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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沉默地旁观着。

“……排除推理社成员,王尔莎和青时之后,唯一知道密码的——邡宸,‘犯人’只有可能是你了……”

从活动室离开后,那位少女的话依然在我的耳畔盘旋。

她似乎很少参加社团活动。所以,误认为我也是推理社的成员了么?

几乎没有人意识到,音乐社还有我的存在。我,是从来没有参与过新年联欢会活动的影子社员。使用如她所说的冰块诡计,带走试卷册而未被任何人发现,并且,最重要的目的也达成了。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其中的原因很复杂。

详细诉苦的话也没有必要。简单来说,父母要求很高,达不到期望的我只好投机取巧,如此而已。

啊,对于表面上的我来说,这种事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内向寡言,乖巧而无趣的优等生——周围的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吧。就连迷恋上小提琴,最初也是父母要求我去学的。

我没有对其它东西感兴趣的资格。

余青时,邡宸,阿源……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的我,不会做违反规则的事——你们就是因为这种理由而从一开始就把我排除在嫌疑范围之外的么?

天气真冷。

在空旷的学校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教学楼。

我向地下走去,四周很安静。与之相对的是礼堂可以想见的喧闹。新年联欢会即将开始。

所以,我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到这里来呢?

正打算返回的时候,我听见了金属的碰撞声。

余青时居然在音乐教室里。

她的头上顶着某个细长的物体。仔细一看,居然是6B铅笔。因为衣服没有口袋,放在凳子上又容易滚落,所以插在长发中吗?

余青时站在钢琴旁边。在我进入教室之前,她已经把琴的顶盖掀开。回头看了我一眼,用双手握住键盘盖的两端,用力——我真担心她会碰坏些什么——但是盖子被完美地取下了。之后的过程我并没有看清。最后,她用工具熟练地削出铅笔芯的粉末,涂抹在某个孔中,用柱状的发带装饰物压紧。

我安静地看着她。

结束工作后的余青时似乎在等待着我出声。她的手指随意地拂过琴键,几个音符飘散在寒冬黄昏的空气中。

“是你吧。”最终,还是她率先开口了。

“啊?”怎么会……

“没有谁觉得你就应该是平时的样子。你知道阿源和我为什么没有纠正陈漓的错误认知吗?那是因为,由于你的存在,邡宸不是‘犯人’的条件就不成立了啊!”

……

我想起那天放学后发生的事。我和邡宸是同班同学,所以音乐社集合的地点才会被定为我们班的教室,这样我们两个人就都不必走动了。在其他人到来之前,邡宸一直和我在一起。也就是说,阿源对邡宸不是“犯人”的证明是毫无道理的。

“但是,”想通这一点之后,新的疑问浮现出来,“既然如此,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犯人’呢?”

由于我的存在,崩溃的推理不仅仅是这一小段,而是全部——

“青时使用的钢琴常年被放置在音乐教室,邡宸忙于学习,两个人都不会去社团活动室。”

——但是我会去。我总是利用音乐社的活动室练习小提琴。

“拥有钥匙的王尔莎甚至不需要使用冰块诡计。他可以直接把试卷册放进音乐社活动室,然后锁上门。”

——我会去值班室向老爷爷借复制钥匙。

“作为唯一的女社员,有个地方除了青时自己以外其他人绝对不会进入,就是那层的卫生间。”

——我也是女社员。余青时甚至没有办法证明她自己不是‘犯人’。

无法再排除任何一个人。这就是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四后所面临的状况。

“陈漓喜欢用排除法,”长发的少女眨了眨眼,“而我和她不一样,我更在意你在现场留下的针对性线索。”

……不过是偷试卷册。又不是杀人事件,我能留下什么线索。

“那条最重要的线索被摆在眼前哦,还记得吗,在阿源描述情况的时候——‘重新出现的试卷册,前四名都被压在了最底下’。这是为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试卷册太重,我分成两次搬运。本来在最上方的四份就是在往返搬运的过程中被移到了下面吧。

“由此得知,‘犯人’搬不动全部的试卷册。那么,他又该怎么把制造密室需要用到的冰块搬进教学楼呢?冰的密度是纸的三倍。要实现那种诡计,冰棍是不行的,必须是横截面积足够大的长方体冰块,体积不会小于试卷册的一半。把冰块放在地上推的话绝对会被值班室的老爷爷注意到……”

她的话似乎还很长,但我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把冰块藏在运送钢琴的推车里的,只能是负责联欢会彩排后勤服务的我,对吗?”

我打断余青时。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联欢会还没正式开始。”我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钢琴已经被你修好了吧。就像去年一样,和王尔莎的大提琴,邡宸的小提琴一起……一定会很受欢迎。”

“不会这样做的。”出乎意料地,饱含歉意的语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用冰块哦。”

——是为了使钢琴受潮,对吧?

……

我的头顶上是年久失修的漏水地板。音乐教室在社团活动室的正下方。地下的通风不是很好。由于气候干燥也算不上是问题,但如果人为地制造潮湿,就有可能……哪怕只有微小的可能性也好……

我当然希望钢琴退出新年联欢会的舞台。

一直以来,音乐社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是三重奏:校园传奇余青时,在女生之间的话题性不亚于余青时的王尔莎,以及擅长小提琴的邡宸。其中并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尽管我是那么地喜欢小提琴。

“学了好几年了,连学校里的表演都没有你的份吗?这样下去还有什么价值!”父母责备我。没有勇气反驳。我不敢说喜欢就是全部的价值……

我注视着余青时,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是憎恨与绝望。这种人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她本身就是价值的凝聚。我能看出来,陈漓原本和我一样属于黑暗。余青时能将陈漓从阴影中拉出来,因为她自己就是光。

而我却只能是孤单一人。

不要……

不知何时,我已经离开了昏暗的地下室。

雪地映射出刺目的白光,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在余青时的提醒下,我的手里拿着熟悉的小提琴。

下午,余青时表示钢琴出了状况之后,邡宸就和我一起把琴暂存在活动室。之前莫名其妙地回到教学楼,或许是因为我在潜意识中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去参加联欢会的演出吧……热爱,嫉妒或者是友情,无论以什么理由。

半融化的雪地比最初的积雪更加坎坷难行。迎面吹来的风中夹杂着土与碎叶碰撞的声音。就像我心中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