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没说错,从郊区到内城确实是只要有路就有临时设起到关口,而她也确实轻车熟路地给格雷指了路。马车从一条看起来像是哪都不挨着的荒地绕到了某处只和那里隔着一条小河和半人高栅栏的公园(大概,也可能是墓地或者什么别的,我不清楚这地方的人有没有公园这种东西)旁。再从那里绕进城区花了点力气,但眼下自然是比起过关简单得多。

至于景色,没什么好说的,外城的印象当作是好几座驻龙镇塞在一起就行,至于内城,除了座一直被艾达简单叫成“地标”的大概有三十几层楼高的塔(更远处好像还有更多一模一样的东西)还有道路质量就石子路来说算是非常优秀之外,我也没真的注意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虽然三十几层楼高的大楼在一个奇幻设定里本身就值得一提,之前那些最多几层楼高的传送塔现在看着简直可爱。

“——对对,这里就没错了,你也看得出吧?找到了大路,剩下你看着地标走到底就绝不会有错,到时候要停车我再告诉你停哪里。”艾达最后说完这些就关上了小门,一副好像已经完事的模样放松地坐回座位,“怎么,看我干嘛?”

“我还以为你这指路会指得更详细点。”

“又不是难事,已经上了大路,接下来朝着地标的方向走就行了。我不想一直在她后面唧唧歪歪的。”

“你说这好歹是个大城市来着。”虽然大城市这点不用她说我也发现了(光是进城花了的时间就够我徒步绕驻龙镇走至少一圈,而照着一座大山顶的窟窿建的驻龙镇本来就不算小),“那肯定有不少难走的小路之类的才对吧?就跟刚进城那会一样。况且格雷又不是经常来这里。”

“啊,那些地标周围不会有小路,它们是瑟德的这些大城市划分城区的基本,只会有大路连着。”她从背后掏出左轮,然后又扭身到后面的行李箱拿了两盒子弹鼓捣起来,“说实话我刚才差点没认出,上次来的时候,它们比现在还高呢……哦,大概是那个吧,老爷子的飞碟让这里的神殿也紧张了。”

“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大楼还会伸缩。”

“那你现在听说了。”大概是在准备之后最烂的后果,她边说边拉开纸盒,开始往自己的裤兜里塞子弹,“另外它们也不是给人住的大楼……啊,我听说首都有一栋倒是给改成了钟塔还什么的,时不时会给人参观。”

“我们最后大概真的会去首都,你要是跟着到时候可以抽空自己参观……等会,”虽然我更想问的其实是自己为什么居然接受了那两件事之间可以存在逻辑,不过算了,“先等会,你为什么说维托的飞碟会让那些大楼伸缩?”

“就说它们不是大楼了。”

“不,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只能把它们看成大楼啊……”我拉起车门的帘幕朝外看,具体一些说就是最近的那栋楼,“还是说什么?这里的人会把高度惊人的人造建筑物叫成什么完全不同的别的玩意吗?”

虽然能轻易看得出建材和风格跟我见过的大楼都不一样(而且好像没有窗户),但我很确定这么高的玩意绝对不是“楼”之外的东西,尤其是它在城里的话更是如此——是是,我知道,这是奇幻设定,它爱是什么就是什么,但就跟巨大的圆形不明飞行物哪怕不在科幻设定里也肯定是飞碟一样,这种东西不管在哪我只能叫它“楼”啊?

“你真要钻牛角尖是吧?”我听见她叹口气,“得,你估计是第一次见:它就不能算是个什么‘建筑物’。”

“那它是?”

“‘剑’吧?或者别的家伙什,啊、不对,现在这个长度只是‘鞘’。”我又听见她站起,朝我这里的窗口倾身——背后随即传来精神异常熟悉但肉体第一次见识到恐怖之处的经典杀必死的柔软触感,“嗯……这形状我看是剑鞘。咱们今天要是用飞的从上面看,没准还能看到插剑的地方是怎么插的。”

“开开开玩笑。”于是我拼命从被眼前至少三十层楼高的剑鞘和身后上下围至少相差二十厘米的某物同时暴打的神智里挤出了一点回答,“怎么可能这么大。”

“哦,这个啊,楚门你听说过这地方的那什么吧?先祖神殿。”故意的吗?故意的吧?还是说什么,只是我太没见识了吗,“你要是知道他们有些祭司跳大神跳出来的东西有多大就明白了。”

“……你你是说呃,他们有人能召唤出能挥动三十几层楼高的剑的那什么,呃、先祖灵魂?”

“啊对差不多就是那种。所有大城市应该都会有至少十几个这种东西插着。”她总算稍微离开了一点,“我记得老爷子说瑟德当年就是靠这种东西说服精灵替他们干活的。”

“原原原来如此。”但看啊,朋友们,步步紧逼的马车颠簸简直就是不可抗力,“那我我呃,我可真不希望亲眼见到这剑被拔到了哪里去。”

“那种白色的玩意晚上应该更容易看见。不过安心,那种大小的东西肯定瞧不上我们现在这种小打小闹,而且咱们两个都没有灵魂,就算要砍谁估计也轮不上我们。比起这个,你怎么了?话都说不利索。”

求你了看完赶紧回自己座位上吧。

我不是说这感觉不好。

但,呃……

好像也没啥的。

对啊。

嘿。

我赚了啊。

“……没什么,就是想到个事。”不如说跟克拉拉待久了我都快接受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吃到这种杀必死的现实了,“既然它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让格雷往那里开?你这里的熟人总不可能住那里面吧?”

“那当然不可能,本来就不是给人住的,连个窗户都没有。”她从我肩头伸手往窗口示意,体温非常高,味道也不赖,但我打定主意不对此感到处男式的难堪(虽然我仍然是),“他们住那下面。”

“你是说地下。”

“对,就在这剑鞘下面,多少米我是不知道,但入口跟仓库偷用了附近一座有年头的墓穴。”她好像有些自豪似地解释起来,“只要避开偶尔来祭拜的活人,谁都不可能发现他们,很聪明吧?你看,两边都是有灵魂的本地人才会被发现的地方,要是我们两个待会下去,在那些祭司叫出来的家伙还有棺材里的死人看来就都跟两块木头一样。”

嚯这设定还挺有意思。

“……那倒还真是挺聪明的。”

微妙地,我忽然后悔起过去一个月即使转了生也都窝在乡下这件事。

虽然最近一直都在后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