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到此为止吧,省省子弹。”
女人扳开帕尔的手指,用云雾卷起整具枪身。
世界在连眨眼也不用的时间里重新变得暗淡。
“等等。”帕尔满心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但就连那也在下一次心跳里消失殆尽,“这是我做的吗?”
不只是那片泻出血水的废墟,面前的整条山路都变作余焰渐熄的焦土。
“你笑得挺欢的我就没拦着。”女人耸肩,“但真再这么搞下去咱们可能就没路好走了。”
“对不起。”帕尔道歉。
“没什么的,熟练掌握自己的武器这种事不需要跟人道歉。”女人摆摆手,“现在明白我说哪怕一万头野兽也不足为惧的意思了?你们的神在当年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为什么?”帕尔问,“造出这些武器的祂们为什么还是死了?祂们遇到了怎样不可战胜的敌人?”
“为什么?因为事情都是要那样结束的。”女人想了想,开口回答,“可惜他们到最后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自己的功劳。不过,小姑娘,说实在话,无论如何,事情都是要那样结束的,要再讲得无聊点的话,那就像是你我,或者你那位好朋友的妈妈最后都会死一样——”
“她是被野兽害死的!”帕尔忍不住提高声调。
“是,是,我知道了。”女人叹气,“好了,走吧,等见到那头野兽再跟它发泄如何?”
帕尔再说不出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哦,对了,在那之前咱们还得再顺道拿一样东西。”女人在血水的溪流旁弯下腰,“这是最后一样了。”
“拿什么?”帕尔觉得奇怪。她已经拿到了能够解析一切的头盔和熔穿万物的枪炮,即使穿戴挥舞它们会为自己带来几近癫狂的喜悦与痛苦,即使是这样,那头野兽,那头杀了盖勒妈妈的罪该万死的野兽,也绝对做不成现在的自己的对手了。
不会再有她需要拿的东西了,不会再有她需要背负的东西了,帕尔想,自己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只剩下杀死野兽这件事了,之后……
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事情就会这样结束了。
“哦,对,最后一样东西,很有神秘感,是吧?”回过神来时,帕尔发现女人的嘴角沾满了红色的滚烫血水,她的容颜也仿佛因为进食而年轻了些许,“小姑娘你其实应该知道是什么的,或者起码有那么点头绪。”“我真的不知道。”帕尔回答。
“真的?”女人抹干嘴角的残迹,“你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你真的不知道?”
一股像是前胸贴上后背那样的空洞感挤压住帕尔的心脏。她想起背后的骨灰罐,想起自从上山以来就没有看过一眼的口袋里的星尘,想起盖勒的妈妈在死前最后一天的早晨敲响的自己的小屋的门。
“我当然……我当然知道了。”帕尔避开女人的视线,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爬上山顶,杀了野兽。对,杀了它,我要杀了它给盖勒妈妈报仇才行。”
“呵,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女人干笑起来,摆脱了衰老的嗓音听来十足悦耳。
“我知道!”帕尔又一次抬高音调,“我当然知道!不要再愚弄我了!”
“我也没有愚弄过你,小姑娘,我从来没有,我最多只是一直在确保你不至于半路丧命,仅此而已。”而女人维持着令帕尔不快的上扬嘴角点了点头,“哦,不过就算是你说的那种‘愚弄’,也会在咱们拿到最后那样东西的时候结束。这点我倒是可以保证。”
“……我只需要你保证那只野兽就在山顶上。”帕尔咬着牙回应。
“当然,当然,这是当然的事。你看,这里上下山只有这一条路,它最多不过是多长了几张嘴,既然没有翅膀,那现在肯定还在咱们头上趴着睡觉呢。”容颜变得年轻起来的女人随手褪去两件外套,轻快地在帕尔身前跑跳了两步,“在你爬上去之前,它哪儿都不会去。现在赶紧跟上,咱们还有最后一样东西得拿呢。”
“你到底是谁?”帕尔看着女人渐渐变得和自己一般年龄的样貌讶异得走不动路,“你真的不是‘神灵’吗?”
“这个么,”女人头也不回地回答,“这个的答案就跟你上山的目的,还有咱们接下来要去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样,你应该都心里有底才对。”
是的,帕尔知道答案。
帕尔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