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帕丝涅她问了你些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到最后也没说漏一点,别担心。”在自己床头坐着的克拉拉看起来比上午打发完德伊莎主管之后还要心累,“况且,你看,克劳迪娅和我都还在这里好好的,这栋楼也没被她拆掉,安心吧,没出问题。”
等等精灵在你这样的本世界居民眼里是能动辄拆楼的等级吗。
……帕丝涅和克劳迪娅当时都让我离场保持距离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吗。
想了想应该不是,不然这旅馆里其他人应该会被她进去的时候强行赶出来。
这么说她们没准只是觉得我一个转生过来什么都不会的人在身边碍事。
“说到克劳迪娅。”我瞅了一眼像个没事人似的在一边的摇椅上窝着看书的吸血鬼幼女,“她那出是确实是你弄的对吧。”
“所以说我不是都讲了——对啦,对又怎么样啦,现在没事不就好了嘛!”不过克拉拉剩下的气力看起来还够抬高八度抱怨,“我惹出来的事情由我来应付过去不就好了嘛。楚门你什么都没干,能不能起码别再问了?”
是啊啥都干不了还主动带了路真是挺抱歉的。
“楚门先生其实算是挺努力的。”克劳迪娅非常仗义地(如她希望的那样,我将用朋友之间的措辞形容她)在此处及时插话,“而且呢,之前要不是克拉拉姐姐你突然让我——”
“克劳迪娅你安静。”
“……”
不过那什么,我作为“朋友”时和我作为任何其他角色时没有区别,都是非常没用的那种。
“我就是突然想再确认一下这不是克劳迪娅出了什么异状……总、总之,没事就好。”想了不止一下也没想出什么能反过来帮克劳迪娅的聪明话,最后只好老实地承认克拉拉的正确性,“辛苦你了。”
实在是没有克劳迪娅那种就算一边的人明显心情不好也能安定地在一边坐着看书的脸皮——这么想着,我尴尬地结束了对话站起身。
让我想想看。
接下来就暂时躲到客厅(不得不说套间这种东西还真是挺奢侈的)去好了。
反正仔细想想也应该是没出什么问题。
要说为什么的话,帕丝涅走的时候还跟在街口“克劳迪娅?克劳迪娅?”瞎喊的我打了个招呼。
她说的“下回见”这三个字让人倒是觉得有点微妙的不吉利。
“……克劳迪娅的父母。”
在我想打开房间门的同时,背后传来克拉拉低低的说话声。
“呃……”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她自言自语还是怎样,回头看见她还是抱膝坐在自己的床头没看我一眼之后,我迟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哎哎,我就是在跟你说。”她叹了口气舒展开身体,“之前是我多此一举才会让她找到这里,我知道。楚门你本来大概是可以应付走她的。”
“啊哈哈……你这么说的话,其实要是我听你的就回来打一下午斗地主也不会有事。”
“是是,这种话追究下去就没底了,”她眨眨眼,随后也站起身,“总之我认错了。对不起。下一个话题:那个叫帕丝涅的精灵问了我什么——回答是她一直在问我关于克劳迪娅的父母的事。”
“等等,咱们根本就没见过克劳迪娅的父母吧。”
“没错,所以我也说不出什么。”她侧身从我身边走过按下门把,“她之后又问了我既然如此克劳迪娅的尸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你的回答是?”
“你记得我是在哪里挖出你的吗?”
好极了那确实算得上是镇子附近。
“那个山洞前的某具棺材里。”
“对,那里一直都是墓地。”她说着走到客厅的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我和霍帕先生他们交待你的问题的时候一直没有提过你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这可以用克劳迪娅的尸体填上,毕竟一般不会有人转生到棺材里。而且,就算她真的在之后去那片墓地查证,我的挖掘痕迹也确实存在,这点不会有假。”
在说谎这方面确实有所进步,我很欣慰。
虽然这完全不能称之为好事。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好方法。”而且乍看起来也还是有些问题,“但万一她要和知情者对证的话……”
“霍帕先生没有和神殿汇报任何有关克劳迪娅的事,与此同时帕丝涅不会知道德伊莎主管现在的位置——不,她根本不知道现在在这里的是德伊莎而不是霍帕。”她稍作暂停,随后拿起纸笔开始写起什么,“她和我说明起之前两天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还以为在这里负责开掘的工会方主管是霍帕先生,我也就是因为这点才敢把克劳迪娅填在你的位置上。希望她真的连夜前往那片墓地,然后乖乖地放我一马离开这里。”
“啊……确实,也没什么人想得到霍帕大哥和菲副官突然就在这种节骨眼度假去了。”
“就是这样。”克拉拉继续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我根本看不懂的花体象形字(虽然其实只要是花体我就只能当成象形字)和一些图表,“能让她停下怀疑我的方法不太多,不过既然她的重点根本和我无关,那只要让她明白自己需要关注的对象搞错了应该就会尽快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她知道你和她要找的吸血鬼无关之后会继续找克劳迪娅的父母吗。”
“哎哎,而这会非常困难。维托在的那条贾拉汉尼街的清扫在神殿走的时候就大体完成,而不管是他手下的那些转生者还是克劳迪娅来这里躲避狩猎的父母都不可能在镇政府处登记哪怕一点真实个人信息。所以说不管怎样,起码的物证都不太好调查得出。另外,我还向她建议了克劳迪娅的父母可能已经离开驻龙镇的可能性。”她说到这里,笔下也正好松松用还没写进东西的空图表填满了一面纸,“ ‘离开’说的就是这回事。”
“是因为她本就觉得镇上这些事都和吸血鬼有关吗。”
“是。‘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想想看这些事都是吸血鬼在知道精灵会追杀至此后用来掩人耳目逃之夭夭的障眼法的可能’,这样——她好像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你还真是比咱们刚见面的时候要,呃……”想了想“狡诈”应该不能用来夸人,“机智不少。”
“是是,你应该是想说狡猾一类的吧?”她头也不回地继续翻页写着什么,“不过确实,在这种死无对证的地方干脆地说谎会让事情简单很多。楚门你要是觉得这么想的我狡猾倒也没错。”
“没,我就暂且当这是机智。我赌帕丝涅她还谢谢你给了她这种建议。”
“哎哎,她真的和我道谢了。”她突然轻笑一声,“而且,确实,我也同意,没人知道的话其实就不算狡猾。”
“……没人知道的话。”
“对对,不然坏人们也不必去找什么藏身所不是吗。”她停下笔回忆起什么,“我记得楚门你的世界里还有所谓的‘完美犯罪’的说法不是吗?”
“这二者其实没什么太大关系。”
说句题外话,我一直觉得真正的完美犯罪要连“犯罪”这个概念本身都不被人认知到才能算名副其实但与此同时这种完美不可能被冠名的悖论就会出现以下略。
“我就是那个意思——”她深呼吸一口,“总之,一切都好,我什么都没说漏,话题到此结束,我接下来还要给德伊莎主管他们准备材料,楚门你现在就去陪克劳迪娅玩或者干点别的——对了,替我倒点茶什么的也可以。”
“……”
“那个,会烧水吧……?”
她见我没什么反应,回过头朝我理所当然般确认。
是是那种小事我还是会的。
就算是转生过来的也不会说正好失忆到忘记怎么烧开水。
况且从维托那里出来的那晚给你和克劳迪娅泡面的人就是我来着——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可惜。
他家里存着的那些本世界的食物大概是在那天下午全都被炸到半点不剩了。
啊啊,好想食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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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克拉拉,我突然想起来个问题。”大概十分钟之后,我把勉强泡好的本地某种像是什么蓝莓味能量饮料一样发蓝的热水端到书桌旁,“这个问题我猜应该跟你现在写的东西有关……虽然我看不懂就是了。”
“我现在写的是关于生命力散射的……算了,说下去就要浪费时间,这个明天就得给德伊莎她们。”她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要问什么?能在我喝完这杯前问完的话我就听听看。”
“那应该能。”我整理了一下语言,“而且你这么说那确实是有关。是这样的,你刚才说过吧,‘ 毕竟一般不会有人转生到棺材里’。”
“怎么了吗?”
“不不,你看我不就是转生到棺材里的吗?要不是你那时候正好在监测生命力的话我可就真的死那里面了——就,你刚才一说让我想起来这个事,委实了说确实挺奇怪的,你知道这可能是什么原因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怎、怎么说?你有学过什么能解释这种事的呃,学说理论之类的吗。”
当然了,我知道这种事其实就是没有解释才好,不是万物都非得有个解释,这在作为一个故事的开头的事态上尤其适用。事就是那么成了,就是那样,没有别的原因,这样的开头才好。
不过说真的。
为什么非得要转生到棺材里?
如果我在读故事看片子的时候看到这种剧情那我确实会像刚才那样想,但自己是亲身经历者就又是另一回事。我好歹也是在棺材里手舞足蹈喊到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我了大约五六分钟那么多,在听见克拉拉动铲子前我可都是绝望到觉得自己死定了的。
既然如此,想起来这茬那我肯定要找机会问问。
“有一种......假说。”她好像是在权衡什么一样,谨慎地开口了,“楚门你知道吧,很多转生者都是突然出现在城镇街道市集一类的场所的......或者,换个说法,他们在转生之后身边会有能够轻易发现他们的人,而且往往不止一个。”
“啊,对对,一般都是眨眨眼就到那种地方的。”
“这种假说认为既然转生者没有我们通常意义上的灵魂,那么在转生后就可能会自然地被充斥灵魂——也就是生命本身的场所吸引。”她继续道,“简单来说这和水会朝低处流是一种道理。”
“呃那我——”
“也就是说,楚门你会出现在只有我一个的那种地方,而且还正好转生在一具有骨骸的棺材里,从灵魂角度上来说是因为没有被灵魂代表的‘他人的生命’吸引。”
克拉拉说完这些之后一脸微妙地看着我,在一阵沉默后继续补充道。
“也、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楚门你在灵魂层面上更接近死人,或者讨厌生人到宁愿转生到棺材里躲起来。”
......
“......我猜这其实不是假说对吧。”
“要说的话确实是被证实过。”
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