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上上回。
“——在给贾尔做汇报之前也只有这一件事好做了。”德伊莎回答，“伤脑筋了，结果还真的只能和他那样汇报。”
“这是没办法的事——唔啊？！”
突然从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无论克拉拉还是德伊莎都对此毫不陌生。整栋疗养院都以全然称不上轻微的节奏剧烈抖动起长达十数秒的时间。好在两人踉跄几步之后便重新站稳，而建筑本身也没有倾倒的迹象。
“……余、余震吗？”德伊莎在站稳脚跟之后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壁有没有出现裂痕，“克拉拉女士你还好吧？”
“还好。不过，那晚的根本不是地震先不说，事到如今还有这么大的震动实在不太——等等，主管，零他们不是要把那个吸血鬼押到地城隔离起来吗？不会是……”
“我不相信他事到如今能够在她们两个的眼皮底下做出什么来。”德伊莎摇头，“要我猜的话……”
第二波剧烈的抖动又一次打断对话。比起上一次更加强烈的摇晃感也持续了更久——或许有一分钟之多。
两人所在的走廊内开始从各个方向传出尖叫与敲打病房门的噪声，本已各自休息偶尔查夜的护工也像是被捅到的蜂窝内的马蜂那般全数涌出。
“……这可麻烦了。”德伊莎一边道歉一边连连朝墙边移动好不阻碍快步走过的工作人员，“本来还想着起码出了镇的话今晚可以安静点的。”
“我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搞出来的这名堂。”克拉拉朝楼梯口望去，顺带着打了一个招呼，“你们不必这样上来的。”
“嘿！”杰克（三号）和剩余两人抬手回应，却因为突然的人流难以接近，只好站在楼梯口大声嚷嚷起来，“两位还好吗？我们仨在车里都感觉得到！”
“没事。”克拉拉站在原地，“马车呢？外面有什么山体滑坡的迹象吗？”
“还没有！现在还没有。”杰克（三号）竭力朝自己站着的方位指不着的窗口外示意，“但是我觉得你们两位也都发现了！这震动不太自然，真的出什么事也不好说——我是说真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可不想再看着这地方再被地震震一遍。”
“我也完全不知道。”克拉拉看向德伊莎，“主管？我们该怎么办？回马车上吗？”
“这就算问我我也……”德伊莎为难地想要朝楼梯口挪动，“我们现在已经出了山，就算不管地震的问题，雨也很可能会……”
又是一阵抖动，廊灯摇晃不止。
“如果是地下城的问题，我们还是得赶回去。”
“我知道。”德伊莎对克拉拉的意见并不像口头答应得那样赞成，“我当然知道……但是要冒险这样回去也是行不通的，克拉拉女士你明白才对。”
“再拖下去不知道这震动会不会继续恶化。”
“所以说我知道啦……”德伊莎开始连带着被匆忙的人潮挤向楼梯口，“等等，我说啊，要是零小姐真的遇到问题，她应该会直接用那种自由传送术过来吧？”
“我记得它用完了那具构装体内的魔力。”
“我对她喷了一口龙息术又给她充上了。”
“哦所以它才那副样子——不不，不对，我们又不知道这所谓的自由传送术到底是怎么取得目的地坐标的。我们唯一用到的那一次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对目的地有一个明确的认识才能把——”克拉拉也亦步亦趋地合着行走的方向朝楼梯口移动起来，“总之，我不觉得我们该把这个问题押在它的传送术上等着问题恶化，出了问题还是自行确认比较好不是吗？”
“要是我们没有这么一座被大雨浇透的山要翻那确实是这样。”杰克两人接住德伊莎，而克劳迪娅从克拉拉脚底将她托起，“山路出了问题可就不是担心不担心那几位的问题。”
“……好吧。这里是我欠考虑。”
“等等我居然说服她了。”
“可这么一来，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话……”
“先——至少帮这里的护工们把大家都转移到安全点的地方吧？”
“这还真不像是你会说的建议啊克拉拉女士。”
“总是要在这里等着确认山路的状况。”克拉拉想了想决定再多解释半句，“我不想干等着，另外也不想再被人抓到什么道德问题上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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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到底是几分钟的数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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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层的病患已经被护工们转移到临时搭建起的雨棚内。
几乎所有病患的神智都有问题这一要素让不管是整队还是引导都变得相当困难而混乱。德伊莎和杰克两人在数分钟前去与院长做了沟通想要提供帮助，克拉拉则自愿留下与护工们一道维持起秩序。
这家疗养院建造在距离镇内有相当距离的偏远山脊，没人能够说明除了环境清新之外的别的理由，不过所谓疗养院当然也只看重这一点——而这让交通变得相当不便。
不便到需要额外修建一座传送塔来输送必要的物资。
而摆脱了德伊莎与杰克两人的克拉拉此时此刻正在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座小型传送塔移动。
“克拉拉姐姐你明白的吧，这震动绝不是好兆头。”当然，克劳迪娅也在地下跟随。
“哎哎，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拉起摄魂袍的兜帽与口罩，“很不好。”
“大概有多不好呢？”
“不好到我放弃了良心想试着再干脆逃跑一次那么不好——明知故问。”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个聪明的做法，让剩下的人去忙着疏散这里的病患，克拉拉姐姐你再这么趁机悄悄离开——嘿，简直像当初一样。”
“‘当初’。”她穿过正在等待二楼疏散而变得异样空旷起来的底层走廊，无暇顾及任何多余的状况，“一个多月以前而已。”
“我突然在想哦，克拉拉姐姐。”
“想什么？”
“你看，你是觉得对工会的几位被蒙在鼓里替你卖命过意不去才多留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老头子被炸死的第二天你就走了，没错吧？”
“姑且算是答应了他们会帮忙。”她在兜帽下点头，“我的确是帮到了。”
“可要是当初就那么离开驻龙镇，就不用等到陷进现在这一团乱麻一样的状况里才想着脱身，不是吗？回过头来看，那个早上就克拉拉姐姐你最合适的离开时机，在一切都变得不必要地复杂起来前。”
“……在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前。”通向传送塔的路途暂时看不到任何人影，但在眼下的震动恶化之后又会如何就不好说，“你说‘复杂’，克劳迪娅。”
“现在的情况还不够克拉拉姐姐你觉得复杂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未知’。”
“咬文嚼字可不好，这也是明知故问嘛。”
“听我说，未免也有太多问题没法搞明白了，就算认真去着手调查，最后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落得现在这样连地震到底是不是地震都搞不清楚。”
我尽力了。
她低低地对自己这样说。
“是哦，克拉拉姐姐尽力了，”但克劳迪娅听得一清二楚，“就算才能出众全力以赴，一个人也只能做到这步，再这么下去肯定会不妙，果然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抽身离开。”
“你是想影射什么吗？”
被雨水打透的土地泥泞不堪，但从中浮现半身的克劳迪娅却沾不上一点脏污。
“我只是觉得，要是现在的话，克拉拉姐姐你是不是能多明白一点楚门先生了呢？”
她看来比以前要习惯，克拉拉瞥了一眼脚边这么想。
“我能明白他什么？”“我现在可是一点都搞不懂他。”
“——‘尽力了，最后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管扔下这烂摊子来得简单’。”克劳迪娅多迈一步，从克拉拉身前站起停下，“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楚门先生除了你身边哪里都去不了，所以喝了酒暖暖地睡过去了。”
克拉拉只好也停下。
“你真的要连他也留在车上不管吗？克拉拉姐姐？”
“只是想要先去确认传送门的状况而已。” 从树丛中突出耸立，传送塔近在眼前，“如果不能运作或者会引人耳目，直接偷走那辆猎装马车继续下山会更灵活。”
“吼哦，真的吗？”
“我想他终究还是我的男旅伴，这点怎么也否定不了。”
克拉拉的确没有说谎。虽然由于我们的主人公毫无对此加以了解的意愿而一直都和目前为止的任何剧情无关也鲜少被提起，但她毕竟是个比起传送更喜欢坐车旅行的格雷维亚人（顺带一提，在这个国家，连旅伴这样和旅行相关的词汇都会被加上十数种前缀来细分——除此之外这个国家的通用语用法都颇为标准）。
“好吧，倒也是，我看来是多虑了。”克劳迪娅点点头让开，“毕竟是一起跳过列车的关系，是吧？”
“是哦。本来还要正经八百地真的去结伴坐车来着。”
“虽然我觉得楚门先生听到克拉拉姐姐你完整地说完那句话之后会失望到想哭就是了。”
“……哈？”
“哦，没什么没什么，这当然是他这个转生者对你一无所知只愿意抱有幻想的错。”
“我先说好我完全没听明白。”
“都说了没什么啦。要是我们都能活过今晚，克拉拉姐姐你大概会有一天能明白的。”克劳迪娅反过来催促起克拉拉走进传送塔， “比起这个，传送门的状况如何了？还在正常运转吗？”
“看起来是不需要做额外的手脚就可以直接使用。”克拉拉在一阵观察后出声回答，“现在离日出还有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天上有雨云实在是不好估计，不介意的话我找个钟看完再——”
“不，不必，趁着还不算迟快些离开就好——克劳迪娅你可以去把楚门叫醒了。”
“我觉得还是克拉拉姐姐你去做比较好。”
“啊，因为要是被人看见我在这里会起疑吗？”她说着从塔内小跑走出，“有理，那克劳迪娅你留在这里不要擅自行动。”
“嗯对，”克劳迪娅看着克拉拉的背影重新沉入地面，“要说的话差不多有三成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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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马车上没有花多少时间，当然也没有被任何人怀疑，克拉拉一路小跑，在穿过逐渐拥挤起来的一层时挑了一条被锁住的小路——不过从贾尔处取得的通行证在这里起到想象以上的作用估计不会让他开心。
“楚门？我说你，差不多是该——”
她急匆匆地赶到目的地，拉开车门。
虽然不知道他醒过来又会怎样，但这里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扔下他，就算是为了他不在事发时告密也不能——这么一门心思地想着的克拉拉自然是对车内会出现的东西没有一丁点心理准备。
她愣了好几个眨眼的时间，最后也只能愣愣地说出毫无新意的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惊异。
“……怎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