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塔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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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达解下围裙坐下正经开吃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换了一身明显该给半身人穿的短到不行的打扮,具体来说,大概就是小了两号的短袖短裤,遮不住的地方占了全身大约一半,而遮得住的地方能遮住多久完全取决于这套衣服的纽扣和布料有多坚强。

(优点肯定是“方便活动”,这我很清楚,她肯定会这么回答。)

不是坏事,当然不是,谢谢这个国家的所有小号人类可以让我康到这么好康的健康肉体。但她本人显然不在意这点让我字面意义上的男性凝视稍显尴尬,不,不对,被这紧凑扮相衬得越发明显的左轮轮廓让我连尴尬都不敢尴尬是说这也太危险了美国佬们到底是怎么正常过活的。

“好了,听好……两种方法,”她继续毫不在意地吃下最后一个塔可,“我自己开诚布公地上去敲门,告诉他们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都被关在牢里跟谁都没扯上关系,如果他们信了,我就尽我所能替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玩意,至于我自己之后是留下还是继续跟你们瞎跑就到时再说。”

“呃,这只是一种。”

“啊啊,另一种是我们三个全都从某扇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的后门混进去做贼,没准需要杀人。别担心,虽然离得远,但我以前来过几次,还算熟这片,就是那什么,真的要动手就需要再等到晚上。”艾达拍拍手,碎屑甩得满地都是,酱料还是粘在手指原位,“要我说先试第一种,反正都是等——把印了我脸的那版报纸给我,他们要是还没生气,那没准看了会信。”

“就在车里我待会去给你拿。”我对她干脆地直奔主题不可不说心生好感,“可你的意思是你待会要一个人去吗?这会不会……”

“英雄堡是个规模像样的大城,我们现在在郊区,就算你有钱让我坐车自己现在这样也绝对不愿意给人查票,别问这么蠢的问题,别打发我。”她白我一眼,“而且谁知道他们到底想不想信我?要是看见我就来火,那你们还得在原地把车门打开给我等着,我两条腿可跑不了多远。”

其实我都不知道这地方原来还有城际公共交通来着。

这么一想小的今个是头一次进城啊。

“嘿,嘿,先说好,我会驾马车但根本不认这地方的路。”格雷插嘴,“姑娘你认路吧?”

“你们,果然是在小看我啊。”不不不真的没有你自信点我们怕你还来不及呢,“我不光认,而且还知道走哪能绕开检查不让你这样子被人看见。”

“等会,检查?这片这么严格的吗?”

“合着你这两天新闻都白读了是吧。”

废话我本人(虽然其实是克拉拉)就是他妈的新闻。

“是啊我又不认字——好好好别打人我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不是在逗你开心。”虽然知道她(应该)不会真的揍我,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抬手遮脸求饶,“那咱、咱们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现在,你不是急着救人么?”她拍拍腿,大刺刺地站起身,“……啊,你要是想睡回笼觉,那就到晚上再说。”

说实话,的确是准备不足,不过这步要是有艾达解决倒是也用不着我准备什么,更何况如果一切顺利,昨晚没说的东西也可以在待会等她的时候跟格雷交代。只要记得去做就总还有时间。

大概。

“……那还不必,我睡够了。走吧,你指路。”想到这里我便跟着起身,“对了,地下室那家人怎么办?”

“哦,你睡着那会格雷下去打断了他们每人各一条腿跟胳膊,现在就算松绑他们也跑不了。”

“……”

“对对对,我还又打晕了他们一次以防惨叫声之类的引来什么人。”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肢体语言告诉我格雷现在正在等我们夸她机灵,“要是我们现在就走那他们肯定醒不过来,不用担心。”

“……我其实从格雷你一拳打晕我起就有个问题。”我颇为老练地压制住了做出与她期望正相反的行为的冲动,反正没死人那到头来也只是良心问题,“你真的是什么,呃,那种使剑的勇者吗。”

“是哦?只是我当时还学了学随行同伴们的所有法术和战技以防万一,要是他们有谁遇到危险,我至少可以顶替一下。”她耸肩,肩胛骨周遭的细密移动说不出到底让人恐惧还是着迷,“而且啊,想看我使什么那至少也得给我找到合适的兵器吧?不然我当然只能靠这半吊子拳法打人了啊?”

哦,还真是那种勇者。

全收集全职业满级那种。

怪不得这么自信。

肯定说不上恍然大悟,但格雷身上的谜样气场好像微妙地散开了一点——而且,这么一说,之前那梦也还挺像回事——

不不对完全不对,反而更怪了,这么传统身边还跟着好伙伴的勇者怎么可能会跟第三纪元那种阴湿晦暗的设定扯上关系?而且没脸的那货讲设定的时候可是清清楚楚地说“一人之力”如何如何“第三纪元文明所有人到最后都邪恶又狂热”如何如何……说到底,她自己见面那会都亲口承认过这件事:

「这一灭绝的原因有那么一部分是我,另一部分是自然灾害和内战,虽然你也可以把我算成它们的一部分。」

对吧?

……搞什么?

没错,我知道,轻而易举,此时此刻的脑中可以一瞬间生成至少二十种让两者互相关联且毫不矛盾的故事展开,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只是让开始下沉的思维继续下沉,更何况货真价实的历史事件如果真的丝毫不超出自己预料那才是痴人说梦,看看驻龙镇最后成了什么样就——

“喂,怎么?你突然站着不动,不是要走了吗?”好在艾达开口问话,“你这还是太累了吧?要的话我可以把楼上那床让给你。”

“没,不好意思,我很清醒,就是稍微想到个事。”

我转头,好像是头一次那样,打量起自称格雷的骨架,而她大概也正用眼窝瞧着我,

又或者她的视线早就越过了我,

只有骨架,只能是骨架,因为是骨架,到头来一无所知,

“……怎么说,感觉这世界对待回归老玩家还挺苛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