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吗?”

“咳、多谢关心。”

“我是问你撞散的那家伙。”

“说得好像这世界的活人都能跟乐高积木似地散了再拼起来一样。”

“啥高乐高积木?”

“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克拉拉可能都知道什么是乐高。”

“你又他妈看不起我是吧。”

“我下次不说乐高只说积木行了吧?”

我起身,捡起几块地上散成十数片的锈蚀盔甲与人骨,带着棺材里挥之不去的怪味,好在早就烂了个干净。

“……你确定这地下墓地没闹过鬼之类的吗。”

“是啊?这地方的人死了如果葬在那些剑碑底下就肯定会变成供神殿那些神棍随叫随到的先祖灵魂,而且啊,平时就算会起来也不可能对着我们,不记得了?我们没灵魂,在他们眼里跟石子或者虫子都没区别。”

“这么一说那剑确实被拔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烟尘散开,视野恢复清晰。

被轰开的土墙后正是摆着至少十数具棺木的公共墓室一角,只有一具已经破开,想来就是被我撞散的那位,挺过意不去的,虽然先隔着墙跺脚举刀吓人也怪不得我。

“……好家伙。这里应该没被人从这里挖开过,不知道得是过了多久。”从背后听见艾达一边这么说一边拉开弹夹重新上弹的机械回声,“剩下的棺材有动静吗?”

“没。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就这一具棺材里的骷髅跳出来了?”

“我连这里有这么多棺材都不知道你还让我想这个。”

“不、这好歹也是堂堂地下墓地,墙后面有摆棺材的地方不是应该想得到么。”我在这么继续下去可能会又让她不高兴的预感下自行结束话题,“啊,呃,对了,这个不提,现在怎么办?继续往里?这走廊我们还要走多久?”

“我不爱琢磨这个真是抱歉了啊。”她一脚踢开边上的骷髅碎块,从我身边挤过打量起墓室,“先搞明白那玩意为什么会活过来,或者趁着剩下的还没动静全都想个什么法子毁了……不知道是不是木头的。”

仔细观察下这墓穴有一道估计是和其他墓穴连结起来的石制窄门,但除此之外就是连照明都要从艾达打烂的洞里渗进去的简陋墓室,横竖胡乱摆放的棺椁没法让人下脚不说,更重要的是让人心生怀疑。

“这地方的人不是很尊重死了的祖宗么?墓穴简陋我还能理解,棺材这么乱摆也太、呃,不敬了点吧?”

“谁知道呢。没准这么摆是这地方的那什么,风水之类的讲究呢。”艾达耸肩,“怪事这么多你就偏盯着这一个。”

“……你知道什么是风水不知道什么是乐高。”

“我老家那亚洲人挺多的。”

“我猜这年头不管哪亚洲人都挺多的。”仔细一想这甚至包括isekai,还真是挺好笑的,“不扯这个,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要不要去看看那门?”

“不像是能两三下轰开的土墙,周围没有动过的痕迹,地上没有脚印,不值得浪费时间。”她摇头,“对了,把那家伙的剑捡起来看看。”

“伤口?”

“差不多。”

“嗯……这着地就碎的样子我觉得不像是……”我蹲下身捡起一小块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样的青铜碎片,“捅死那人的大概不是这位。”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他难不成还捅完人把墙重新砌好再进去等我们么?你在想什么呢。”她没好气地回答,“听好,如果尺寸差不离,那就可以是什么别的骷髅——这地方毕竟是硬从墓穴里偷挖出来隔开的,有一就有二,而这就好对付了,预先知道的话,区区骷髅我看也就这样。”

“这碎成这样我也看不出什么,你要不自己瞅一眼。”

“那换你盯着这些棺材。”她叹气回身,反手指指墓室,“有动静直接开枪、不,这一撞就散的你就还是抡上去吧。”

“……那骷髅要是在克拉拉手底下的话保不齐真的能一刀砍死我们俩。”

“是是我知道,你女朋友是个小天才,火车上那次就知道了——我得说,我是从没见过那么能扛子弹的牛肉。”她俯身尝试着拼凑起地上的断剑,“也所以我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也觉得她没准真做得到。”

“你还没见过她干的别的事呢。”

“是啊你们把我给送牢里去了。”

“……抱歉。”

“个屁。别说得好像你真的后悔一样。”那毕竟是你要我们死来着,“……哈!行了,拼完了,跟乐高积、呸。好了让我看看……等等,等等,楚门?”

“怎么了?”

“这货怎么——唔哦?!他妈的狗屎今天真是见鬼啊啊啊啊啊!”

然后是震得耳朵里有几颗耳垢都感觉得一清二楚的两响枪声。

“艾达?”我抱着枪立刻回身,却听得脑后传来棺材板重重叠叠的敲打碎裂落地的响动,只得又一次转头确认情况,“你冷静点我这里也有动……”

啊。

……行吧。

毕竟都说了是棺材板了。

“我真不知道自己回头是在确认个什么劲。”

那十数具东倒西歪的厚实棺椁齐齐被人从内部掀开顶盖,枯瘦的臂骨与长短刀剑参差伸出——害怕还真算不上,毕竟没两分钟前就有过经验,倒抓起枪管抡圆了就举着朝最近的棺材迈开步子。

“得亏格雷没跟我们下来不然还真是没自信分清。”照准光溜溜的骷髅头抬手就是一下,“艾达?听得见吗?被撞散那个又活过来了是吗?”

虽然被打散的骷髅重新自己原地组装个一两次好像也算是个定番。

“他就是活过来了!但不是这个!你在干什么!快点从那里面出来!不然我跑路可不管你!”

“啥?”击碎的颅骨碎片飞溅到脸上,举着剑正要抓住边沿起身的枯骨这就又重新跌回棺内,“你别害怕,这玩意一碰就散架,这次干脆打烂,没准就能让他们消停——”

“不是骷髅!别管他们了!快从里面出来!这地方不对劲!”

“你今天也不是第五次十次说这地方不对劲——唔哦?!”只听见慌乱的脚步声,随后稍一分神背后领口便忽地感觉到拉力,身体险些从棺材上失去重心,“怎怎怎到底怎么了?”

“活过来了!他妈的活过来了!就该毁尸灭迹的!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要在这么晦气的地方旁边挖藏身所,结果今天全报应在我头上!”题外话,我只有在这种被轻松揪住衣领拉扯着走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除了克劳迪娅之外我在这世界遇到的所有女性角色全都好像跟我差不多高,“我今天答应下来可不是满心想看这种玩意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冷静点而且骷髅兵有时候就是会活过来一两次……等一下你不是在说骷髅的事。”

“废话!”

匆匆被拖出墓室,首先看见的是已经被艾达的子弹击碎了第二次的骷髅兵。

“……我其实觉得用你那种子弹打这玩意足足两次可能是一种浪费。”

“我·就·没·瞄·他,拜托你他妈把眼睛放亮点!”她捏着下巴整个抬起我的视野,“前面!”

被黄昏色照亮的来时走廊尽头恍惚有个垂臂漫步的人影,血味每随着迈出一步就浓厚几分。

不需要仔细观看辨别,一是脖子朝上已经被艾达轰得没了影,二来……

好吧,二来一个没了头还能乱走的人影认出是谁也没用。

虽然我认出是谁了。

“……你是不是在这位厨师朋友生前骂过他做饭不好吃之类的?”

“我根本不记得他到底是不是个厨子,现在给我把枪举起来瞄准!”

话音刚完便扣动扳机,震耳欲聋的第三枪轻松在无头的男人尸首的上半身炸开一个足够将他变成两半的血洞。

——我以为是会这样。

说是阴风四起也不为过地,男尸毫无征兆地带起如同软体动物般异常的动作闪过艾达射出的子弹,忽然加速,直直向艾达和我扑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