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再然后我站在车外花了五分钟才把钥匙拧对。

比起刚才可算是得体至极。

“杰克?怎么样了?找到什么了?”找到那个被挂到墙上的话筒也花了我五分钟,“我就该在你们的护甲上刻点东西定位的——”

“残念,是我,你们的楚门老弟。”说到话筒,这地方的话筒似乎在原理上就是一个小得不行的特殊传送门,“我猜两位约会得还顺利?”

“啊,你啊……”所以菲副官听到我之后的语气有着非常生动的失落感可能也是因为这种构造不存在信号损失的问题,“让杰克他们接电话,我跟你现在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还在档案室找东西。我不识字,就被打发来跟你们报平安,之类的吧。”

“那杰克他平安吗。”

“哪个杰克?”

“——”

都快把菲副官不是个脾气特别棒的熟人这件事给忘了。

“好吧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他不平安。我们还在找能当线索的东西,他现在还失踪着,不平安,嗯。”

“那你可以解释一下现在来这里跟我讲话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回过头想我真的不知道,“显得自己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哦?那实际上呢。”

“隔着话筒损人不是个好习惯。”

“画蛇添足地说废话也不是好习惯。”好啊你这家伙居然把我唯一的技能给从根本上用正论否定了,你好大的胆子。

“……在自己男朋友身边这么刻薄地损人同样不是。”而我站稳脚跟做出的回敬显然不怎么有趣。

“是啊我同意。菲你别为难楚门老弟了。”但就连你男朋友都不帮你说话,这场战斗明显是抵抗军的胜利。

“咦、霍帕你在听的吗?”话筒对面的椅子在地板上摩擦了两下。

“我当然在,不能说在床上躺着就听不见吧?”

哦吼。

那这到底是三垒还是本垒呢。

“哎呀,看来两位进展不错。”

“是、是啊……不管你事。”

肯定是本垒。

“我就是觉得挺高兴的而已。”

“其实严格来说楚门老弟……”

“好、好了!”阿,是本垒,“这种事不要和别人聊!”

然后椅子又摩擦了两下。

说实话挺刺耳的,但这种能听出脸红心跳的杂音并不多见,我会当做宝贵的经历记在心里。

“可不是么听多了会胸闷的——说点和现状有关的吧,我确实有事要问问菲副官你这样会法术的人。”“啊、是、是那个吧?”听起来菲副官也迫切希望结束话题,“可楚门你先等等,杰克他们还没跟你说吗?我跟他们刚才就讲过了,如果这镇上真的有吸血种——你们该早点联络我的——如果真的有,那十有八九就是他把杰克掳走的,我在跟霍帕来之前调用过工会里关于驻龙镇的档案,这里过去五年都没有登记在案的法师居住,工会有交涉的灰色人口组织在镇上也基本不活跃。”

“这个我听过了。”不过这工会和什么非法组织有关系我是第一次听说,好像还蛮带劲的,“是别的问题,刚刚才想到的。”

“说。”

“和现在关于吸血鬼的事没什么必然联系:菲副官你对第一纪元的符文有什么研究?”

“啊啊,这个啊,对对,德伊莎也跟我问过。”那看来第二个问到我是白问了,快,快退出这个对话树,“可惜,我不了解第一纪元符文和现代符文之间的区别,至于她说的那种旋转触发法更是闻所未闻……现在你们挖出来的那座地城里不是有个构装体吗?它应该懂吧?”

“她不是不愿意说就是因为克拉拉开门的手法问题丢了一大堆记忆或者记录之类的东西所以什么都说不出。”另外我的个人意见是她不管失意没失忆都会看我们不爽,“我突然想到问你也跟她们俩有关:我跟克拉拉今天本来是要先去找德伊莎主管然后再一起去镇政府的。”

“……然后呢?”

“然后主管她下午那时候正好在地城里,没下去的杰克他们就跟我们交代了怎么进去的大体方法:就是你说的什么旋转触发一类的东西。想也知道杰克他们不会,我也不会。但克拉拉她——”

“哦,她会?”菲副官直到这里才有一丝提起了兴趣的意思。

“我……觉得她是无意的,她当时话都没说全就突然从打开的开口掉下去了……然后我才没办法先找了杰克他们自己行动的。”

“又或者她装出了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啊哈,我就知道那山洞里的事在她心里还没完,“不是没有人对第一纪元的符文学有研究。就我所知格雷维亚的法师协会分部就有不少相关尖端研究员和我们工会的考古部有合作关系。不过我不是那么高层的人,对这些有成果前都会保密的东西也几乎不了解就是了。好了,说回克拉拉——”

先等等。

“你说‘格雷维亚’。”

“怎么?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这突然连着两次的也未免太御都合了点,“是个国家,就在瑟德的西面,算是现在数一数二的大国之一了,我们公会的总部就在那里。”

“是第二次。杰克他们刚闲聊的时候跟我提了一嘴,说克拉拉她可能是那儿的人。”

“唔,我想想:会死灵术,通用语没口音,穿着一套镶了摄魂钢而且会变形的高档制服——是啊,她确实可能是那里的人,完全可以这么想。”

又或者单纯是我这人什么都不懂的问题?

“原来如此。”

“那,楚门你是想说她没准在国内认识什么协会的高层研究院所以才能那么容易地触发符文吗?”

“是菲副官你说了这些之后我才有这感觉。”

“啊啊,当是也无妨。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不认识像她那么给人添麻烦的格雷维亚人。”她说完这些,像是要换气般沉默了一会,“……说来她最近可还好?我是说除了现在这些跟吸血种有关的有的没的的事。”

“如果单这个还不够的话那确实,她最近挺好的,承蒙关心。”

“你知道我不是在当社交辞令随口一问,对吧。”

“她确实是还行,就我所知道的来看真是这样。”后半句解释突然让自己感觉心虚,“虽然我对她知道的不多。”

“……也是。我不该和楚门你这样的转生者问这种问题。”

“‘我这样的’。”

“‘你这样的’。希望你接下来不会突然抬高八度跟我说‘你又懂我的什么’。”

“菲副官觉得‘我这样的’转生者会吗。”

“不好说,但愿如此。我也不是真的和你有多熟。”

“这话听起来不是一般地自我矛盾。”

“我也觉得。”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这次我决定由自己开口。

这没什么确切的理由。

我觉得。

“哎?这、这个倒、倒是不会……?”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上本垒了,“在杰克他们下来亲自和我汇报情况前我都不会挂的。”

“那我把话筒放回原位好了。”

“啊、嗯,可以。”你们就接着上去吧。

于是我把话筒从耳边拿开。

“等等,楚门——”好吧看来你们是不着急,“我说,你啊。”

“啥?忘了交代什么吗。”

“没……你还要和克拉拉她一块在这里呆多久来着?”

停一下,我对这种问题有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确切时间,我现在有神殿发的居留证。应该是直到她把这里的事处理完离开为止。”

“这样。”

“怎么了?”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早些离开。“她继续道,“如果你想的话,当初我们走的时候就可以带上你……更不用说神殿发的那张居留证可以让你直接免去手续出境到瑟德的任意一个属国去使用传送塔——你明白这些,对吧?”

“差不多吧?”

“那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你看,不好的预感。

“因为我对克拉拉一见倾心,真的。”

我没什么自我能给人剖析,也没什么掏心掏肺的东西能给人交换来进一步的友谊。

“可我不觉得,你——”“好好,对,我也不觉得,这世界上很可能没有人能让我一见倾心。“基本上来说对象是我的这种行为就像是在第一次剥洋葱,“实际原因是因为我对这个异世界本身非常感兴趣。”

“……不是这样吧。”

“阿,菲副官明察秋毫。”人可能会一边剥一边嫌麻烦一边毫无理由地觉得想哭,或者心中希望能剥到什么别的东西,“这地方比我原来的世界危险多了,而且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没比原来好多少——来这里第一晚我还做梦想家了呢。”

“这个我知道。”

她说完便又陷入与我同在的沉默。

然后剥到最后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举手投降,这样下去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里有的就是一颗廉价的,什么都没有的洋葱。

阿,不过可以用来读新闻杀时间。

最后看着傻笑。

“行了,别故意难为人了,菲。”远远传来霍帕大哥的插话,“‘某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某个地方’这种事的原因可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楚门老弟不是坏人,想那么呆着那就让他呆着呗,又不会怎样。”

真是个好家伙,请长命百岁。

突然之间涌起一股想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他们一面的想法。

这没什么确切的理由。

我觉得。

“那、嗯……好吧。”当然了,说到底菲副官也是个好家伙,“保重,你和克拉拉都是。”

“那是当然。”

“啊啊,希望如此。”

“我把话筒就放回原位了?”

“嗯。”

然后我把话筒挂回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