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地下墓地就是堆到墙高的骷髅头,啊对,巴黎那种,说起那个好像时不时有人下去乱探结果迷路到回不到地上,在这之上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都市传说,什么有不明生物邪教团体的全都听说过。一般都会当成无聊或不无聊的虚构,就好像把我淹没的所有故事,不过这把下来到底如何还真是不好说,尤其是在这地下墓地被人安了一扇前苏联时期的避难所防爆门而门后有一具被大约斩马刀大小的凶器捅死的白人男性新鲜尸体的时候,哪怕自己不知道为啥突然临场无师自通了泵动霰弹枪的使用方法而同行的杀人不眨眼拉丁裔美少女告诉我这地方住着自己人不用特别害怕,我也还是会害怕的。

或者不害怕,毕竟她也没告诉我不需要害怕,说实话已经不太明白了。

墙壁两边确实堆放着大小形态各自不同的异世界种族的骷髅头和其他骨骼,头顶的昏暗灯光确实摇曳得好像连影子也变成了幽灵,身后尸体的血味确实浓得直到走出几分钟也还闻得见,但这一切实际上在我到这世界的头几天就经历过,眼下局势说是跌落谷底但根本不至于……刚才之所以会觉得和艾达撒了谎,大概也是因为这种认识。

“啊,得,不想不想,也可能得等到见到那把刀的主人再做决定。”

“啊啊?又说什么了?都讲安静点了。”

“没什么,”我结束例行三流文青病并作势压低声音,“你真的没有会使那种大小的刀剑的人选吗?我们接下来很可能对上他,想着还是有点准备好。”

“这帮人哪怕是会使个匕首短剑的就不错了,那种伤口没可能啦,没可能。”结果她说着说着声音反而大起来了,“这地方的本地人一般没有持剑的习惯,至于守卫,你也见过吧?他们用的都是能捅出窟窿的更粗的玩意,还有长枪剑戟锤子什么的,那种刀伤不太像……就这么一说,我怀疑不是本地人。”

“从瑟德之外的什么别的国家来的?克拉拉那样?”

“不知道,都讲了是‘就这么一说’——”

话音未完,她忽地竖起食指示意噤声。

看吧结果还是你说话更大声——有点想这么呛她,但当然我只是听话地点点头并试图凝神倾听。

眼下还是走在应该是起到连接主要区域走廊用途的原本墓穴通道内,没有岔路,能见度完全靠头顶二三十步一个的不知道是油灯还是什么长效法术(要我猜还是油灯,有一些已经看得出要烧完了)点亮的昏黄照明,除非艾达不光够聪明而且还自带夜视,那嘴边的食指就只可能是让我注意听什么。

两人脚步已经停下,地下气流的风声早已经被隔断在防爆门后,理应一片安静才是——而这“才是”两个字也就是说“实际上完全不是事情他妈的大条了”——实际上完全不是事情他妈的大条了。

我稍微伏身,刚想把霰弹枪抵肩前后看看情况,就听头顶跟两侧墙内“铛!铛!”一阵仿佛穿着铁靴才有可能发出的跺地响动。声音本身怎么都不算震耳欲聋,而且我其实还算熟悉(有那么点像是那些医疗地精),但在这两边都是骷髅头盯着人看的昏暗墓穴内响起来还是对心脏不好。

“……完、完全没打算藏起来啊这是。”

“啧,说不定早就发现我们了,一见不说话疑神疑鬼就干脆搞出响动来吓人。”艾达双手合握住枪把,然后出乎我意料地张口就是一嗓子,“这就让人不爽了——啊啊?!谁啊!别在这里给我吓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要吓也他妈的是我吓你!”

四周的声音顿时暂停,空气又一次凝固,我甚至开始想要故意憋气看看还能不能再安静点,可不过两三下眨眼的工夫,“铛!铛!”地,几乎要感觉到恶趣味的跺地声再次从四周响起。

“啊真是受够了你他妈的幼年杂种蒙古人的屁股我今天就非得要看看你闹的哪门子鬼——来啊!”

“等、啥?”

艾达理都没理我的下意识疑惑,血冲脑门一样一边骂出声一句翻译器最多能翻成上面那样的地道西语,一边单手抬起枪对着我一边的骷髅墙就是五发近乎连射的高速射击。

和火车上那晚说实话差不太多,不过这次我听清了她到底在骂什么。

虽然听清了也没用就是了。

即使是对那种口径的子弹来说都显得过分的冲击力从耳边炸开,一时间几乎把身后从尸骨到墙壁的一切都破成碎屑,我来不及闭眼跳开,直接被冲击波一样的气流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旁。

“开枪!开枪!开枪!”咳还没咳一下,支着枪刚动站起身的念头,耳鸣就被艾达叫骂一样的指令盖住,“我看见人影了!他妈的开枪!”

就说吧,跟火车上那晚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我扮了那几位默认干员的角。

可惜,我虽然好像是一下就学会了怎么开枪,但跟正经八百的专业人员肯定是不能比的。

吸入布满碎屑的空气的同时气管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我难看地在地上拄着枪咳嗽出声,一时间只能堪堪睁眼。

墙灰与骷髅残片的烟雾之间能够首先清楚看见的只有在原位急忙开始换弹的艾达的人影。

“等、等我、咳。等一下……”

“等不了!把枪扔给我!这东西来真的!”

我扭头,被她破开的墙后竟真的站着一席飘忽的瘦长人影,手中的刀剑看不清楚,但正向着艾达扑去的体势确是没有疑问。

唯一的左轮需要换弹多余的武器全都在格雷的马车上她现在这样对上一个能把那么高一大男人一下捅死的神必人没可能有效还击,我现在则是连站也站不稳更不用说从这个能见度起来瞄准开枪要是方便活动的手枪之类的倒是没准但现学的霰弹枪把式要赶上这一秒都不一定来得及的快速反应事件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这点自知之明我很清楚,我太清楚了,刚把枪托放肩膀上她估计就透心凉了。

这不合适。

你还得告诉我炸药藏在哪。

我松开扒住枪身的手指,脚底打滑一下蹬开,失衡的重心便带着身体歪斜着倒向猛冲出墙洞的人影身侧。

没有受到丝毫反冲,清脆的断裂声后,披甲的瘦长人形便随着我侧面的失衡冲撞四分五裂。

锈蚀的青铜直剑一并落地,在我侧倒的视野中直接断成三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