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必须活下去。只有想活下去的人,活下去才对。人有生存的权力,同样也应该拥有死的权力。——太宰治《斜阳》
看见了那样的微笑。
完全不符合你风格的别扭表情。
在一刹那就理解了。
啊啊,这样一来就没办法了。
这样一来就完全清楚了。
已经毫无牵挂了。
已经毫无退路了。
已经毫无希望了。
已经毫无勇气了。
已经不再害怕死亡了。
既然如此,那就永别了。
若是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还能这样得过且过的度过。
但是那样的人生就太过无趣了。
因此,我必须与你相遇。
如果不能为你而生。
就让我为你而死。
一厢情愿也好,毫无价值也罢。
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选择感到快乐。
谢谢你,然后……
永别了,陆文心。
对平凡普通的我来说,那样的选择无疑是无法理解的。
追求着什么,高高的举起双手,一点点的脱离地面,脱离实际,平静的微笑着注视着遥不可及的东西,不带一丝的后悔,不带一毫的犹豫地高举起双手,这样的姿态,光是看着就已经够累了。
明明就内心早就猜测到了结果,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报有什么期待,如此直白的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却还是伸出了手。一边绝望着,一边希望着,自嘲着,努力着,将人生都倾注在了唯一的一个选项上。
不过唯独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并是非属于“飞蛾扑火”的一类行为,因为比起那样“纯粹、义无反顾的一往无前”来,他的做法明显是杂乱无序的,处处都充满了自我矛盾,不仅欺骗着别人,更欺骗着自己。
不具备勇气,不高呼口号,不悲声低泣,自顾自的沉浸在自我意识中,这样的人光是存在,就已经是一件值得稀奇的事了。
即使活到现在也毫无改变,自认为这种特质是与生俱来的,是无法改变的。于是便可以欣然的接受一切,顽固的一意孤行,不愿掠夺也不允许失去,维持着自我良好的平衡,这样的想法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
我果然是不能明白,即使继承着这样的意志,也没办法体会到他的所想所思,即使装模作样的模仿着,也不过是形而上学的仿制品而已。
所以连同他最终的请求我也无法理解,明明只要继续挣扎下去,明明只要拼命维持现状,即使结局没办法改变,这其中的区别却是天差地别的。
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决定?
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自断后路的做法显然是愚蠢且又无意义的。
既非必要,也不是被什么强迫,他却毫无理由地选择了“死亡”。
“求你杀了我吧!”
他如此在我耳边请求道。
“求你杀了我吧!”
一次又一次,不嫌麻烦,也不像寻常人一样说明理由,光是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我能体会到这其中绝非带着什么张狂或是偏执,而是更接近于一种克制得恰到好处的请求。
老实说,对于别人的请求我向来是没有什么抵抗力,但是他的请求实在是太过特别,不像祷告,也并非求救,他想要的唯独是如此背离大众的东西,以至于连我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只是我自身产生了幻觉。
不过既然他能找到我,那么无论如何,这份委托、这份诚意,还是这份心意我都会收下。
因为从头至尾,这便是一场交易,这其中不存在任何的同情和怜悯,我和他的关系是仅限于素不相识的平等互利:他想要的是死亡本身,而我想要的则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某种东西。
所以这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那么,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