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之章.九
在到达目的据点之前,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一次关于某一些事的对话。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觉得你有心事。”起初是前面走着的漆琅突然开的口。这很奇怪,作为参与任务的玩家,应该是拉塔托斯克主动询问NPC游戏事宜才对。
她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等许多想法都过于常人,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拉塔托斯克清晰的意识到,看来确确实实不能把这个女孩当做所谓的NPC……也许,其他NPC也是这样也说不定。
管他的,这只不过是游戏而已。
“嗯。”他应了一声,他确实内心乱糟糟的。他想了很多事情。像是恩逝枷锁,三幻神,深海废墟,米斯特汀,江户夜花盛……诸如此类。
“是因为那个女孩。”漆琅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她头也没回,根本不需要确定拉塔托斯克的脸色眼神就已经下了定论。这个女孩的观察能力总是过于常人。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大概会觉得她有冒犯到自己吧,但拉塔托斯克甚至……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这一点。
拉塔托斯克不是很想承认对方说对了,只是闷闷地又嗯了一声。实际上他作为深海裔应该是一直都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才对,结果还是被看出来了。
关于花盛的话……
“怕她昏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吗。”漆琅一猜一个准。这如果是AI操纵的话那么它的智能也未免高的过分了吧。
“有点。但是非要说起来,是怕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一个……神佑者朋友因为自己的决定而与自己不合。”
他想了想,没有用游戏好友这个称呼。毕竟鬼知道如果那么说的话会发生什么,以防万一还是使用这个世界观里的说法比较好。
“神佑者?非神(我们)不行吗。”漆琅说着非常危险的话。仿佛是要拉他入套一样。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完全没有好奇的样子。
只是单纯的问点事情打发时间而已,拉塔托斯克放心了。“我也没有非神的朋友。准确的来说,在这个世界,我只有花盛这个朋友。”
拉塔托斯克看了怀里的花盛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再醒过来,遂如此说道。
“她有把你当朋友吗。”漆琅在前面走着。果然她之前突然问那个问题是因为自己太过在意了,明明只要说只有花盛一个朋友就行了。是拉塔托斯克自己有些神经质了。
“毫无疑问。”拉塔托斯克说。
那个女孩,只是见面一阵子就解除了他的一些疑惑。这种感觉是以前新手时期孤军奋战时所无法拥有的。花盛是为什么愿意帮助一个刚认识的人呢?
而且对方还有可能是她哥哥的间接杀人凶手。
他低头看了看视野中的金色女孩,随后叹了口气。
也许,她还是有把拉塔托斯克当成朋友的吧。拉塔托斯克想。不过,他其实不敢这么想,游戏中的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于奢侈。他曾经拥有过很多,到现在一无所有。
“也许是善意,以及从气质上来判断你并不是坏人吧。”漆琅说。
“我的……气质。”其实是非常强烈是问句,不过无法表现出太过于明显疑问感情的拉塔托斯克只能以正常的语调说。
他很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即使这只是游戏。他喜欢被评价为值得依赖和相信的人,也隐隐约约地害怕被这么评价。那次事件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深海裔表现出的危险性也无法掩盖着的,所谓本质上的好意。那个时候,你的另一个选择是杀了我,而我坚信你不会那么选择。”漆琅说着非常奇怪的话,语调平淡。
……她看得到玩家的选项吗?拉塔托斯克想。
“你是那种想要自己能够看到的所有人都开心的家伙,也是一种蠢货。这在这个世界几乎不可能。不过你的那个时代的话,也许很适合也说不定。”漆琅的语气中有拉塔托斯克听不懂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很多。
“谢谢。”拉塔托斯克说
“不,不用谢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漆琅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继续走着。于是,他们继续前进。
“踏。”
明明黑暗中的地下应该并不是特别通风,但是拉塔托斯克还是能够听到风的声音,还有他们在黑暗中回响着的脚步声。拉塔托斯克没有继续回应下去,只是跟随着。
虽然话是这么说,事实上他倒是不用担心一脚踏空什么的。除却漆琅在他前面带路这件事以外,作为深海裔,他的视野并不黑暗,而是一片赤红的清清楚楚的世界。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再聊下去,没有必要。这算是他们之间产生的某种默契吧。某种属于他们这种人的默契。
“到了。”他听见漆琅淡淡的说。
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终于到达了不知道位于地下多少层的一个平台,在这里,漆琅停下了脚步。
平台前方是一扇黑色大理石造的大门,大门上刻着一些字,中间有一个方孔,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应该是蕾丝钥匙孔之类的东西吧。
拉塔托斯克简单的扫了它几眼,能够辨识出那些是兽族文字,尽管他看不懂。拉塔托斯克在思考另一件事。他在想刚刚漆琅说过的那些话。
“呼……”漆琅眯起眼睛,手中火把燃烧着的顶端,火焰突然开始不断蔓延。漆琅表情还是无悲无喜,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这个女孩一直都表现的和相同年龄段的女孩不太一样。
拉塔托斯克看到那火焰就这样自向下燃烧,仿佛盘绕着的毒蛇一样延伸而下,就在它将要扩散到少女的手上时,漆琅将火把在掌中掂了掂,在瞄准之后将之快速向着门心的方孔投射了出去。
“喀。”
木棍插入方孔,随后开始一截截的断裂,随后火焰出现在每一截断裂的木条上,将之化作灰烬。巨大的轰鸣声从门内传了过来,随后这扇大门开始缓缓向右挪动,这居然是一扇伸缩门。
白色的亮光从门内传了过来。
在结束交谈到漆琅开门的这段时间内,拉塔托斯克思考了很多事情。关于漆琅这个NPC刚刚所说的话。
如果漆琅不采取行动的话,人民会相互啃食吗,那么按照她之前的意思,他们可能连神佑者(玩家)都不放过吧。
但是玩家在死亡之后是可以复活的,这,又该如何判定呢?
那样的话也就是说神佑者的身体相当于一个无尽的粮仓?但是神佑者(玩家)不同于一般人(NPC),不过,在足够庞大,有预谋的情况下,囚禁一个神佑者(玩家)并非不可能。
但是更重要的是,玩家能够感受到死亡时激烈的感觉。这意味着如果有人想要这么做的话,玩家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逃脱。游戏相当于折磨。只要还有人需要活着。
他经历过孤身一人的游戏,知道那样会让孤独的玩家有多么难受。说到底这只不过是游戏而已,是获得乐趣的工具,每个人都想要自己的游戏更加快乐,仅此而已。
当然,在那种情况下向官方反馈,按照目前他听闻的客服态度,只会得到关闭痛觉感应就行了这样的回复吧。
然后这会被判定为一个隐藏任务吧,出来的方法还是要靠神佑者……玩家自己。没有人知道那是多久。这个游戏是没有任何攻略的,一切都要靠玩家自己开拓。
想来,这件事让人不寒而栗。
游戏的口号是开拓这个世界。但是开拓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拉塔托斯克不知道,他这次的想法是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以及去试试看顺道找找故友,仅此而已。
总而言之,幸好。
幸好……一切才刚开始不久。拉塔托斯克带着庆幸想到,幸好……这个国家,有漆琅这样的人类。不被孤独所诅咒的人,将会用自己的火焰焚烧一切不洁。
这位NPC在创作的时候最初的设计想法是什么样的?一束照亮这个外表光鲜亮丽内在黑暗无比国家的光芒吗?她太具有个性了,不过也不知道有多少玩家见过她。如果有的话,大概会有所谓的“厨”之类的东西吧。
拉塔托斯克没有深想下去,作为一名玩家,他只要享受好这个游戏的过程就行了。
毕竟这只是个游戏罢了。
还有就是,留心一下关于那位和猫头鹰一个名字的人王。这么想着的同时拉塔托斯克一撸都在注视着眼前行走着的女孩,看着她在他身前辟出这一条满是光明的大路。
这位少女的脚步是那样的坚定而从容。披风和大衣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而飘飞,而她始终平视前方,不慌不忙,云淡风轻。
拉塔托斯克见过另一个和她一样坚定的女孩子,虽然相比之下那家伙脾气暴躁的显得有些过分了。拉塔托斯克自顾自的想着。
“神佑者,可以进来了。”
那声音非常平淡。意识到是漆琅在叫他,拉塔托斯克点点头。白色的光芒充斥着他的视野,他几乎看不清里面。
以防被石壁撞到,漆琅微微屈身,持长旗横在身前进入了里面。拉塔托斯克回过神,强忍着白色光芒对深海裔带来的不适,学着她的动作屈身踏入,同时稳住双手让自己怀中的花盛不因为他的动作摔落到地上——对方体重还蛮轻的,这一点值得庆幸。
在拉塔托斯克顶着白色的光芒进入后,他听到了响指声。估计是来自漆琅的吧。
〖〗
〖凡启。〗
〖坐标.领域III.生灵枯树.约瑟翰林城邦.鲜血竞技场区域南.双王像附近地下未知深度未知处〗
随着大门再次关上。拉塔托斯克缓缓抬起头来,眯着眼睛逐渐开始习惯着这白色的灯光,他看见自己的脚下的是一层小阶梯,一共三层。眼前的场景如同一座真正的房子内部一般。
在他面前,是一片纯白色瓷砖铺成的地板。而在地板左右侧摆着一共八排长长的柜子。
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它们看起来锁的紧紧的。估计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吧。
在白色地板延伸的尽头,是一张横着的沙发,那后面却是一张长长的木制长桌,桌上有几本书。这种设计突兀而滑稽,却意外的不错。在长桌左边和右边各有两张椅子。此时现场空着一张座位,是方桌尽头的一张椅子。估计是漆琅的位置。
拉塔托斯克听到了几句谈论声。
桌边的几把椅子上面坐着四个人,不过拉塔托斯克暂时并不关心这个,因此没有去看他们。
“这位是我找到的神佑者,名字叫拉塔托斯克。”漆琅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旗帜放在沙发边上,同时对面前桌上的几人介绍自己找到的最后一名合作者。
“唷,大姐头总算把最后一人带过来了啊。”拉塔托斯克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在意。
某种意义上来说漆琅记性不错,自己只提过一次的名字她就能记住了。拉塔托斯克倒是没有急着向椅子上的那些人做什么自我介绍,而是弯腰先把某个昏迷不醒的黄金族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在她头顶天花板上的灯散发着白色的光芒,拉塔托斯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可能是——
漆琅轻轻咳了一声,拉塔托斯克回过神来,同时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对他人的在意感到奇怪,明明是表面没什么感情波动的深海裔……也许是想到这是米斯特汀的妹妹的缘故?拉塔托斯克暂且没有顾虑这个,他直起身,抬起头对他们点点头。
深海裔做不出类似假笑的表情,他只能这样,同时终于开始观察起了他们。桌边上的人们似乎不止都是人类,穿着风格完全不同的衣服。
坐在左边距离他们最近的位置的是一名少女,年纪应该比漆琅小一点,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她有着一头长的过分的头发,即使被用银色的簪子盘起来,其他人也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头发的长度。
虽然顶着一头散乱得已经快拖到地上头发的拉塔托斯克自己没什么资格说这话就是了。注意到她的视线,女孩转过头看他,她的头上长着两只黑色的羊角。是兽人。调不出她的面板——确认是NPC。
注意到拉塔托斯克的视线,她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在看到漆琅之后,她冷淡的小脸一瞬间融化开来,露出一个有点呆呆的表情,一时间看起来非常可爱。她从座位上站起,双手轻轻提着着黑色的裙边跑到漆琅面前,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
“她叫雪风。是兽人,有些怕生。不过很厉害,我们的兽人援军就是为这位小女士而来的。刚来不久,代号目前还没有定下来。”漆琅并没有很意外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回头对他说。拉塔托斯克看到这个没什么表情的男装丽人难得表现出了一副温柔的样子。
有一名兽人,这很好,也就是说又多了一份力量。也多了一分胜算。拉塔托斯克在心中盘算着。
“枫铭.伊尔 。您的到来让我等蓬荜生辉。”桌右边上靠近他们那头的椅子上,一个穿着墨黑色制式西装大衣的显得有些阴郁的大男孩突然站了起来,右手摘下了左手的白手套,按在沙发背上,然后向拉塔托斯克伸出左手。
他的大衣上有一些金边,虽然是一头褐色的短发,但是已经有些长了,在脑后打了个帅气的小辫子,不过没怎么认真打理的刘海都快遮住那双灰色的眼睛了。
他戴着白手套,穿得非常正式。伊尔似乎是约瑟翰林的一个名门望族,至少拉塔托斯克在鲜血竞技场的时候好像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好像没有。拉塔托斯克嗯了一声,握住了他的手。
拉塔托斯克意识到自己身边,漆琅正在看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枫铭脸色一时非常难看。
拉塔托斯克感觉的到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在颤抖,很明显的在颤动,拉塔托斯克片刻后才明白了原因。身为深海裔,他体表没什么温度,至少绝不温暖。对方的表情仿佛大冷天赤手捧着冰块一样。
“刚刚都和你说了他是深海裔,刽子手您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头发上绑着绷带的少年站起来,笑嘻嘻地。
拉塔托斯克见过他,是鲜血竞技场里收小费的少年。
枫铭表情非常难看,注意到这一点的拉塔托斯克体贴地把手抽回,听到对方对那少年说:“礼仪不是死要面子……面子!贵族的事情,怎么能算面子!”
然后两个白痴一起哄笑了起来,地下室里充斥着快活的空气,只剩下拉塔托斯克满头黑线的看向漆琅,对方一边揉着怀中女孩的头发,一边送给他一个名为“这两个白痴经常这样,习惯就好”的眼神。
“枫铭.伊尔,伊尔家次子。伊尔是处刑人家族,同时拥有在国家腐朽时斩杀人王的权利。不过本朝他们家地位受到削弱,所谓斩杀人王的权利只有一个空名。他为伊尔家的态度而至此,同时也是一些主张反对当代人王的贵族们与我们之间的调停者及协议者,代号是处刑人。”
漆琅仿佛背诵一样的说道,拉塔托斯克不得不承认,她的记忆能力确实强大。这么长一段话都不带卡词的(虽然不知道NPC会不会卡词)……拥有这么大的权利,即使只剩下名号,在舆论上也是会受到支持的。贵族的军队也是非常重要的力量,这很好。
“我的话就不用麻烦老大了,貂泽,雪貂的貂,沼泽的泽。诅咒的松鼠先生,又见面啦!”头上缠着绷带的少年绕过沙发,伸手拍了拍拉塔托斯克的肩膀。拉塔托斯克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厮居然会是……反抗者中的一员。
“我呢是老大安插在鲜血竞技场中的情报收集者(顺便赚点生活费),负责拉拢一些神佑者角斗士,同时也是我们阿克陶鄂的最佳拍档!代号是中间人II。”
貂泽兴奋的指了指身后端坐着的另一名少年,对方穿着一身灰色的正装,戴着金色的单边眼镜,非常斯文的样子。
不过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候抽了抽嘴角:“都说了多少遍,是繁启帚。”“好的啦阿克陶鄂。”
拉塔托斯克看着那名叫繁启帚的少年丢过来的一本书砸中貂泽。漆琅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好像在低头跟雪风轻轻说着什么,旁边枫铭也有在跟他们说话的样子。
“繁启帚,负责和鲜血竞技场老板进行谈判,同时拉拢安详村,向人们传递我们的呼声。代号是中间人I。”繁启帚抬头对拉塔托斯克说,他还是没有站起来,拿着手中的一张地图在思考着什么。拉塔托斯克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奇怪,刚想问问什么都时候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自我介绍都差不多了的话,就开始聊正事。虽然是一群狡猾的人类,不过姑且还是承认你们的脑子吧,图做的挺工整的。这上面四个区域里只有子神大教堂没有打上红圈,看来是没有攻关好的样子。”
繁启帚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然后闪过去的花盛抱臂如是说,她的头发在灯下闪着金色的微光。她旁边,繁启帚一副平静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吓到。
拉塔托斯克看了她一眼,同样不是很意外。她似乎醒了很久的样子。
在灯光的帮助下,花盛的状态恢复的不错,甚至俏脸还有点红润。注意到看过来的拉塔托斯克的视线,她冷冷的补上一句,“顺便一说,你们没看到我是怎么进来的,对吧。”
貂泽:“你是松鼠先生的同伴……是毁灭的长剑花盛大小姐啊!您不是被他给横抱……”
花盛抄起桌上另一本书丢了过去,然而准心有点问题,砸中了枫铭,这个贵族大男孩强忍着痛苦的同时注意着风度没有让面部扭曲起来。
“还有人记得吗。”
“没有没有,花盛大小姐的到来让我等蓬荜生辉。”
枫铭和貂泽一起如同小鸡啄米一样毕恭毕敬点起头来,被满头黑线的漆琅双手按下去:“子神大教堂那边,教会内部发生了一些争执,大主教正在气头上,只是答应我们不会干涉我们的战斗。”
在漆琅的身边,雪风歪着头看着远远的花盛,她似乎对这个黄金族的女孩有些兴趣的样子。花盛只是对着他们轻轻哼了一声,抬眼扫视着视线中的人们:“作为统治者,能让几个主要势力都愿意与反抗军合作也是失败。”
拉塔托斯克刚想说什么,花盛身边的繁启帚补上一句:“不,教会发生了变故,几乎是宗教纠纷,严格来说他们不对彼此发动圣战已经不错了,更无暇顾及别人。”
宗教方面的问题花盛不是很懂,不过她至少可以确定这根本毫无意义便是。依然抄着手的黄金族少女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
“愚蠢的卫道士。”片刻以后,花盛突然说,一副不屑的表情:“好了,来展示一下你之前说的军队吧,姑且还算努力的男装人类。”
正要说些什么的拉塔托斯克再一次被迫停下,看来得等一会儿再说了。花盛到底旁听了多少话啊。
拉塔托斯克身边的漆琅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这是在说自己,于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嘴唇轻启,回复到了之前拉塔托斯克在楼梯上所见到的那个坚定的神情:“你们知道那柄旗帜的力量吗。”
她站在沙发边上,靠着墙,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漆琅轻轻拍了拍雪风的头顶,后者遂给她让了让。她踏前一步,伸手拿起旗帜,握紧旗帜的杆身,她转头看向花盛。
“令神之旗.卫国者。”花盛认了出来,“八柄择神兵器之一,能够号令任何见到旗帜之人。”她可能是好好看了一遍说明书才进来的,对这些事的了解远远多于拉塔托斯克。拉塔托斯克心说果然之前军队在下面只是个引他进来商议的说辞吗。
“证明给我看。”花盛说。
“喂你这家伙,有点太过傲慢了吧,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就可以命令老大……”漆琅刚张牙舞爪嘟嚷起来就被枫铭按下肩膀:“确实,我们对二位来说还缺乏信任,不过,阁下还是应当谦逊些许吧。”
“谦逊是一种美德,我向来为此而骄傲,不过我只是在邀请同盟者亮出他的底牌罢了,在确认后,我们也会相应的露出自己的。”花盛淡淡的说——
“如果它真的能够号令他人,就展示给我们看。”
“抱歉,花盛一直是这样。”拉塔托斯克对漆琅摇摇头。后者点点头,“信任是互相的,我不在意,不过,”
“拉塔托斯克,你不介意吧。”漆琅握着旗杆,对旁边的拉塔托斯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这个女孩难得也会有这样的表情。“令神之旗的话,怎么想都是对你效果更明显。”
拉塔托斯克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我确实被毁神之剑.米斯特汀特性攻击过,确实,这个实验品由我来担任再适合不过了。”但是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突然明白了花盛的意思。
“但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花盛冷冷的接上。漆琅表情叹了口气,对桌边一脸冷静的繁启帚丢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特性攻击的光芒和感觉只有参与过战斗的人才能发现,而其他种族,尤其是人类,对它的感受并不明显。你们有人观看过那场战斗,那个小厮和这个会计我有点印象,有可能是他们告诉你们的对吧?”花盛笑道。
“对对对,是我啦是我啦,刚刚你们进来的时候我跟刽子手说的啦。”貂泽忙推了推旁边的枫铭,后者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然后我刚刚跟老大说的。”
听到这话,花盛笑容更甚:“这我并不怀疑。但是,人类是无法捕捉到那个光芒的。”
貂泽一时语塞。然后正打算说什么,拉塔托斯克突然说话了:“你不是非人类,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有看到繁启帚对你们在说话。包括我低头放下花盛的时候,也是他在说话。一直到枫铭对我握手,貂泽都一直在一边听繁启帚说话一边假寐。”
貂泽一愣,然后看向旁边的枫铭,后者叹了口气:“别看我啊……啊啊果然……我还是不擅长说谎。中间人I,老老实实招了吧。”
他们一起对繁启帚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滑稽。
漆琅双手将旗帜倒插在地上,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对一边对这柄旗帜感到好奇的雪风笑了笑。雪风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花盛的手按在身边坐于椅子上淡定自若的繁启帚面前的地图上,让后者无法将之拿起,她低头凑到繁启帚耳边,“会计,信任是互相的,你们信任我们,故此我们信任你们。向我们隐瞒了自己的种族的你要么不是人类,要么用了某些手段。因为那个情报由你提供,你是什么人。”
“……真是够了。”繁启帚按了按眼镜,看向漆琅,语气中满是幽怨,“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我当然知道这是套,我只不过是在配合着花盛小姐演一出戏而已,战斗录像对盟友来说确实不应该掩掩藏藏,中间人I。”漆琅摊了摊手,在她身边站着的雪风也露出严肃的表情:“躲躲藏藏的掩饰和说谎,都是不好的!”她故作生气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可爱。
“我尽力了,阿克陶鄂。”貂泽一副无辜的样子。他身边,枫铭偏过头去吹口哨。
“说吧。”拉塔托斯克说,“我相信漆琅,不过还是把那个所谓的战斗录像解释一下吧。”
漆琅心里一暖。
“烦死了……”繁启帚挠挠头发,打了个响指,桌上的图纸突然匿去了上面的地图,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投影一样的录像。“我们在鲜血竞技场的时候会录一些视频,在回来以后反复观看分析,准备以后操练军队用。”
片刻后,他补了一句:“当然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看就是了。”
“有陪阿克陶鄂看这个的时间我还不如去买个面包去看正经战斗……”“我还要跟一大堆贵族商量,事情多的是……”“不喜欢……”,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抱怨声响起。
拉塔托斯克看向漆琅,后者耸了耸肩膀:“我对自己的战术指挥能力很有自信。”
繁启帚一脸幽怨,有如一名对战斗做出明确指挥但是没有一个人听的憋屈军师。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花盛一脸鄙夷。“大部分都是本小姐的交战录像啊,那都没有什么意义,基本上对手都是有所欠缺。你还不如录点那边那家伙的战斗。”
拉塔托斯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家伙是指自己。繁启帚摊了摊手:“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一开始就开诚布公的话哪有这么多破事。”漆琅落井下石道。
“……你怎么看。”拉塔托斯克还是茫然着。
“信任问题一会儿再找你们算账。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是?既然是反叛,那么也要定个时间吧?”花盛将繁启帚的头轻轻按在桌上,随后背着手走到沙发背边上靠着,看向沙发对边正在把怀中的雪风(之前突袭扑进来的)轻放在沙发上。
“后天,后天中午,我们将从这里出发,穿过鲜血竞技场区域,途经子神大教堂区域,到达人王殿堂区域。那个时候是人王发表演讲的时候。”
漆琅一副危险的神情,似乎是在仔细思量着一些不得了的事。她说着,一边缓慢的揉着雪风的头以让自己的内心能够好好的安定下来。拉塔托斯克注意到花盛陷入了思考。
小许,黄金族的女孩说:“你们打算在那个时候发起攻击,对吧?首先是自己准备的军队,还有能够号令的人民,还有安详村的援军,竞技场的角斗士,除此以外,你打算用这面旗帜来让敌军在战斗之前直接归顺于你?”
“不,我不会用这面旗帜进行任何侮辱战士的事。我会用这面旗帜战斗,让所有人明白我的想法,仅此而已。”漆琅认真的说,褐色的眸子仿佛在燃烧着奇迹的火焰一般。她的语调依然是那样平静,却能够让人安下心来。
“真是想当然的家伙。姑且承认你的勇气。那么,你的军队真的是随叫随到吗?”花盛说着,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看向漆琅。
“听到呼号的平民会从饥饿的家户中走出,拿起各种各样的东西。铁铲,铁锅,铁桶,以及他们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拼尽一切去打这最后的一仗。这是为了生存。”
“军队已经在鲜血竞技场和安详村内准备完毕了。真正的军队,在每一个穷困潦倒的屋内。”
漆琅挥动左手按在胸口,声音激昂而坚毅,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听到话语的拉塔托斯克甚至起了鸡皮疙瘩,如同听到了非常震撼的歌曲一般。
“为什么不选择更早些反抗呢?”花盛挑眉反问,“每拖一晚,都会逝去更多的人类。”
“今晚的集体熄灯证明了我的想法,大家,所有人都在害怕着,明天我会花一天的时间去进行宣传,晚上的时候总动员,后天就是荣光之时。”漆琅踏前一步,语调上升。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
“……漂亮话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人民目前急切需要的是面包而不是说辞,你有钱吗?”花盛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突然问道。
“咳,这个问题我们想过,并且之前有偷偷试过,”繁启帚突然轻咳一声说道,“结果不好。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我们。”
“我们有老板以及贵族提供的粮食供给,只是需要能够让人们信服之人。就天生的信服力来说,这个人应该是由老大或者一名天生就让人相信他无所不能的人……当然就是各位神佑者阁下啦!”貂泽笑嘻嘻地说。
“你们没有去找其他人,只是让漆琅在鲜血竞技场门口等着我们吗。”拉塔托斯克问。
“只要有需要,无论在哪里神佑者都会接取委托噢。”枫铭双手叉腰道。
“我进行了一次豪赌,如果没有神佑者到达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砍下自己的脑袋。”漆琅说着令人不安的话,以至于她身下沙发上的雪风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拉塔托斯克这才明白那时的选项。
“最后一个问题,相信你们,真的能见到人王吗?我是说那个被那家伙挂念在嘴边的维德佛尔尼尔,我也有点事想找到他。”花盛说。她的所谓有点事,大概是关于她哥哥米斯特汀的事情吧?
“我会尽我所能。”繁启帚打了个响指,“我能够轻松从皇家图书馆里挑选出关于先代的历史记录的,除此以外到了人王面前,还有一名史官能够供你们尽情询问吧?除此以外还有人王自己也是重要的情报源。”
花盛表情逐渐舒散开来,女孩低下头,随后抬头,轻轻甩开遮住面庞的金色长发。
“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明白你们到底从何而来的自信……不过,还算有趣,喂,对面那个,你怎么看。”她看着隔着沙发站着的拉塔托斯克。
“我不叫喂这个名字。”
拉塔托斯克能够感受到很多双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信任,希冀,迷茫,确信,怀疑。以及女孩的等待。
“悉听尊便。”
拉塔托斯克对漆琅点了点头。漆琅愣了一下,对他露出了非常帅气的微笑,花盛绕过沙发,走到了漆琅面前,伸出手,不过是手背。
“黄金族剑士,毁灭的长剑,江户夜花盛,是要将米斯特汀之名传遍世界之人。合作愉快。”
漆琅正打算握住这只手,结果在那之前,突然被枫铭一把拉过,回头说了点悄悄话之后默默转过身来,她单膝跪下,伸手轻轻托起花盛的指尖,吻上她的手背。“我很荣幸,女士。”
看来枫铭刚刚是在说一些关于礼仪的事啊。拉塔托斯克想。不过很有趣的是他看到漆琅旁边的那个兽族女孩一时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以及微红。漆琅注意到了之后,花盛收起手,非常没礼貌的拍了拍手背。
漆琅起身,低头微笑着亲了亲女孩的角尖。貂泽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枫铭长出一口气,繁启帚从椅子上站起,也跟着轻轻笑了笑。花盛被这愉快的气氛感染了似的,一手叉着腰看向拉塔托斯克。另一只手向他挥了挥。
什么意思?拉塔托斯克刚刚想这么说,身体却下意识的伸出手,女孩调皮的微微躬身,挑起他的小手,吻上他的掌心,然后女孩抬头,面对着他,江户夜花盛露出了非常愉快的笑容。
“是奖励。”她说。
“作为跟随于我剑后之人来说,这次干的还算不错,谢谢啦。”她这样笑着说着。拉塔托斯克看着她,有一瞬间失了神。
“你不怪我乱下决定吗?”拉塔托斯克愣愣的问道。
“我可是剧情党噢,而且刚好是能够找到有利于现在谜团线索之一的任务,姑且夸奖你一下吧。”花盛回话道。她回头看了看这些NPC们,漆琅和繁启帚勾肩搭背的笑着,枫铭抄着手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被雪风戳了戳小腹后立刻破功。漆琅含笑着看着她的这些伙伴们。
“你是他们的动力吗?”拉塔托斯克突然问。
漆琅伸手轻轻拨开耳旁的一缕长发,她的语调难得轻松起来。拉塔托斯克和花盛跟她一起看着这幅和谐的场景,他们听到她的声音说,
“他们,是我的动力。亦是星星最初的几点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