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续前,我必须先把这句话说明白:

我发誓自己没有在等杰克他们回来的途中悄悄拿起话筒偷听什么。

好嘞我们继续。

“我猜你们这次是找到什么了?”我瞅了一眼进车里的三号(没错我又能认清他们了),决定先和刚把一堆文件夹铺在竖直起来的车板上的一号说话。

“猜得好。“一号冲我递出厚厚一本装订本,看来兴致不低,“看看这个。”

“我看你大爷看我看。“我对自己越来越习惯能隔着头盔看出这几位的情绪这点感到微妙,“你读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好吧那我就找重点……”他有些尴尬地抽回手(虽然我不认字才是原罪)自行翻阅起来,“总之……唔,是这样,咱们找到了两个可以着手的线索。首先是最近的案件的事发地点和地震那晚的非正常集体死亡的地点;然后是这个,你k……”

他又想把本子递过来给我比划,但这次途中就收回去了。

“‘这个’?”

“说真的你不识字这点不能努力改善一下吗?”现在暂时是不能,以后可能也不能,“真麻烦……好吧,这么说吧:菲刚才讲得不完全对,这镇上现在没准是有法师的——而且绝非善类。”顺带一提这个破折号很明显没有起到吊胃口的作用。

“那你能把再这个重点展开讲一下吗。”

“唉……好吧我讲。”不过我今晚回去之后会再多努力一下,大概,“有人在地震那晚目击过一个从传送塔走出来的穿着法师协会制服的女人。是个餐馆的店主,他呃,在那之后没几天就疯了。我本来想给你指的这份报告是医疗队的看诊记录。”

“疯了?”

这年头和“疯”有关联的话题一般都会转到三脚猫心理学术语掉书袋精彩集锦或者二道贩子克〇鲁神话科普上,而我衷心希望接下来不存在这样的展开。除去我实在不喜欢这两种腔调之外,主要原因是我对这两门知识都毫无了解。

“是啊,疯了,明显的。”阿很好,一号没有突然一转半吊子神秘主义晦涩意识流对话,这能让我首先排除一个可能,“这记录上的后半段有不少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不管不顾地自言自语‘她没有脸’。挺弱智的。”

“哦?”但他得继续说下去我才能确定。

“或者说这四个字是我们从报告上能看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有条理的四个字。”他耸肩,“‘她没有脸’。”

“我觉得在这么一个世界里看到没有脸的人应该不会特别让人恐怖才对。”

“你说得没错,”什么你居然理解了我横跨了两个世界的客观见解,“顺带一提,瑟德这地方有一种驴连头都不长。但你看,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疯了这茬更奇怪不是吗?”

“我实在不敢相信你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我也实在是不想知道那种驴长什么样又是为什么被叫做驴。

“我们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对对,除非忍不住是吧。”

“……啊?”

“没什么,你当我是想家了就行。”一点都不该在这里用先不说,不知道这梗现在在我的世界里还流不流行,“那这人现在在哪?我们能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该找找他的。他现在在——我看看,南边郊区的医疗队属疗养院。”

“我猜要去得预约再被人检查身份。”

啧,“疗养院”。

不妙,我已经能闻到空气里的老套拘束带和英文注明的心理学术语的臭味了。

“没错。而且这次最好别再搞今天的名堂了。你就跟克拉拉女士去凶案事发地,这家疗养院我们俩去就行了。”

有一说一,我对一号的安排挺乐意的。

“你觉得疗养院不让我进就会让两个没有什么理由和关系就想调查这些事的两个工会员工进?”

但这里明显有更妥当的解法。

“那好说歹说也比你们有可能混进去吧?”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

“不能,我可没你聪明。”

“哦,这个其实不关聪明不聪明的事。”不过整体而言,今天的一系列事件的解决方法都有着一种方便到过份的御都合主义的腐臭,“待会把钥匙还了得劳烦你们两个再把我载到一个别的地方去。”

“倒是没问题。”没注意到这点(当然也不用注意)的一号迟疑地点头,“那然后呢?就……没我们俩事了?”

“不啊,二——呸,杰克被找到前咱们都患难与共不是吗。”

“哎呦喂啊你这么说我还有点感动。”他松了口气,“真的,就一丁点。”

“毕竟是我先把事态搞到这一步的。”题外话,这有点像是克拉拉会说的,“总之,待会你们得把我带到这镇上的停尸房那儿。”

“……所以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可以拜托我刚认识的一个猫猫头美少女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去敲那家疗养院的门。”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位猫人朋友早上说过她叫芙蕾雅·什么什么……或者差不多的名字,“仵作也归医疗队管,对吧?”

“啥、谁?”当然一号是没见过。

“啊当然,这‘拜托’很明显会花钱。但这应该不是问题。”

毕竟归根结底跟白天委托的东西都是一码事。

起码得打个折对吧。

“行吧我听不明白,不过就依你的。”但愿这是因为我获得了他们的信任而不是他们嫌麻烦,“那这先不谈了。菲跟老大看起来有不少事在跟杰克他交代,咱们就回到凶案的那些报告上去如何?”

“悉听尊便?”

难得想要优雅地在对话里用一次成语感觉真是怪怪的。希望传译过去不会太微妙。

“这地方没别人我就直说了:”不过一号没有注意这点,而是警惕地朝周围张望了一圈再朝我开口,“那个老不死的兽人绝对在瞒着我们什么。”

“怎么说?”

我还真没是预料到这句话。

“守卫队的案件报告和医疗队的验尸报告全都透着一股‘这事绝对有问题我们需要调查’的口气,真的,你看不懂我也没法和你多解释,但——”他本日第三次反射性地以为我是个本地人并朝我递出那本写满了鬼画符的本子,“阿好吧你看不懂我又忘了。”

“你就呃,还是读一份呗?或者一段?”

我今天回去就看克拉拉买的课本行了吧。

“……唉,那就这份。”他叹气抽出一张白纸,“这份尸检单比较短,是地震当天的,好像是个什么节目主持人,不过我不常听远音台……我读了啊?”

“我还得再说个‘请’是吧。”

“客气点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请’。”

“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想揍你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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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一号)的朗读内容请参阅第二卷附录“尸检报告”*

请为作者没有在此复制大段文本充数热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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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说,最后那部分让人不安。

“……嚯。”不安到我只能倒抽一口气那么不安。

尤其是在跟镇长本人说过话之后。

落差也太大了点不是吗。

“听到了吧?最后的附注和批示。我这里还有五六件报告有跟这个差不离的批示,都是跟咱们要找的案子有直接关联的那种你明白吗——那老头绝对是故意的,”他把报告塞会夹子里,又多余地压低声音尝试增加戏剧性,“他肯定在压着什么。”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暂时只能点头同意,“可我跟他老人家聊的时候感觉他没什么……他说他是为了不让民众恐慌才——”

“哦然后你就信了?”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打断我, 这让我的小鸡肚肠感到不快,“这种力度的隐瞒可跟避免恐慌没有关系吧?”

“那你又能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干脆地就给了我档案室钥匙让你找出这些东西来?嗯?”

“啧……“这确实是一个反驳的论点,“哎,等等,你不是说你什么来着,‘话术高明’?”

“我骗鬼呢我话术高明。他就是个中年危机了可能有二十多年都没缓过来的老头子,没安坏心也没安好心——就我那不入流的唬人水平也就骗骗他这种偏远乡镇的老实巴交小领导了——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他刚才肯定就是那么稀里糊涂把钥匙扔给我了。”

“哎呀这说法听着心痛。”

好我现在越来越不快了。

“心痛你个头,阿爸我说出口才心痛。”可惜这些全都是实话,而冲突的实话就代表有其他需要查明的隐情,“反正,如果这些报告真的这么有问题,那这问t——呸,那整件事的疑点就更大了,我觉得我们暂时先不要——”

“呃,两位?打断一下?”然后三号从车门探出头,可喜可贺地结束了这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枯燥的环节,“我跟菲和老大他们俩交代完了。他们说这一周里就尽快赶回来——哦,还会跟上面要点增援。都是好事。”

“然后呢?”只是我的脑子很明显还在追根问底的侦探小说里出不来。

“然后什么然后,就这样,没了。”而他干脆地摇头,把我拉出透出夜半无人停车场气息的颤栗幻想,“咱们现在是先回现场看看德伊莎出来没跟她也讲讲还是怎么着?我有点饿了。”

顺带一提我们确实在这么个地方也是我不自觉严肃起来的原因,绝不是因为我从小就很想当一个小说里的侦探角色。

“是吗?那正好,我记得那家停尸房旁边有个酒馆。我去还钥匙跟档案,杰克你去让马先活动一下。”一号从我手里接过钥匙转身就走,“咱们待会儿把楚门老弟给拉到停尸房去。”

哦,对了。

他这次没失踪,请各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