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芙耳朵竖起,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后她认出这是老板办公室的传呼专线,根据基因碎片识别个人信息进行呼叫的。如果只是工作问题,希金斯通常都不会选择这条私人专线,毕竟,他手头虽然有整个公司的信息库,但根据基因碎片来呼叫一个人未免太费时费力了点。
所以这条线又被称为老板的“pao友专线”,能被希金斯用这条专线呼叫的,几乎都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情人。
真是难为他用这种办法联系自己了,西芙戏谑地想,她背后的红条码,现行的识别设备已完全无法甄别,连医院都去不了,想通过身份信息来联系她几乎不可能。可经过昨天的那事儿,希金斯手里自然有她的基因碎片,居然通过这种方式联系自己,看不出来,老流氓对她还挺上心嘛。
搞不懂这些高阶至人每天都在想什么几把,西芙接通了热线,谁知,却不是实时通信,而是希金斯给自己的一条留言:
宝贝,明天来我办公室。
西芙冷笑一声,挥手撤销了通信界面。已经打开了的全息投影自动切换到了最新的热点新闻,清纯甜美的9系主持人,用糯糯的嗓音不断说着什么。西芙下意识地听了一耳朵,不是她惯常关注的奢侈品珠宝出新款了,也不是她喜欢的元人古董又拍卖了,居然还是10系婴儿羊水自杀事件!
真是阴魂不散!西芙喷怒地掐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投影,一头撞到在床上。被她强行切断的新闻画面正在回溯过去的0系zi焚事件,又让她产生了站在自己尸体上的错觉。
她掀起被子,蒙头将自己盖住,手脚并用蜷成一团,企图再重回那个梦境。这一次,如果再看到白莲花,一定要撕破她的脸,西芙恶狠狠地想到。
床边的西洋古董大座钟发出沉闷的整点报时声,秒针的颤声一下一下流进西芙的心里,她抬起头,把自己的长发拢成一个小枕头,安心睡了上去。
“鲍伊,我看不懂她的说明书,能不能把她退回去?”
“她可有用的很,看着和人也没什么区别嘛,而且我们还可以这样……”
“真的?可是外面都在传他们有问题……”
“管她有没有问题,只要能用就行了。再说了,你买得起新的?”
“也是,她用着还是很好的……”
西芙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感觉空气中都有一股子铁锈味。
真是呼吸都在痛。
如果知道这觉做的是噩梦,那她宁愿继续看垃圾新闻也不会再睡了。西芙坐起身来,沮丧地吃了一片口香糖,梦里那些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回响。西芙玩味地撇下了嘴角,鲍伊?那可真是E-H口香糖的好朋友!拨弄了下头顶的乱发,五脏六腑都好像即将熄灭的火堆,只有零零散散的红色火星一明一灭,催动着她自口中吹出一口气。
熟悉的传呼铃声再度传来,居然还是希金斯!西芙挑眉,看了一眼消息界面的提示,在她昏睡期间,老板居然给她打了5次专线!这是想ri她想疯了吗?
西芙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情愿地掀起被子,起身穿衣,梳妆打扮。洗手间的大镜子倒映出来的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但仔细一看,确实比从前要漂亮点,西芙摸着自己的脸蛋,不敢置信——难道这是返厂前的福利?可她怎么觉得自己的眉眼居然有点像白莲花了?据说所有的女性至人的基因链都参考了白莲花女士的数据,她本来嗤之以鼻,现在看着镜中尽态极妍的自己,也有些动摇了。
难道希金斯喜欢的是白莲花这款的?她恍然间想起昨日盯着自己的9系小哥,不对呀,老板喜欢的明明是那款呀!
甩掉脸上的水珠,西芙摇了摇头,停止了胡思乱想。她掏出化妆包,认真挑选着今日妆容所需的工具,在镜前东涂西抹起来。
在公司柱子一般地装模作样数小时,西芙终于等来了手腕间的震动。她抬眼一看,果然是希金斯终于按捺不住,又给她发了消息:
快来啊,西弗,宝贝儿。
居然猴急到连她的名字都输错了!西芙忍俊不禁。
心里有点小得意,她脸上还是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起身离座往希金斯办公室走去,心里不断猜想,老流氓这次又想玩什么办公室激情戏码,却不期然与另一个高挑同事殊途同流。抬眼一看,正是前日的不怕长针眼小青年,显然,他也没想到会碰到西芙,脸上表情扭曲了一下。
西芙回以白眼,二人互不理睬,一前一后往老板办公室走去。
迈着机械的步伐,想着咀嚼口香糖并且吹出泡泡的感觉,西芙想起昨日希金斯情动时吐出的真言,这位新来的小同志果然极对老板胃口,希金斯想他想的抓耳挠腮,邪火上窜,放言早晚要把他搞到手。或许——西芙幸灾乐祸的想到,这位针眼小哥早就成了希金斯的胯下之臣。
那么问题来了,希金斯叫他们一起来究竟意欲何为?西芙眯起眼,轻轻勾起耳边的碎发,比起谈工作,她倒宁愿相信是去搞3p。
返厂之前居然一下子收获了两个高阶至人呢!西芙心里升起别样的兴奋。
走到希金斯办公室前,附近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西芙东张西望,感觉有些压抑。小哥皱了皱眉,抬手轻轻扣响了门扉。
门应声而开,希金斯似还在签署什么文件,头也不抬地请他们坐下。偌大的办公室只陈列了三个座椅,空旷得可怕,西芙敏感地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明明他在消息里那么猴急的样子,现在居然还人模人样地稳坐钓鱼台?她抬眼看向小哥,却见小哥皱紧了眉头望着希金斯,眼神复杂,悲喜难辨,也没有要落座的意思。
嘿嘿嘿,这两人绝对有事儿。西芙想起那日小哥的嘲讽表情,对比他今日的复杂眼神,满心畅快,有种大仇得报的快gan。
高阶至人又如何?还不一样都成了老板的地下情人!
希金斯又在文件上动了几笔,转过头,看二人还像柱子一样杵在那儿,冲着小哥绽放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招呼道:
“坐啊,西弗。”
西芙以为她在说自己,感觉一直这么傻站着也实在不像话,老板都亲自来请了,她这个十八线小员工还能说个不字?只得迈起了优雅的职业步,在两个座椅中挑了一个不那么直面老板的位置坐下。
希金斯看向小哥,小哥瞪了西芙一眼,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她旁边。
西芙暗自翻了个白眼。
希金斯见状,微微笑出了声。他戴着单边眼镜,看着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他满意地看着两人,像是看货架上陈列的商品一般。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猥亵成分,却让人无端感觉不爽。
而他接下来说的话,也一石激起千层浪花。
“二位,可听说过0系?”
西芙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个问题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她转头看向小哥,却不经意间暼过了他制服上别的工作牌,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西弗。
一看之下,西芙的脸更黑了。合着老板这是叫错了人?想起之前他发的信息,西芙心知这是闹了乌龙,可老板的确是通过她的基因碎片给她打的专线。可喜可贺,老板居然两天连着上了两个叫“西fu”的人,艳史上又添一笔辉煌战绩呐!
“没听说过,跟我有什么关系?”也叫“西弗”的小哥警惕道。
“0系,”希金斯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啜了一口,娓娓道来,“是第一批至人,也是最失败的……”
“够了,”西芙低声呢喃,她抬起头,直视着希金斯,似乎想在他那张智珠在握的脸上戳出两个洞来,“我了解,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她心中有火焰在燃烧。
怎么最近所有人都在提0系?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肯放过0系???
“唉,”希金斯叹了一口气,手上戴的金表在落日余晖下折射出亮晶晶的反光。他扫了一眼二人,食指敲打着桌面,语气有些怅然,又有些遗憾:
“有件事情说出来,我都不怎么相信——现在居然还有在逃的0系,没有回收返厂。”
什么返厂!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扔进焚尸炉一样的能源灶里直接销毁!西芙攥起了拳头,青筋直冒,十分懊悔今天没有带枪。
“所以呢?”西弗逼视着希金斯,语气有些挑衅。
“二位……”希金斯又喝了一口咖啡,抿了抿嘴唇,食指继续有条不紊地敲打着桌面,“也应该知道最近白氏企业的10系丑闻,所以——”
他最后敲了一下桌面,就像完成了一场仪式。西芙顿感热血上涌,整个人像缺了八百年机油的机械,五脏六腑传来生锈的嘎嘎声。该死的!她想站起来逃跑,却发现双腿如同被粘在了地上一般挪不动步。
身边的西弗也突然没了动静。西芙心中警铃大作,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最坏的可能。
“在元人还存在的时候……”希金斯志得意满地看着他们二人,又牵起了之前的话题,“0系是第一批人造子gong孕育的【新人类】。”
他每说一个字,西芙都像挨了一记重锤。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对方的样子,可西芙的视野已经逐渐模糊,她困难地呼吸,身体如同被铁水铸在了椅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忆和恐惧从她的脚踝一路攀升到头颈,她再一次近距离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对于当时失去生育能力的元人来说……0系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可谁曾想到……”希金斯的单边眼镜反射出一道阴险的光,“0系带来的,不是危机的解除,而是噩梦的开始。”
“抱歉了,两位,”他把咖啡杯丢在一边,拿起之前伏案签署的文件,核对了一下上面的数字,笑得愉悦,“白氏企业如今高额悬赏失落的0系,我也算走运,居然几天之内连续得到了两个0系的基因碎片。”
西芙的口鼻眼耳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鲜血流过她的脖颈,渗入洁白的衬衣领子里。她看不到西弗,可她相信,此时的西弗也必定如她一般,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王八蛋老狗b希金斯!西芙用仅剩的意志在心头狠狠叫骂。她的视界已经成为一片血幕,她想,自己一定也变成了一个血人,这不是第一次,可是要成为最后一次了。她想到昨天手边的枪,舒适的200米大床,那些珍藏珠宝、首饰古董,洗手间汩汩流动的水流,E-H牌口香糖,香烟缭绕的黑夜,黄紫相间的光芒上下跃动……
她还没睡到白莲藕!就这样结束了?
就这么和一个重名的同类死在一起,也太搞笑了,算什么结局啊!
听不见西芙内心的呐喊,希金斯满意地看着两人的惨状,轻轻放下咖啡杯,在打头“白氏”的文件优雅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双手撑起下巴,用命运之神降临审判的口吻,缓缓说道:
“永别了,0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