会有救，那就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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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剩下的事毫无戏剧性。
工会五人在下午顺利买来了不知道多少麻袋的死鸡、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硝石和矾石、还有大概是从木匠店之类的地方要过来的碎木屑。
克拉拉以需要我做助手为由把我拉进了马车，就那样对着这些塞满了一车的杂碎和她笔记本上的步骤开始忙活起来。
其间霍帕大哥收到了调停者已经快要赶到的口信，在把我叫出去的时候确实有点危险，不过他看来只是想跟我传达消息，没怎么往门里看。
克拉拉和我熬过了第二晚和一整个上午，最后临时拆掉马车底层淋浴间的下水口，让已经塞满了硝化甘油的大约三位数的鸡沿着管道钻进地底随时待命。
第二天的太阳升到半空的同时，准备总算堪堪完成。
顺带一提，如果有条件请千万不要在什么房车的临时厨房里点火烧水做化学实验。
“——辛苦两位，我希望克劳迪娅现在只要把剩下三节脊椎安上就能醒……”见我们总算打开车门，霍帕大哥上前询问情况，“等等，你们两个怎么满脸乱七八糟的，里面着火了吗？”
实验本身有没有制备出需要的物质这点另论，这么做实验的人会在结尾遭遇从看起来很滑稽到被生成的有毒物质当场杀害之间的结果。
想来诸位能同意在这个区间内无论哪种都不能算好。
“咳、没、没事，已经灭了，没烧着什么，就是不该把硝石这些东西扔厨房的……另外别担心，克劳迪娅好得很，接下来就看霍帕大哥你们。”
“最好是这样，神殿派下来的车队已经快到了，声势不小，现在正在镇外南门过检。真的到了维托那里先不说会起什么冲突，整个街道都会被封锁起来给调停者做祈祷的准备。”
“我知道，昨天听你女朋友说了。”
“那就好，无论如何都要快，要是没别的问题我们这就赶过去。让克拉拉女士把精确的方位报给我们——我是说最好能有哪块地砖这种程度的精确。”
“我知道了。”等等他怎么干脆碾过了女朋友这三个字眼，“麻烦克拉拉你把方位和他们报一下。”
“——对了，”哦你现在要跟我纠正了吗，“把克劳迪娅抱出去安置好。”好吧不是。
“为什么？让她就躺在那里有问题吗。”
“万一要是真的出事，还是让她放在你们手上比较稳妥。”他收下克拉拉递过去的示意图跳上车夫席，“菲！杰克！杰克！萨博！上工！去把克劳迪娅的骨头给克拉拉女士拿回来！”
“……别这么说，几位肯定不会有事的。”
“借你吉言。现在快把她抱出去，等我们回来。”
我回身在克拉拉之前抱起克劳迪娅被放置了两天的隐形残躯，走出车门。
确实是又轻又冷又恶心。
黑马车的三对车轮在嘶鸣声和喷气声之间压上来时的痕迹，草草应付了上前盘问却又不敢靠得过近的守卫，消失在对我来说耀眼得过分的阳光下。
接下来时间紧迫。
“这就成功了一半。”
“哎哎，目前为止都很顺利。除了这些没拦住工会马车所以肯定会加紧盯着我们的兽人守卫之外。”克拉拉正双手拿着那根根本就没坏过的乌木法杖，“……别告诉我你忘了考虑他们要怎么打发。”
“试爆。”
“哎？”
我看了一圈周围的建筑。
就近来说能当作俯瞰用的高地只有一处，倒是离这个这个扣留我们的关卡不远，全力跑过去的话应该也就是当年从宿舍到教室的程度——这么看大约在两分钟前后（经常在七点十三分赶早自习的自己对此颇有经验）。
“在那里试爆随便几只。”我指着传送塔的对面方向，“正好试试看到底有没有用。别离这里太远也别炸着谁，让这些人听个大点的响就成。”
“哦哦——那，之后我们就往传送塔跑然后在那里……”说话之间克劳迪娅忽地打了个响指，“但那里离维托的位置未免有点太远了吧？不是说操纵距离的问题，我如你所见是个人类，视野最多也就是正常人的水平，这种距离可掌握不好精确的位置。”在她话音暂时落下的同时，眼前街道的最后一盏路灯柱旁响起了三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和某种奇异的禽类啼鸣，“啊，不过看来引爆是没问题，维托确实没骗我。”
姐姐你是真的很可怕了。
“麻烦你把我上衣撩起来一下。”
“现在不是性骚扰的场合拜托你说人话。”
刚刚受了一通闷气的守卫们纷纷无头苍蝇般咒骂着赶向传送塔相反方向的爆心地。
“不是。我是说我背后别了两个从马车上顺下来的望远镜，应该能派上用场。”
她又打了个响指，顺手抽走我屁股后面的两根筒状物。
“早这么说就能省下这句话的时间——好了跑快些——啊啊，不过尽量别把克劳迪娅的什么东西颠出去。”
在下一秒从街道的另一侧凭空炸飞的石砖让剩下那一丁点的守卫也不得不困惑地从我们身上移开视线。
我抱紧克劳迪娅迈开脚步，开始思考起让眼前这个裙摆飞扬着朝传送塔全力冲刺的和美少女似是而非的生物学会制作肉鸡炸药是不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