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那是你干的。那牙印是你给她输血的时候咬的。”

“是哦?”克劳迪娅趴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应我,“怎么了?我也算是救人一命。”

“你知道我们刚才还对着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惊天大秘密这点兴奋了半天吗?‘这镇上有不止一个吸血鬼’,你知道我们在以为自己居然推理出了这点的时候浑身的鸡皮疙瘩有多带感吗?”

“‘吸血种’,”一号刚从楼上下来,“是‘吸血种’。”

“安静杰克一号,我现在非常失望。”

“杰克一……”

“可严格来说楚门先生你们的推断还是正确的不是吗?”克劳迪娅翻了个身,“那个仵作确实有被我的某个同类影响的迹象,镇上的吸血案确实更像是其他吸血种魔物的作为,这不是相当说得过去嘛。”

“但你毁了我刚才浑身无处可去的鸡皮疙瘩和从背后泛得浑身都是的兴奋酥麻感。我还期待着开门的时候有一个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笑容邪魅的幕后黑手冲进来大开杀戒呢。”

“你停一下,”三号还在驾驶席坐着,“我觉得面目狰狞和笑容邪魅好像不搭啊。”

“杰克三号你也安静。我不能接受一路铺垫到现在的潜在燃烧经费场景被一个坐在狂奔的吸血鬼肩膀上敲门的死灵师代替的冰冷现实。”

“三……不是、我他妈又不是真的叫杰克。”

“哦——”她听到这里脸上带笑坐起身来,“是这样吧?楚门先生你其实是在对已经做好的最糟打算突然缓和得一塌糊涂这点不知所措吗?”

“……是啊,”是啊这是我做下来之后心跳得一直特别快而且平静不下来的另一种可能,“……可能是那意思。”

“也就是说实际上是你看到我们所以开心到错乱咯?是吧?”

我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更准确。

“……可能吧。”

“哼嗯——”我猜她从我这里听到这句话之后可算是来劲了,“真有意思。不过这正好是时候换个话题——你们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

“克拉拉她不是掉下去了么。”哦,对,例行的情报交换,最近好像这种事特别多,“我还以为她得在下面耗一天呢。在镇上有超自然杀人犯这种情况下我可反正是耗不了一天。”

“哦哦,‘超自然杀人犯’。”她一字一顿地张开双臂。

“‘我没听说过的超自然杀人犯’总行了吧。”

“继续继续。”

“然后我就,你知道吧,打算自己和杰克他们先去镇政府看看能不能套点什么出来。”

“所以你们套出来了?”

“而且不少——但你可能也发现了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抬手朝她比划了一下,“人少了一个。”

“啊,对对,”但她毫不吃惊并在接下来让我吃了一大惊,“那个问题现在好像还在地城里躺着。”

“地什么?”

“地什么?”

“地什么?”

我莫非是戴头盔戴太久了已经被同化成这世界上的千万杰克分之一了吗。

“哎我想想要怎么总结哦……反正,你们这里少了个人,我们那里多了个人。”她弯腰拾起面前茶几上(被一号随手丢在那里)的笔记翻阅起来,“不然克拉拉姐姐也不会赶着回来找你。”

“多了一个……不是、我还是没……”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前情提要前情提要——克拉拉姐姐!”

“什么——?”从头顶传来她久违的美妙嗓音。

好吧其实隔着一层尽力大喊并没有真的美妙到我。

“我要和楚门先生复述刚才发生的事了,可以吗?”

她从刚才起就在楼上对着瘫在临时床铺上的猫猫头朋友用治疗术稳定生理状况。

“……不要用这种事打扰我!”

而且我们显然不该打扰她。

“欸可是我怕你又因为我自说自话骂我嘛。”所以我们还是暂时回到克劳迪娅身上,“好啦总之听好哦,前情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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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长足够思考为什么最近的前情提要那么多的前情提要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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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什么传送术和致幻效果惨遭毒手的二号合着是给零大爷接住了。

“那可真棒,” 行吧没死也没丢比什么都强,“那这么一说连二号的消失也跟吸血鬼无关。”

“我能问一下他为什么是‘二号’吗?”不,你不能,三号,专心开车,“另外我真的不叫杰——”

“可能无关也可能有关。”克劳迪娅不置可否地摇头,她在谈到这种事的时候总显得好像会自动成熟大约两岁上下,“就连那个被你起名叫零的构装体也说不准到底是谁施的法……没准是个吸血鬼法师哦。”

“等等她还真就一直叫自己零吗。”

“应该说是楚门先生你那么叫之后所有人都那么叫了所以——不过看她应该也不想天天老是那一堆数字——行啦这种事怎样都好,”她白我一眼,这很明显又让她的心理年龄成熟了两岁,“你是说那个杰克是在镇政府突然失踪的?”

“对,而且那地方真的瞒着人不少东西。那些档案室里的报告明显有故意把那些事情压下去的意思——你知道,就那些……”

“嗯我知道,”而她表示自己完全理解的打断更是让她再多成熟了两年,再这么下去她再说几句话就会合法了,“那那,镇长呢?你说你和镇长聊过了?”

“是个连我都能把他绕进去的兽人老头。”虽然说了不止一次,但我现在都不是很确定那时候是我比较会扯淡还是他什么都信,“杰克他们俩说他没准是反过来在糊弄我,但我觉得那没必要把整个档案室的钥匙丢给我。”

“可能是想要故意放些吸引诸位注意力的诱饵也不一定呢?比如说让你们照着给出的线索调查然后偏离重点……”她稍作思考后摇头,“不过一直怀疑下去就没意义了,不提也罢。你们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想着回来问问咱们的仵作朋友关于自己被打下来的尸检报告有何看法。”按照她的说法她连我请人出门都看见了,这问题除了让我回忆一下自己那时候有多怂之外好像没有意义,“然后就是你们俩看到的。”

而她好像也就是那个意思。

“我先说一件事,楚门先生,”她继续看着手上的笔记本,“你做的这些事里没有一件是要命的正常人能做得出的。”

或者你也可以说不入虎穴焉得……况且还算不上虎穴。

“没准我的世界里的人就是那么不要命呢。”

“我们之间互相不算一无所知,别这样了。”但她还是没抬眼看我,“真的,楚门先生,以后别这样了。”

我猜猜,是克拉拉的意思。

“总还是推了点进度吧?”

“进度?这是你自己的性命,楚门先生,不是什么进度。”又或者不是,稍微想想我那种做法确实不是平常自己会做的事,“……啊,好吧,说教自己的朋友这种事我其实懒得干。楚门先生你自己觉得死不了就行,继续说下去。”

但“平常”这种事从我到这里之后就基本不存在了,我在这里做不到每天对着电脑一边吃外卖一边从日出网上冲浪到日落。

真的,如果这里能的话我会很乐意继续这种生活的。

“继续?”

“是哦,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打算?”

“啊,这个,总算真的说回正题了。”虽然进异世界疗养院采访疯子也挺有趣的,真是难以权衡,“咱们是打算今明找个时机去镇外的一家呃,疗养院看看。”

“那里有什么?这个?”她把笔记本反过来朝我和一号(主要是一号)展示。

“对,就这个,”而一号点头,“某个被没脸的神秘人吓疯的餐馆老板——在小姑娘你问之前,那个神秘人好像穿着法师协会的衣服。”

“是吗?那倒挺有意思。消息可靠吗?”

“嘿这口气还挺专业的。”一号对和这个年龄的女童探讨问题显然有一种从内到外散发出的无所适从,“可靠,小姑娘,当然可靠,怎么能不可靠呢。这些消息都是我们从档案室里找出来的——在你质疑真伪前,我先说好,我觉得要造那么大一个房间的量的文件的假就为了糊弄我们也太扯了,那些东西有假的可能太低了。”

“唔嗯,而这和你认为镇长蓄意欺瞒却又矛盾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哦,那就先来整理一下情况吧。”克劳迪娅点头,合上笔记本,“现在来看,这座镇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一直在暗中操纵那个猫人仵作的吸血鬼,一个从地震那晚开始就抽血杀死数人的正体不明的吸血种,和一个‘没有脸’而且有可能掌握了第一纪元法术的奇怪法师。按照楚门先生和两位还有克拉拉姐姐她们的发现,这三点可以确定,对吗?”

“差不多。”

“差不多。”

“差不多。”我可能真的该改名叫杰克了。

“差不多是什么嘛……好啦算了,总之——你们能够确定那头吸血种的所有作案地点,再加上今天在停尸房被袭击的仵作小姐;那个法师的唯一目击人是现在在疗养院收押的已经陷入疯狂的餐馆店主;那个对仵作小姐催眠的吸血鬼没有其他能够追溯的线索,但如果克拉拉救醒了她,我们就还有地方下手——不,不对,我们一直都有地方下手——杰克,杰克三号先生,停车!”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朝三号高喊。

“都说了我他妈的根本不叫杰克哪来的三号——”

而那换来了今晚的第二脚急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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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私闯民宅是好事吗。”

“这不是民宅,楚门先生,这是全天候开业的公立医疗队停尸房。”

“那我们得和决定住在停尸房楼上的人探讨一下这座建筑的性质问题。”

“又或者一道门也不用撬地就这么走进去然后当作无事发生。”她轻手轻脚地拉开车门,“或者有事也完全可以,她在我们眼前昏过去了,好心想救她的我们想要多少进她房间的理由就有多少。”

“顺带一提,”我则打量起她松开的门把手有没有被握歪,“我个人是完全同意进女人房间搜查这件事的。”

“你同意得很好,”而她若无其事地扔掉手里像是门把手一样的歪扭金属块并朝楼上喊道,“走吧?克拉拉姐姐?她的情况稳定了吗?”

“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能去行医了——” 克拉拉则从楼梯走下,“哎哎,应该是的,体温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内伤必须让更专业的人员处理,克劳迪娅你输送的死血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你果然就是个神职人员嘛。”

顺带一提,她刚才上车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就上去照看猫猫头去了。

“……”然后她现在也好像不打算和我说话。

“怎么了?”说真的怎么了。

“不知道。”她耸肩,径直走过我,“我不知道我想不想和你说话,楚门。”

“……好吧好吧劳你担心我了。我该继续道歉吗?”

“其实不道歉也无所谓。”她摇头,“考虑到你是这种人,现在的结果已经相当理想了。”

“又来了,‘这种人’?”

“运气是会用光的,楚门。”

“那就到用光那天再说。”而我也摇头,“……你说让我起码不要做无用功,我没有。克拉拉,我在你掉到地里去的这段时间里像个‘明事理’的正常人一样接手替你干完了该干的事——我在试了,克拉拉,我真的在试了。”

“……你说得对。”但她很显然没有要和我做摇头竞赛的企图,“好吧,是做得挺好的。”

“承蒙夸奖。那咱们之间没什么值得生闷气或者吵架的矛盾了?”

“嗯,没有。”

“那就搜查快乐。”

“哎哎,我们马上就回来。”

然后她跟克劳迪娅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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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说一,我觉得她肯定是特别担心你。”

“是啊,我猜也是。”

“那你该高兴点的。有人担心你担心到那样算是一件能自满一下的好事……而且还是个女人。”

“是啊是啊要是在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可能还会马上点头同意——但我真是不该这么跟着她。”

“啥?”

“就算是做了个梦也挺好的,对吧?在死前做了个和一个像是乌鸦一样的美少女一起在异世界冒险的梦。”“克拉拉说我可能只是睡觉睡过来的。万一我真的就是在做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梦又怎样呢?这样这所有的蹩脚事就都有得解释了——我在做梦嘛。”

“我重复一遍:啥?”

“没什么的,就是无聊的闲话,反正咱们现在也暂时没事干。”我重新坐下,“非要说,就是想到那些在我之前来这里的‘转生者’。对了,你们两个有见过吗?”

“我在报纸上读到过几个。”

“菲她见过,好像。”

“那我还真想知道知道他们来了这里之后都是怎么过的。”突如其来的丧失感非常无趣,但正如我不能阻止生活中的大多数东西那样,我无法阻止它,“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活在梦里?”

“活在梦里。”

“活在梦里。我知道克拉拉什么意思,起码现在知道了。”

“那所以是什么意思呢。”

“可知道又能怎么办?被扔到可能连基本粒子单位都不一样的地方,所有人都说着不一样的话,我又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没在刚开始那几天疯了我都觉得新鲜——就稍微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又能怎样?这里可是异世界啊。”

“……我不太跟得上。”当然了,你当然跟不上一个活在梦里的人,“你要是能说得直接点我们俩可能还……”

“我是说我就这样也挺好的。”但我还是会继续说下去,“就把这里当作是做了个梦也挺好的,永远都他妈是阳光明媚的夏天,街上全他妈走着四头身的侏儒跟嘴比我头还大的绿皮欧克,所有人见了面都要转七个圈才算行了早安礼,脚下就是从隔壁科幻片场来的高科技地下城,现在还坐在一架根本不知道马还留着有什么用的黑色移动碉堡里——我一个礼拜前才知道就连这世界本身都他妈不是圆的——就当作是梦也挺好的,就这样也挺好的,想把自己的命丢出去当筹码换点刺激就丢出去,这就行了,挺好的,她管不着。去他的事理不事理,我这样就挺好的。”

“……行,吧?”对了还有你们,还有扛着变形武器穿得像是什么中世纪剑斗游戏多人模式里的玩家一样的你们,“我们呃,上楼去看看芙蕾雅小姐。”

“走好。这车里有酒吗?”

“……你知道这问题有多奇怪吗。”

“那就没有咯。”

三号指指一旁的壁橱。

“好嘞我要来一杯。”

我猜也有杯子。

他拉开壁橱,随手起开被塑成一颗人头形状的瓶盖,再把整个酒瓶递给我。

好吧我猜没有杯子。

“哦吼,还以为酒也会是他娘亲的淡紫色。”

“酒怎么可能酿成淡紫色。”

“……怎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