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清爽多了？”
“不，如果我想我还能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继续发牢骚到天亮。”克拉拉用即使被手帕擦过也还是带着血红色的手扶了扶我翻译器挂在耳边的位置，“但我把她的后脑勺修好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丢下她不管走过来让你重新戴上翻译器。”
我往她身后看了看，吸血鬼幼女的尸体还在土坑里像是遭到了什么游戏内bug一样缓慢颤抖。
“……那怎么没看见她爬起来。”
“我没让她这么做。”
“你不是说刚死的尸体被复生会保有自我意识吗。”
“那和她的身体没有关系。”她循着我的视线也回头看去，“死灵师对自己手下的尸体要是没有掌控权就谈不上死灵师不死灵师的了。”
“那你是说她现在这副趴在地上的样子其实早就醒了吗。”
“从我把杖子插进她脑子里致死后——我想想，从你看到我的杖子发光的那时候起她的意识应该就已经恢复了……尽量减少间接接触和死亡时间会比较有好处。”
“所以她对自己在刚才被……”远远的倒是也看不清后脑部分到底如何就是了，“被那么对待一直都有数吗。”
“我没有允许她做任何自主活动所以看不太出来。不过确实一直能感觉到明确的反抗，所以回答应该是‘是’。”
“……那听起来好像非常疼。”
“不一定，尸体在被复生之后会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五感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研究课题。”
那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克拉拉。
你现在就可以去亲口问她。
“不，克拉拉姐姐，这真的超痛的。”
与此同时，幼女的尸体处传来熟悉的回答。
“你看——等等你不是说你没有允许自主活动吗？”我忙不迭确认起克劳迪娅在眨眼的功夫里挣脱控制杀到克拉拉身后这种完全可行的未来有没有在眼前变成现实。
万幸的是并没有。
躺在那里的死小孩看起来还是死的。
“……我没说我就真的能让她一点都动弹不得。”克拉拉先是和我一样被吓了一跳，但在大概是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控制还在生效之后就放下心来，“好歹也是在控制还带有灵魂的吸血鬼尸体，和只剩下骨头架子或者一副皮囊的干尸还是不一样的——不过反正她看起来还是动不了，我的掌控也暂时没有被破坏的感觉，这应该足够了。”
“说到这个，克拉拉姐姐？”克劳迪娅听起来不像是在对一个刚刚把自己活活打死的人说话，“……能先让我站起来吗？”
“等我把一些基本守则灌到你脑子里为止都肯定不行，我不能解除对你的活动禁令。”
“……灌到脑子里……？”
我从克劳迪娅的口气里听出了某种近乎恐惧的感情。
“把这当成你对那两个当守卫的‘凡人’做过的事会比较容易理解，虽然你这方毫无疑问属于某种不需要额外操作的天生能力——啊，对了，你还可以把这当成是一些‘规矩’和‘教训’，”相对地，克拉拉背对着吸血鬼的脸上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一些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遵守的‘规矩’和‘教训’。”
“……不要。”
“另外，克劳迪娅。‘灌输指令’这种行为本来只会对被复生之后还保留生物性冲动的猛兽执行——所以用在你身上从伦理角度考虑又是一个大问题……但我很明显不能让伦理问题影响到楚门和我自己的性命问题，要抱怨的话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太危险了比较好。”
说着，克拉拉从自己的挎包内翻出了一份像是什么卷轴那样的纸卷，拆下封条，转身朝克劳迪娅走去。
“不要……”
“这份守则本来是给那头飞龙准备的……不过给你倒也正好，尤其是在你还能说话这种情况下就更没得商量。”她手中的卷轴在失去了封条后迅速化作我无法确切形容的粉尘聚合物，“这些东西会通过鼻腔渗进你的大脑完成输入，我想应该不会很痛。”
“不要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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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含悲鸣与抽泣的六分又三十秒之后。
“——好了，来重复一遍吧，从第一条开始。”
“……我不能伤害克拉拉姐姐和楚门先生，”已经从浅坑内站起的克劳迪娅看上去沮丧无比，但除此之外和她活着的时候比起来倒是看不出什么差异，“也不能坐视克拉拉姐姐和楚门先生受到伤害。”
“很好。第二？”而克拉拉站在一边，看起来对自己获得的结果颇为满意。
“……我必须在不违背第一条的情况下服从克拉拉姐姐的名令。”
“没错，那么第三？”
“我必须在不违背第一和第二条的情况下尽力隐瞒自己的身份。”
“很好很好，最后一条？”
“……”克劳迪娅用像是快要哭出来那样的表情沉默了一下，“我不能对自身主观认识到的前三条守则的任何潜在漏洞采取任何行动。”
“对，很好，和我写在卷轴上的一字不差。”死灵师满意地打起响指，“现在你可以在以我为中心的半径十尺内自由活动了。”
笔直站立的身躯这才瘫倒下去，而克拉拉本人则像是在向我展示般摊手，“我们现在算是暂且完全安全了——如何？这四条守则没有什么问题吧？”
“是啊，在连蒙带骗地杀了一个小孩还洗了她的脑之后。”说实话我还是对杀人这部分有点过意不去，更别提把人杀了之后还拉起来当枪使这点，“至于你让她遵守的守则倒是没什么问题，基本上等于机器人三定律加上‘不许抬杠’，这么一想还挺靠谱的。”
“机器人三定律是什么？”
“不会吧你难道没看过阿西莫夫的……哦，那等这事过去了我看看有什么电影是有关的。”
“那倒是蛮值得期待的。”克拉拉漫不经心地回答，又一边重新把法杖的光芒固定在末端，“还有那个，‘教父’，别忘了哦。”
“是啊我还记着呢不不等等这种事先别提——”说真的，就算不留情面地解决了潜在的吸血鬼幼女（真）杀手的威胁也没法让全剧终的全写上哪怕那一撇，“问题是我们的搞出来的事情眼见着越捅越大了吧？”
“你是指维托肯定会来算帐这种事吗。”
“是啊不然呢。你可是把他的宝贝食客兼员工给活活打死，而且还……”我朝克劳迪娅的方向瞥了一眼，只看见她还是坐在原地丢了魂一样愣着流眼泪的模样，“还把她弄成这样……而且地城也没找着。”
“那不好说。我确实撒了谎，但如果飞龙确实存在，那没准我们再往下挖一些也真的能看见什么东西。”
“……所以咱们还是要继续让克劳迪娅用手挖？”
“不，地城什么的有没有我都不关心，况且现在这个关头就算找到地城也肯定没法给维托交差，”然后克拉拉像是看到我犯傻一样皱了皱眉，“还是说楚门你觉得他看见克劳迪娅这副样子会跟我们好聚好散吗？”
“我可没把她弄成‘这副样子’。”
“是是我知道了，可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把事情变成这个局面的啊？”说着，她朝来时的路迈出脚步，克劳迪娅也不得不抽泣着抹抹鼻子起身跟上，“我说了吧，我是在过了出镇关卡之后才想到这么做的。”
……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可怜。
“我那句话就真的这么影响深远吗。”如果是真的那我还挺有创建什么邪教的天分的，当然这就和半天前问克拉拉她找到的宝物是不是我一样，肯定不是真的，“我觉得没有吧。”
“嗯没有。”
淦哦。
“那……”
“重点是克劳迪娅在那时候做出的事。”她半开玩笑地（我有时候真的对这姑娘的精神力感到恐惧）朝前举起手，“「你们不需要去和其他同事确认」，虽然条件有点苛刻，但这上面可大有文章可做。”
“……让我猜猜，你那时候反应过来之后就觉得这能为你所用。”
“当然我也有顾忌违背伦理还有杀人这样的问题，但我们……不对，我，我早就有比这严重得多的事情要担心了。楚门你在旅店里那时说得没错，接下来走错一步都可能被抓住处死。”她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真的很轻松地点了点头，“而我一点都不想那样。”
……我当时就是想抖抖机灵的你不要当真。
“好吧，那你是想让克劳迪娅的能力怎么个为你所用法？”
“我们出镇的时候，城际列车应该修好了吧。”
“是啊，但想也想得到检票的环节会比平常更……哦。”
死灵师空出的手朝我比了个拇指。
“她现在是我们的车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