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消散之后那辆马车看起来还是没有正常一丁点所带给我的感触时至今日也非常深刻。
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日系幻想作品的世代分隔正可以用主人公从眼前这辆马车般异质但谜之酷炫的单纯设定演化为我这样毫无特色的尼特族处男再毫无理由地被美少女环绕的剧情的过程所概括,而近来的风潮再度回到那种旧世代的奇异设定并不是什么返璞归真而是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倾斜的过程中所必不可少的反思的具现,说到这里,我之于这辆马车正如同自我感觉良好实则早已落后于时代的遗老遗少对着看似复活但依旧死得不能更死的演化起源五十步笑百步——
……得了吧我这都是在扯些什么。
“能再给我一瓶解药吗霍帕大哥,我感觉自己意识还是不太清醒。”
“你是吃了多少杂草啊……”
不过,大体上,其实就是黑色剑士变成黑色剑士,然后再变成史莱姆或者别的什么的过程。
大概。
……所以说我这都是在扯些什么。
果然还是先进车里指望着能撞见克拉拉从淋浴间出来春光乍泄当幸运色狼对故事比较有建设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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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为了履行克拉拉给你的指令才不停在地下四处寻找凑巧经过的马车队吗。”
“那倒没有,完全没有,说到底我也不可能有这么感人的动机吧?自己好歹还是就那么丢脸地死在克拉拉手上的啊楚门先生,要我积极主动地忠心耿耿怎么说都不可能啦。”克劳迪娅换上应该是霍帕大哥或者其他我还没见过的车队成员替她准备的白色罩衫(大到完全不合身但看起来很可爱所以我觉得ok)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只是正巧注意到他们的马车的动静,克拉拉姐姐也没有在我再启动之后限制行动范围,就正好过去看一眼,嗯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在地下感觉到的振动还真是相当明显,除了要在土堆里爬来爬去很恼人之外还挺新鲜的。”
“那还真是有点伤人心。”
“啊,不过呢,趁着克拉拉姐姐在淋浴间里我可以悄悄告诉楚门先生一件事。”她伸手轻轻(对我来说实际上被扯得发疼)揪住我的耳垂拉到嘴边,随后压低声音,“说自己是在遵守守则所以不想把你们两个分开,还有自己累了要在车上休息这两点都是在骗她。”
隔壁淋浴间的水声没有因为使用者察觉到什么而停下。
看来这种近似于杀必死的行为还算得上是出于有备无患。
“怎、怎么说。”
“楚门先生当时看起来不是一副很不愿意从她身边离开的样子吗?那这就是身为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大概。楚门先生是我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能够好好地明白事理,而且没有像克拉拉姐姐那样骗我——在威胁生命的上位存在前保持诚实和平静在凡人身上是非常稀有的品质,可以说和跨越位面的灵视或者堪比神祗的言灵一样稀有。”她松开我的耳垂,“而且这在本人平时谎话连篇大言不惭的时候更加突出,说是知恶却为善的高度自我辩证也不为过,嗯嗯——既然如此让这么可贵的朋友失望着和自己离别就太糟了,尤其是在他几十年内就会不复存在的前提下。”
“……那个比喻有点难懂啊。”我压制住想要当场拥抱她并被可能不巧在这个时间点从淋浴间出来的克拉拉目击再被当成恋童癖的冲动——倒没多难,离家上大学那年我也是这么压制住临走前把家人挨个拥抱一遍的冲动顶着一脸死相装作冷静地上火车的。
“哎,是吗?无所谓了,总之我觉得贵重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离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就跑出来帮楚门先生说话了——如何如何?这很让人感动吧?”
“啊啊,简直快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这个感觉不出来这到底是在敷衍还是真的呢。”她侧头打量起我,“楚门先生难道开始骗我了吗?”
“人的感觉有时候会一言难尽。”
“……这倒不是在骗我的样子。”
“我不会对朋友撒谎。”
大部分原因是自己实际上基本没有朋友,而这一般归在“一言难尽”的部分。
“是哦,那就好,”结束上下扫视的她长出一口气在一旁缩了缩身体,“我先闭眼休息一会。”
“还在难受吗。”
“只是洗完澡之后常会有的睡意而已,这次应该不会连再启动都困难,真的出问题我会偷偷吸楚门先生的血来解决问题的,还请安心。”这么说着,她又闭着眼伸手朝上指了指,“……对了,车队的其他成员应该在楼上,楚门先生趁着车子还没有发动先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说起来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似乎确实会触及之前一直回避的吸血的问题,说实话其实还有点兴奋。
另外还有二楼的吗这哪来的移动城堡。
当然按照这马车的外部体积和窗口的位置来说里面有个二楼的确合理,但这里和外部不太一致,或者说除了大到让人说不出话之外完全没有一致的地方,微妙地带有充实感和居家气息的内装怎么说也和外侧的那副模样联系不起来,硬要类比大概是本世界的大号房车一类的东西,除了电器之外能想象到的设施一应俱全,什么都不带原地入住也不会有问题。
说实话单论第一印象的话比之前在维托的藏身所或者之类的地方感觉还舒服了那么点,大概是照明和通风的功劳,嗯。
但夸归夸,我还是有个问题。
“不过克劳迪娅啊,你说去楼上……”四处走了走也没有发现什么楼梯,只好回头再叨扰一番刚刚准备休息的克劳迪娅,“我没看见楼梯来着啊?是要从外面爬上去吗?”
“……啊,说起来这个我也忘了说,楚门先生你稍微等一下哦。”她重新睁开眼扭头拉了拉挂在墙上的锁链,“大概是因为要节约空间所以用的是可收纳的折叠梯来着,机关应该就是这个——好,这样就——”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哐”的一声闷响。
在下一瞬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直接打倒在地的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没有干脆地失去意识陷入昏迷而是要脸朝下躺在地上维持清醒并细细品味从头部传来的剧痛这点,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不如说从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被梯子打一下这点起我就完全想不明白。这有意义吗?有哪怕一丁点的意义吗?还是说很好笑?或者又埋下了什么日后才会明白的伏笔?哪门子伏笔是这么埋的啊?
另外是的,比起克拉拉的杖子,还是借助重力和弹簧积蓄的势能从高地向下发动落下攻击的三段金属折叠梯更痛。
“抱、抱歉……?”
“……”
“……楚门先生?”
“没事,不是你的错。”光是要发出声音就能让痛感更上一层楼,“不是你的错。”
淋浴间的门在数秒之后被匆匆拉开。
“发发生什么了什么响动这群工会的渣滓果然要谋害我——楚门你怎么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是为了这个才让我受苦的吗。原来是为了强行触发幸运色狼桥段才让我脑壳被梯子跳劈的是吗……!
好极了,好极了。这么一来想必只要现在忍住疼痛挪动身体装作意识不清把视线往克拉拉的方向挪就能大功告成。说的也是,说的也是!没有这种桥段那哪来的在马车里安淋浴间的设定,啊啊,太棒了,这可谓是功能性的极致,我真是迫不及待看到克拉拉因为慌乱而没有裹好的浴巾和散发着湿气的肌肤了,哈,这个故事除去走光的内衣之外的意义直到现在才总算稍微得以再次体现,啊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克拉拉姐姐你浴巾没裹好来着。”
“……啊,真的。一时慌张没在意呢。”
——我还没转头啊!帮帮忙体谅一下疼得动不了的我啊!克劳迪娅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为什么连这种事情也没法心意相通?!
“呀哈哈,反正楚门先生现在一动不动的也看不到就是了。”
“说得好像我是为了这种事情才跑出来的一样是要怎样……”
开玩笑我马上就翻身过来给你看啊!
“——啊,他突然扭过来了。”
好痛!脑壳好痛!但是没关系,忍耐住鲤鱼打挺时后脑又一次磕在地板上的痛楚和身体的麻痹翻过身来就能看见只围着一条浴巾还没围好的克拉拉了,现在我只需要把视线往她的方向——
“真无聊……那,我继续回淋浴间洗了哦。”
“啊,嗯嗯,反正楚门先生看起来应该没有受什么重伤的样子,克拉拉姐姐安心地去吧。”
视野中只看见被又一次拉上的隔间门板。
“……”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有点对不住你呢,楚门先生。”
“没,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脑子不清醒,嗯,非常抱歉——个头了是说也不至于不知道为什么吧?说到底这梯子根本就是你放下来的——”
这么说着,我探头往已经打开的楼顶看去。
然后看见四顶一模一样的军绿色铁头盔从顶上的通道探了出来。
“……”
……说起来霍帕大哥确实说过这头盔是公家配发的。
果然这时候应该轮到我做一个礼节性的问好比较妥当,嗯,要问了,我要问了哦,要气势汹汹地问了哦?
“呃,那个,诸位好,我的名字叫楚门,24岁。”
我顿了一下以便拆开这句合起来就会有味道的台词。
“是学生,现在有在做转生者。”
然后,这四顶头盔也秉承了霍帕大哥的特色。
也就是初见之下一言不发这点。
哎呀——这下可难办了,本来还想玩一下梗活跃活跃气氛的,怎么办呢这下。
个鬼了,为什么你们四个也一言不发?为什么?霍帕大哥一言不发可能是因为在观察我们到底符不符合克劳迪娅提到的特征,可你们这样除了无谓地塑造神秘感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
这么想着,脸上忽然流下了什么又暖又热的液体。
题外话,每次要流鼻血的时候鼻子也会有这种感觉。
同时,其中一顶头盔探出一只拿着什么的手向我伸来。
“这位先生一句话不说地把梯子拉下来吓我们一跳这件事先不提,自我介绍倒是很周正,嗯。”手的主人这么说道,“……但你是不是被梯子打到了?”
哦吼,是女性的声线——说起来这么一搞剩下三个的性别简直就像是拆圣诞礼物一样让人期待了呢。
回到现实。
一块手帕被搁在了额头上。
拿下来一看,自己的血痕相当醒目地粘在了上面。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擦破皮而已所以不算是重伤,各位不用这么关心他的。”克劳迪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摸了摸痛觉凝固下来的头顶。
“说起来这好像是转生之后第一次挂彩。”
“……那个,你还好吧?”
在见到飞龙骑脸,美少女死灵师,幼女吸血鬼雇佣杀手,意大利甘油炸药零售商,干员堵门,跳车逃亡,徒步跋涉和致幻杂草之后,让我在这该死的故事里真的第一次流出血来的居然是他娘亲的一扇活板门附带的梯子。
“我很好——”
微妙地感觉到气血上涌。
然后我就这么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