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所以你也打碎了一个。”
“对，但这和我大度地原谅你没有关系。”
“……行吧。”
“另外那真的就是玻璃所以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问题。”
“那个，你知道，就，这两个理由放在一起有点矛盾。”
“但那真的就是——”
“爸你就继续讲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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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这么做。”克拉拉她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一样压低声音，“……预编篡最多来得及做到……好。”
她的法杖开始发光。
“我之前太急了，没想起来先和楚门你交代——那这样应该也可以。”
“得了你别说得好像我们被团团围住之后还能……唔？！”
我又被她不偏不倚地拿杖子一下抡在身上。
“等一下——噗唔——不是——你脑子不会是真——为什么——？！”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还有第四下第五下，要是真的计数完全能数过十。在被围过来的医疗地精们拉扯住前，我一共被她浑身上下打了可能不亚于刚来那天的次数。
最后她好像是用光了吃奶的劲一样又把自己手臂拉住的两台挣脱了短短一下，把整根冒着白光的法杖掼在我脸上。
得亏我没戴眼镜。
“肯定：该幸存者行为逻辑不可推导并造成其他幸存者脱离坟冢且被伤害。”
“结论：第二次昏迷处理。”
“同意。”
“同意。”
“同意。”
“同意。”
地精们纷纷举起附着两类药物注射器的手臂。
“没错！而且我还把你们恶心到家的尸体处理器给打碎了！来啊，要对我干什么？！”克拉拉看起来完全没有让把自己围住的十三台地精省心的意思，不过被压制到这个地步显然也就只能用嘴来表示一下，“去你们的生命力崇拜，我从来想不到你们的造物主居然是这种——啊……”
离她最近的两台地精拉直了她的身子把药地打到了手臂上。
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她在药效快速发作之后低头闭眼昏过去而已，对这种预想没有一点怀疑的自己就不必看了。
大概是从那些凝胶里抽干了生命力的乌木法杖握在手里的感觉比起之前没有变沉重一点，但光是这种白光就有问题。这是克拉拉用它直接“启动”什么法术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光亮，具体来说就是那天对克劳迪娅做的事情。
她在指望着我起码能理解这件我到现在也就见过她用过一次的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提醒。
这不算是明智的做法，不如说一般要做接下来的事应该有的步骤完全要反过来才对。
我握着法杖，趁地精们还都在围住克拉拉稳定她的状况的一眨眼就能过去的这几秒里闪身跑出门口。
右手边就是刚才的六具骷髅们跟钻头似地跳进去的露天苗圃。
它们一路跑到这里也就是说，呃。
也就是说这地城除了这里就没别的地方还有能让尸体钻到地里的土层在。
好吧，不是什么有用的情报但我姑且还是记一下。
更重要的是现在我还有一件简单的差事要给克拉拉做。
不知道这事前需不需要什么准备。
应该是不需要。
她说过这就基本就是容器。
那到了这份上谁拿着其实都一样。
套了现代科学的半吊子世设真是帮了大忙了（笑）。
我双手合握住法杖，假模假式地把它插到了土里。
“好了……呃……这接下来也肯定不需要咏唱对吧。”
对我的问题做出回答的是眼前六对安静地重新从地下伸出的手骨。
握在双手手心的法杖像是在非常高速地处理什么程序的古董电脑那样不安分地剧烈抖动着，同时从根部开始微微迸出裂痕。
大概是装个风扇就能带着我一起原地飞起来的那种程度。
克拉拉对克劳迪娅搞这出的时候有抖得这么厉害吗。
好像没有啊。
没准使用者还是会有影响。
我眨眨眼准备确认从地里长出来的六对小手有没有茁壮长成六具骷髅。
完全没有，六对手骨完全不见了。
“哎等等，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我靠？！”
然后我被一股突然间撑开土壤表面的冲力吓得一个激灵往后跳了可能是到这里之后最远的一下。
而这对我的神智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先进入眼中的是足有六对的异样腿脚。难看扭曲的脊椎骨融成了比起本体更加不堪入目的粗长躯干，没有经过精确造型的肋骨制长刺从上至下向四周伸出。
形似蜘蛛，不，蜈蚣。
同样有六人份的臂骨只有一半成为这躯干的新手臂，余下部分被持在手中成为武器——不如说明显被强化扭曲乃至扩张过形状的这些棒状物现在很明显只能是武器了。
六颗头颅不规律地绕着颈柱顶部松松围成一圈。
其中两个半是低头地盯着我。
但空洞的眼窝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不清楚它们是不是真的在看我。
“……我靠。”
我愣愣地又骂了一句娘，任这两人高的怪物和我进行约三分之一的深情凝视。
“……”
“——疑问：另一名幸存者方位不明。”
身后是医疗地精们远不算迟缓的反应。
毕竟从我跑到这里到眼前的怪胎完全长成这样只花了没准半分钟都用不着……你可以说这也是我就瞪了一下眼没说出文明用语之外的别的什么的原因。
“搜寻……结束。”
“直线距离四十六尺，未移动，同坐标存在不明聚合物。”
“推测：与先前六具人类骸骨同为死灵术造物。”
“无法远端启动作战型个体。提议：使用必要性暴力进行处置。”
“同意。”
“同意。”
“同意。”
“同意。”
“同意。”
——以及没错，就是这样，这种没什么新意的分散注意力让另外一人有空救场的方针。角色分配上怎么想也都是让我来分散这群地精的注意力让克拉拉去干我现在干的活比较合适。
但她这次为什么还是这么其实我倒是能理解。
这个做法有分开的两步。
一是拿着法杖一溜小跑到地方然后把它捅在土里。
二是用尽浑身解数和脸皮把十三台医疗地精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一段时间。
问题：这两步哪一步比较简单？
前者。
我确定自己没有能及时把自己的脑筋在这种情况下调整到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撒泼捣乱的频道上的本事。
不如说我有多没用这点已经在心里重复到快要让我自己也吐出来的程度了。
她对我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也心里有数。
……这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算了，不管这些……我说，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那两颗头还真就点了一下。
“去救克拉拉和杰克他们，然后把那些地精揍到再起不能——哦，别揍散架了就行，它们应该还没我坏。”
另外四颗脑袋点头同意。
“去、去吧。”
于是它迈开那六对长腿，像是某种亚洲神话里经常出现的多头多臂的掉san神灵那样挥舞着法宝（骨制）从我身边气势汹汹地大踏步离去。即使是在田地上，沉重的足音也盖过了从身后倾巢而出的机械脚步声。
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强化才能让六人份的骷髅从重量和硬度上变得这么惊人，但还是那句话，我丝毫不怀疑她做得到。
硬度本应低于钢铁的人骨聚合体横扫那堆铁皮罐头的凄惨回音像是某种欢快的乐器般接二连三响起。
我回过头去。
它正磕了药似地一手一台地精往墙上摔个不停，剩下没被抓住的跟被大人欺负的小孩一样重复着抓住那十几条腿里的一条然后被一下踢飞的步骤。
齿轮跟手脚掉得满地都是。
“……这比母鸡炸弹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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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金属乐大概就这么持续了我想想。
好吧，也就真的是约摸一首歌的时间。中间还有“系统故障，请求停止攻击行为”，“失去第三传感器”，“请求支援……错误”一类的伴奏。
我得承认在一边看着这种惨案现场一直都很让人放松。硬要说就像是小时候偶尔会在电视里看到的机器人对战一样里那种一边倒的对局那样，除了赢的那方不是机器人而是六个被用最不美观的方式搭在一起的死人。
真不知道这些节目为什么不再演了，我记得那时候一边吃饭就能一边看……好像是初高中起就没了。
“——咦。”眼前的灯光透过骨骼的缝隙稍稍变形，“啊……已经搞完了？”
站在我面前的骷髅六个装点了四颗头。
手里分别各自拎着还被硬壳裹住的三个杰克和这下大概是真的瘫了的克拉拉。
“那咱们这下暂时安全了？”
站在我面前的骷髅六个装又点了四颗头。
“那就行……但这地方肯定还有其他的什么地精，只是面积太大还没能找到我们而已，怎么说都还是得快点出去才行——你有办法吗？”
站在我面前的骷髅六个装这次没有点头。
……也是，我到底以为自己在问谁啊。
“好吧，总之就……嗯……”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总之先原地坐下。
阿，这实在是漂亮的决断。
“先把他们四个放下吧。”
不必说，它照做了。
克拉拉的样子看起来还好，就是不知道那些地精们的麻药会起效多久，要是其实也有好几天那就又是麻烦事一桩。不过应该不会和之前的凝胶的效果冲突，也就是说应该也是几小时之后就能醒过来。
大概。
至于三个杰克虽然状况上完全是另一回事，但很快醒来的可能性就小了一些，更不用提这些裹在他们外面的……红色硬壳，要怎么处理。
得等克拉拉醒过来。
啊，对，还是只能等她而已，我自己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地上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能把这些头顶的石头开个洞吗。”我试探着问了问在我一边弯曲腿脚但因为结构问题只能半蹲着的六个装，“能的话没准咱们能提前上去。”
坐在（？）我旁边的骷髅六个装这次也没有点头。
好吧这倒是不吃惊。
……那接下来就只剩地精们了。
我站起身朝着眼前的杀人现场小跑步走去，然后捡起离我最近的一颗头颅放在面前，希望它能姑且注意到我。
“请求支援……错误。”变成一堆废铁之后更加难分出它到底是谁或者几号了，“——幸存者。肯定：未受聚合物伤害，请尽快离开此地。”
不是说我之前就分得清。
“就是我让它把你们揍成一堆乐高积木的，别担心我了。担待不起，我心虚。”
“疑问。”
“没什么好疑问的，我跟你们说脑子有问题的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我们要回地上。”
“否定：生理状况——”
“不所以说我其实好好的……”
“否定：根据扫描结果——”
“唉。”
突然很想就这么把它一气扔到地上摔碎。
但当然，我没有，我不会做这种事，就算想要出门干点什么最后也就是窝在家里才是我这种人的作风。
总之，看来其实不是什么能好好说话的机体，不管是因为被揍傻了还是本来就不聪明，结果反正是这样。
而我也很不擅长审讯。
没准我应该跟它讲一些关于二十八道刀伤的事。
“啊，说到生理状况，你们叫成坟冢的那玩意儿我不小心打碎了。”
“……疑问：是否妥善保管凝胶序列号三千七百五十五，根据离线应急——”
“啊，没事，都被克拉拉抽干然后变成空气了，别担心那东西会搞出什么生化危机一类的问题——不过啊，我听克拉拉说这凝胶其实是，呃……”
我突然想起来它们好像之前也不知道这凝胶到底是什么成份。
“请继续。”
“没、没什么。我换点别的问。”
但这么说来它们好像也不知道这地城的具体构造。
难道是什么塌方之后不小心把服务器砸烂了以至于全都上不了网的展开吗。
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我说啊这第一纪元文明真的不是什么未来的地球人因为时空错乱之类的问题转生过来的吗。
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
“——请继续提问。”
“哦，哦……不过还真奇怪啊，你被打成这样也不觉得我是敌人吗。从立场上看，你现在自爆以死顽抗都比好好回答我问题要正常不是吗。”
“这是问题吗。”
“不是，吧。”
“——请继续提问请继续——提提烫烫烫烫烫屯屯屯屯屯屯屯屯。”
好么看来真是要坏了连编码错误都出来了，我不是说别打坏的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坐得老大不舒服的六个装，最后还是决定谅解它没搞明白自己出力范围这件事。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撑着点——那扇你们要去查看的应急门——”
“转写失败——锟斤拷。”
“行了别玩这狗屎入门程序员玩笑了我认真的——”
然后它那一丁点还象征着运转状态的微微抖动就这么没了。
“锟斤拷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得，不着急，这地上的一堆碎片里还有十二颗头。
总有一颗能回答这一个问题的，大概。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六个装。
……怎么感觉就连这个断定都有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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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事情不会真的那么走，只要抓着这个问题问那剩下的十二颗里总归是有一颗状态良好到够回答我一个问题的。
没错，也就是那扇被克拉拉打开的，它们本来要去查看的应急门到底在哪里——毕竟这地方存在和墙壁基本分不清的大门，我要是一直沿着这走廊往死里走那才是问题。
——好了。
好了，事到如今不知道各位发现了吗？
你问我发现什么？
当然是发现我们总算快要回到开头了这件事。
希望各位还没有忘记，这故事基本过半才出现的新角色是个拿着爆能转轮机枪的一丝不挂说话古板的女性人型生物，是的，希望各位没有忘记这点。
那么事不宜迟。
让我们向虽然出现时间很短但表现力可谓全篇目前最高的六个装朋友说再见吧。
另外登场时间太短了以至于完全没有角色特点可挖还真是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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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暂时没法从头顶跑出去，那在有了克拉拉拿自己的意识跟那一杯子凝胶生命力（和自己法杖的轻度损伤）换来的能把一般医疗地精当球踢的六个装骷髅的情况下，可以做的事情其实就比原地躺下多了那么一点。
虽然主要原因是突然启动的灯光会让之前找阳光的盘算完全失去意义。
大概第六颗还是第七颗地精头颅总算是完好到能给出那扇应急门的方位顺带着回答了我几个别的关于路线的问题。
和预想的差不多，确实是需要注意几道和墙壁没有区别的机关才能走到，不如说这走廊本身似乎就是一个环绕在地城中段的绕城通道一类的东西，一直沿着走大概是一个月才能走回原地并高呼鬼打墙。
我让六个装把克拉拉和杰克他们抓好之后，紧张兮兮地一边在心里复述那颗地精头提到过的几个标识物一边开始往前走。
拜此所赐完全没有冷静下来。
另外这份焦虑和意识到这本身也完全是一种没有保证的行为有直接关联。
六个装被融合重置之后连路都不认识，地精们也就是半道看见往这里跑的六个装的前身半道开始追赶。在我的触及范围内没有人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状况，搞不好那道门也因为克拉拉开门本身被塌方一类的倒霉事埋住，搞不好那里现在已经全都是应声而去的地城其他地区的地精。六个装看起来是足够把十几个没有像样武器的地精欺负来欺负去，但解决山体塌方或者再多几倍的很可能装备精良的铁罐头那可能就不是什么有保证的事。
换句话说这其实可能还是我在自作聪明。
这种事真的不好说，之前一通考虑的结果完全就像是自己在犯傻，这次没准也是这样，没准之后会更难堪。
那时候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说出什么更不中听的内心独白（笑）。
“……但怎么说也比原地呆着稍微好一点吧，我猜。你说呢我亲爱的六个装朋友。”
在我身后跟着的六个装这次不知道有没有点头。
应该是没点，它连坐都不太坐得下来很可能没那十三台地精里任何一台聪明。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这种聚合怪奇美拉一类的东西明明是把好几份堆在一起，凭什么反而会变得比一般的怪物智障……六个装你觉得呢。”我一边饿到胃疼一边盯着左手边的理应是接下来要打开的墙面旁边的机关开始思考人生，“另外这到底是不是刚才它说的那个……说是看字符前三个的组合可我也根本就不认识通用语啊……这形状到底……啧……”
其状态近似于出门在外突然不知道门有没有锁。
以及在我身后跟着的六个装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点头。
“……这翻译器要是能连带着把什么拍照取译一类的功能也支持一下就好了。”
这要是打开走进去错了的话那肯定是稀里糊涂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要不就留个记号——嘿六个装你有什么能留记号的东西吗。”
身后发出熟悉的喀吧一声。
一根骨刺出现在我左肩的余光内。
“……有没有更正常一点的？”
在我身后跟着的六个装这次还是不知道有没有点头。
好吧大概是摇头了。
“……那行吧，就是不知道划在墙上够不够显眼……这里的金属好像都挺硬的。”我右手接过大概是用好几根几十年前就阵亡了的异世界士兵们的肋骨融在一起的粗糙骨刺抵在墙上，“接下来呃，六个装你去右边跟我一起拉机关。”
这么说着，我左手搭上眼前的机关，右手顺势在墙上使力——
然后机关声在我真的拉下去之前响了起来。
当然，大门也毫无悬念地打开了。
不过与其说是毫无悬念，更应该说是这本身就突然变得有悬念了起来。
“……请勿继续破坏环境。”
在大门慢慢划开的同时，头顶传来这样的声音。
好么原来不止有照明还有扬声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