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线索
1
“你们两个,快跟上!”
艾洛恩用匕首拨开灌木的枝条,跨着步子跳出了灌木丛,她的身后,长着奇怪发型的两兄弟还在丛中挣扎求生。
北山上没有人工道路,想要上山只能硬爬,对艾洛恩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两个兄弟却意外的娇生惯养。他们连爬山的基本常识也没有,只能在“拔出裤子上的针叶”和“冲进下一波针叶”间无限循环。
“嗷!该死!”
“救命啊,我被缠住了!”
“来拉爷一把!”
“这根玩意怎么扯不下来!”
艾洛恩满脸疲惫地回头看着这俩活宝,别说上去帮忙了,她连开口都懒得开。带着他们两个上山简直像是拖了两个小屁孩,真的还不如一个人来,完全是累赘。
“喂,你俩叫什么名字?”她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喊道。
“爷,维尔德。”
当头的哥哥指了指自己,一仰头,脑袋上的杂草立刻摇摆了起来。
“我是海斯坦。”弟弟说道,上回挨揍之后他的态度收敛了很多。
海斯坦脑袋上的发型像是古代战士头盔上的成条翎羽,要是脑袋漆成金色然后把头发染成红色,他连头盔都不用带了。
艾洛恩点点头,慵懒地说道:“好。第一件事,维尔德,不要再自称爷了,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懂吗?”
维尔德一听来了气,完全不顾自己还困在灌木中的事实,牛逼哄哄地一拍胸脯:“爷怕你?有本事试试啊!”
看着他精神饱满的模样,艾洛恩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当时那脚踹得太重,把他直接踹晕了,没留下什么印象,你看,弟弟海斯坦就客气很多。
艾洛恩指了指维尔德,然后又指了指脚边的一块石头,哥哥看的一愣。
“你是说我笨得像一个石头?!”
“不是,这是让你看清楚。”
她用脚尖一挑,石块立刻飞起,直直地腾到和她脑袋齐平的高度。艾洛恩一摆手,手背上的臂铠和石块相撞,啪的一声石头碎成几瓣落了一地。
“……!”
竟然随手就把石头打碎了?!哥哥看得愣了,这小丫头难道和那个怪物安全官一样厉害?
“哼、哼!随手找个土块而已,这能证明什么?”他逞强道。
艾洛恩无奈地摇摇头,捡起一小块石头的碎片,用手指像弹珠一样将它射了出去。若是久经沙场的老手,看到这种投射物的第一瞬就会下意识地动身闪开,但是维尔德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作战经验,他像个傻子一样僵住了。
石子的飞速极快,在这个距离下几乎没有减速,维尔德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旁的海斯坦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几乎要喊出来。
但很显然这只是虚惊一场,石子拉出的直线径直飞过了哥哥的头顶,消失在了山腰下。
片刻之后,维尔德才反应过来。
“打、打歪了!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呼……呼…”
维尔德这才发现自己出了汗,气息也有些紊乱,刚刚那种不经意的致命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是吗,那你上来呀。”
艾洛恩狡黠一笑,左腿一抬搭在右腿上,翘起了二郎腿,手撑着下巴,看戏似的望着维尔德。
维尔德刚喘过来气,一受到挑衅却立刻来了精神。但他刚踏出一步,却觉得脑袋上一空,他立刻伸手一摸,几根发丝整齐地落了下来。
“啊,我的‘葬爱至尊发’!”他大叫道。
艾洛恩一听差点喷出来,但是还来不及吐槽,却见维尔德一溜烟地冲到海斯坦身边,这速度、这一往无前的动力,和之前判若两人。
“快!帮我看看,伤到什么程度了!”
海斯坦一看哥哥的头顶,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发青。那表情不像是看见了掉了几根头发的脑袋,倒像是见了开肠破肚的恐怖伤口,或是失手打碎了天价的远东器具。
“完了完了完了……左三区的末梢发完全被整齐地割落了!从正面看还好,但是从侧面就可以看到一个大缺口啊!”
“什么?!”哥哥大惊失色,“你确定吗?那我‘至尊发’之前那种于秩序中产生混乱、于枯谷旷野中繁衍生命的放荡不羁感,还在吗?!”
海斯坦满怀遗憾地摇摇头,眼角几乎有泪光闪烁:“对不起、对不起,兄长……但是,你原先的至尊发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艺术品,就算有一根头发掉了都会损失那完美的协调感……我很抱歉,维尔德,你失去它了……”
艾洛恩在上面忍笑忍得肚子痛,她捂着嘴巴,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她感觉自己快变成了一个气球,再憋下去就要给胀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葬爱至尊发!那是什么玩意我的天!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开心,但是灌木丛中的两人却满面怨恨,维尔德盯着艾洛恩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牙关紧咬、青筋暴起、双眸血丝密布,像是与人夺食的饥饿豺狗。
“夺发之仇!不报何为男人!臭丫头,纳命来!”
维尔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猛跺地面一跃而起,丝毫不介意灌木的阻碍,公牛一般冲了出来。
“受死吧,碧池!”
“……碧池?”
艾洛恩眼神中寒芒一闪,远在一旁的海斯坦下意识地缩下了身子。
在“bi chi”这两个字进入艾洛恩耳朵的一瞬间,一颗石子箭一般飞出,比上一个速度更甚,别说反应了,当维尔德意识到这颗石子存在的一瞬间,它早已飞过自己几十米了。
正在猛冲中的维尔德陡然停下脚步,他保持着奔腾中的姿势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危险感突然出现在他的意识中,像是一条游蛇在阴暗的角落里爬行着,湿漉、光滑、安静,即使你用正眼去看它,也只能瞥见它背上扭曲蠕动的致命花纹而已。
他缓缓地抬起右手,轻轻扫了扫头顶,几缕发丝落叶般从上方进入视线,又徐徐飘去了下方。
“不不不不不不!”
维尔德急忙弯下腰去,伸手要去接正落下的发丝,但是剧烈的移动却又将头发吹走了,他只好竭尽全力地在有限速度内,不断拾起掉落的发丝。
“哈哈哈哈,”艾洛恩再次笑了起来,只是眼神中显然多了几分凌厉,“我改变主意了,那条腿对我来说毫无价值,倒是那头杂草带来了不少欢乐。这样吧,你每自称一次‘爷’,或者每动一次歪主意,我就把你的头发削下来一点,直到你变成秃子为止。我会找人把这些头发织成一顶帽子送给你,让你每天都能想起和它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一旁的维尔德盯着她,手里捧着捡起来的几根发丝,眉头紧锁怒目圆睁,满面悲愤。与其说他手上的是几根头发,说是挚爱的妻子或是幼小的孩子,恐怕更有说服力一些。
“可恶!但我才不会被这种程度吓到,我和至尊发的羁绊是别人撼动不了的!你早晚有手边没石子的时候,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十二。”
“什么?”
“这是我身上可以用来投掷的武器数量,这些可和石子不同,任何一把都能把你削成个小寸头。”
艾洛恩满脸轻松,表情里还有几分戏谑,自信地看着身前几米的维尔德。相比之下,她的神态简直像是个正在欺压百姓的地头蛇,而维尔德倒像是个吃了哑巴亏的可怜农家伙计。
除了那头‘葬爱至尊发’太出戏了之外。
维尔德很快理解了艾洛恩威胁的含义,她要以自己头顶的发型为筹码逼迫自己放下身段,很显然这威胁是成立的,他虽然傲气十足但还有些自知之明,自己缺乏对赌的筹码也没有实力的优势。此刻,维尔德内心中的骄傲与对发型的执着产生了激烈的碰撞,而在碰撞的火花中产生的,就是怒气。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竟然如此卑鄙!简直禽兽不如,人面兽心!看你生得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内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维尔德怒吼着,宣泄着乱世无产阶级被压迫的痛苦不甘。
“太过分了,太惨忍了,你知道我为了获得这头稀有度六级以上的至尊发奔走了多久吗?你知道我们两兄弟克服了多少困难才蜕变至今吗?”
他悲愤地沉下腰去,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仍然充满斗志。他不甘于认输,绝不同意将发型或尊严弃于不顾。这一刻,在他身上看到的是面对强权不屈不挠的战士的影子,是失传多年的死守国土的三百勇士的精神!
他的身子几乎伏在了地上,那是因为他心中的感情使他被压迫的身躯筋疲力尽,但他仍在无声咆哮着,他要证明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理想是不容践踏的。
“该死的……可恶…”维尔德张着嘴巴,铁汉的泪水从他眼角滑了下来。
突然,他扬起脑袋直视着艾洛恩,直视着压迫者!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而答案,在这位勇士身上已经昭然若揭!
“我不会屈服的!你这家伙,你这种人、你这种人……我…”他紧咬着牙关,聚集着勇气和意志,如同那三百勇士的王一般,发出了决定性的怒吼:
“对不起,我错了!”
2
四周突然陷入了静寂中。
艾洛恩愣了一下,本来手上的石子都准备好了,现在却有点跟不上情况。灌木丛中的海斯坦则露出半个脑袋,还用手遮着自己的发型。
“你说什么?”艾洛恩问道。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不会再那样自称了!也不会说报仇什么的了!”
维尔德伏在地面上,低着脑袋,手里还捧着那几根发丝。语气真挚,态度低微,丝毫不见刚刚的骨气。三百勇士的王要是看见了这个转变,恐怕会气得一边大喊国名一边一腿将他踹下深渊吧。
看着跪坐着的维尔德,艾洛恩立刻就懂了他的用意,他们两兄弟的世界无非就是由小混混那种虚妄的优越感,以及对奇怪发型的痴狂所组成的,但是维尔德为了后者,宁可把前者踩在脚下狠狠跺碎,看来他是真的爱那头杂草啊。
你爱什么不好,偏偏要选这么个特立独行的东西。艾洛恩在心中不屑地撇了撇嘴,但她没工夫对别人说三道四。
“行吧,”她丢下手中的石子,“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我们移步向第二件事吧。”
她本来也是吓唬着玩的,实际上谁有功夫给他削头发啊。
艾洛恩看了看山下,太阳只剩下半边还露在西边的山头上,阳光涂满了稻田,但影子也盖满了安铂镇,日落了,必须快一点了。
“之前山上的异象出现在哪里?”她问道。
“我知道,”一直表现地很好的海斯坦从灌木中站了起来,他一只手遮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指着山上的一个位置,“大概就在那几片树中间,那里有个小空地,我以前白天的时候去过。”
“北山不是你们的禁地吗,你还去过?”
海斯坦意气洋洋地应道:“喝酒时打赌赌输了,被迫上去的。”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吗?”
“我是正中午的时候去的,大概一个月之前,那上面还什么都没有,后来就不知道了。”
艾洛恩抬头看了看,似乎不是很远,走个十几分钟应该就到了,只不过,她看了看两兄弟,这俩人实在太拖后腿了。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这两人踢下山去,自己一个人轻松得多。
“我跟你们说件事,你们要引起重视。”她突然正色道。
“什么事,您尽管说!”维尔德用对赛弗涅的语气说道。
“我昨天去安全官大人的家里住了一夜,听到了一些消息,”她站起身背对着两兄弟,故意将自己的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他们说山上的魔女有个癖好,她喜欢晚上来回巡逻捕捉山上剩下的小动物,把它们剥了皮再吸干……你们猜这些小动物都藏在哪?”
“……!别说这些,爷不对……我最讨厌这些恐怖的东西!”维尔德喊道。
“藏在哪?”海斯坦倒是很轻易地上钩了。
艾洛恩一笑:“灌木丛里。”
海斯坦闻言色变,看都不敢看,猛踏几步一跃而起,一个空中转体三周半接前空翻落在了维尔德身边身边。
“呼呼呼……”
他单手撑地半跪在地上,还在喘着粗气,恐怕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跳了多高。
艾洛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海斯坦笑弯了腰,看到维尔德正疑惑地盯着自己,她连忙又把笑意憋了回去。
“你不会是骗人的吧?!”维尔德大声问道。
“怎么可能呢,这是安全官大人亲自跟我说的,”她摆了摆手,继续瞎编胡扯,“她怕引起你们两个恐慌,所以没让我告诉你们,我是担心你们到时候没有心理准备,被尸体吓到以致慌了阵脚。”
“那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一会被捉住了怎么办,这太吓人了。”海斯坦一抹额头上的冷汗。
“也不行,”艾洛恩指了指正在下落的夕阳,“今天晚上戒严,因为担心我们三个引得魔女下山,所以卫兵封锁了山下的出口。现在下山,抵达时已经日落了,你们两个一定会被抓,赛弗涅看不到我就会怀疑我遇难了,而你们两个却弃我于不顾,你们觉得自己有好果子吃吗?”
“不可能!”维尔德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俩在营房里待了一晚上都没听说戒严的事!”
“你们和三个守卫呆了一晚上,而我是和安全保卫官呆了一晚上,你们觉得发号施令的是谁?”
“这……”
维尔德和海斯坦一时间无言以对,艾洛恩刚编的谎言看上去有道理,实际上满是漏洞,但是她和赛弗涅的亲密关系大家都见到了,这无形间给她的话增加了许多可信度。
“那我们不就没的选择了吗?!”
“不,我们还有一个选择,”艾洛恩环抱双臂,眼神看向海斯坦指着的位置,“我们快点去事发地找点线索,然后立刻折返。与我同行你们有安全保障一些,也不会被赛弗涅抓住拷打,唯一要求的是速度和效率,怎么样?”
维尔德和海斯坦对视一眼,只得点了点头,艾洛恩满意一笑。这两人实在是太好骗了一点,不过让他们脚步快一点也是为他们好。
她一指前方一个小山头:“好,五分钟之内抵达那里,不然我就丢下你们不管了。”
两兄弟叹了口气,然后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恐惧总是最好的兴奋剂。
3
“呼呼呼……”
维尔德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几乎虚脱了,海斯坦瘫坐在一遍,也呈半死状。
艾洛恩看了看两人,无奈地撇了撇嘴,果然是毫无登山经验,这两个家伙一开始猛冲,没走两站就不行了,幸亏这里海拔不高,不然能直接缺氧挂掉。
“登山时跑得太快了,喘小声点,小心惊动了魔女。”
“不是你要求我们快点的吗?”
“你们身体素质太差了,这么点路还能那么磨蹭,这可怨不着我。”艾洛恩趴在草丛里,盯着前方的一小块空地,这就是海斯坦所明示的地方了。
她的眼睛像鹰那般敏锐,同时瞳孔的适应力和反应力像猫一样强,不管是快速的、微小的、不起眼的,只要是需要关注的目标她都不会漏过,她的情报抢记能力和分析能力也都是同期名列前茅。在组织内部的执行者综合素质榜里,很多年没有她这么全面的了。
但此刻,艾洛恩就是不觉得眼前这空地有什么魔女的痕迹。
“你们确定这里是异象的发生地点对吧?”她压低声音说道。
“是的,我敢肯定,”海斯坦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酒馆里为这个事讨论了很久,这里是最有可能的。”
“最‘有可能’也就是说,也有几率不是这里咯?”
“额,”海斯坦喘息间还不忘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这谁也打不了包票啊……”
“哼。”艾洛恩直接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
“你干嘛?别贸然出去啊!”维尔德压低声音喊道。
“别管我,你俩好好躲着就行。”
艾洛恩站在空地中间,如果在一旁用眼睛看找不到问题,自然就要亲身踏足其中,不然怎么会有收获?
她环视四周,乍一看没有发生异样。
这里就是一块悬崖边的大石头,其它三面都是树,没有路通向这里,也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价值。艾洛恩朝西边看了看,太阳已经从沉了下去,只能看到有些红光从西山的阴影后泄漏出来,世界正在变暗,影子在变深,动作不快点的话就看不清了,这里不能贸然点火,可能会暴露自己。
必须要找到点什么线索才行,趁着还有阳光。
她闭上眼睛,逐渐清空了脑袋,然后开始重新回忆刚刚看到的东西,一边回忆一边想象,直到建立了大致的印象,才再次睁开眼睛。
这里的东西全都是千篇一律的植物与土地,想要记下每一样东西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的特征实在是太少了。这种时候,建立一个大致印象是最重要的,形成一种基调,生成一个标准……像是从意识的世界里盛出一洼清水,你要石头,就往里放石头;你要树,就往里面植树,你要草,就往里面种草。
她环顾四周,对照着眼前的世界和脑内的概念,石头、杂草、灌木、老树、树苗、歪脖子树、断树……
似乎都是树,她要寻找的是不正常的音律,一个噪音,一样不能放入那洼清水里的东西,一样不符合她建立的基调的东西。
这种办法在复杂的人类居住地内是行不通的,但是在野地里从未失手。
艾洛恩巡视四周,视线定在了一个东西身上,秉持着严谨的精神她不会提前下定论,但是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那个答案。
“断树,常年无人的地方怎么会有断树呢?砍断这棵树做什么?砍断了如何运下山去?为何挑这棵树?”
艾洛恩决定从这棵树入手,她走上前,仔细审视断树的截面。
截面很不自然,完全不像是人工砍断的,中间深,两边稍浅,几乎像是撕裂的。
人类的斧子可砍不出这种伤口,难道自己猜错了吗?
她巡视四周,很快在一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另外那半颗树,看来把树弄断的人并没有把树带走的意思,那断树做什么?这是不是更加佐证了此树不是人为截断的,而是天然毁坏的呢?
“不对。”
她蹲了下来,仔细检查地上的断树截面。
“没有烧焦的痕迹,而且周围也没有树受损,很难想像是闪电或飓风所为。”
不是人、不是自然,那是不是……
有可能是魔兽所为,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而且若是能将如此粗大的一棵树弄断,也许有着非凡的力量。艾洛恩伸手量了量,发现树的主干部分腰围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臂展,这可是一棵大树。
魔兽,也许可以解释这个不规则的伤口,但是……
她试着模拟这棵树原来的样子,如果将这两个断面贴合在一起的话,确实有空缺。
“但这不是爪印的痕迹。”
空缺有,但是太小了。如果是魔兽从外部破坏,那么树的伤口应该是一侧深一侧浅,或者两侧深中间浅(魔兽的姿势可能比较滑稽),但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伤口,竟然是中间深两侧浅。
这太奇怪了,而且绝对不是魔兽或者其他外力所致。艾洛恩偏着脑袋仔细看去,这种情况太少见了,连她也没有见过。
伤口呈中间粗两头细的纺锤形,而且中心处的纹路有挤压的痕迹……
“简直像是被从中间顶开的。”
艾洛恩试图在脑内模拟造成伤口的情形——树干中间有着一样东西,它在树内部开始增长,中间增长最快,越到末梢越慢,不久后,树干开始撕裂,这个物体将树完全撑开后就消失了。
什么东西是这样的呢?
超高强度、可生长、原形极小可以进入树干内、生长速度快力量大、事后可轻易脱离……她怎么也找不到任何东西符合这个标准,只好将这个答案搁置一边,首先着手于其它线索。
问题二,肇事者弄断这棵树干什么?
一棵断树有什么用?不消耗它的材料、不在它身上刻画、不灼烧不提炼……这是不是意味着,被需求的并不是树本身,无论是谁弄断了它,这个家伙不需要“木头”。
那树还有什么有价值的?叶子、经脉?或者是树上栖息的鸟类?
艾洛恩摇了摇头,那为什么不是其他树呢,为什么要连着几天执着于这棵树?如果海斯坦说的没错,那这个家伙可能每次都是来找这棵树的,它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
艾洛恩一笑,它是颗断树,如果你要问它有什么不同的话。
“等等……”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
这棵树本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将它弄断使其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异类,也因此那个制造异象的人每次都选择这棵树,也就是说——
——这棵树的特殊性是被有意创造的,从一开始肇事者就只是需要一颗断树而已,他要的不是材料,而是一个特定的媒介、“工具”!
“既然有意创造一个工具,那就一定会留下使用它的痕迹。”
她趴在断面上仔细搜寻,片刻后找到了一点东西,她用手指扣下一点。那是粉末,乌黑的粉末,落在了断面的缝隙里,很显然这不是虫子或者菌类。
艾洛恩用手指挑了挑,这些粉末规则不一,但是并不扎手,应该是加工过的产物。太阳已经下山了,看不清楚,只能闻一闻看看味道。
艾洛恩手掌靠近鼻子,轻轻吸了吸,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有轻微的臭味,很独特,不是原生的味道。她闻过,勾起了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这是骨头,烧焦的骨头。”她喃喃道。
既然有骨粉,说不定可以找到骨头。艾洛恩取下背上的剑,当作拐杖一般在四周探了起来。天黑视线差,用手没有安全保障,骨头的质地很特殊,只要被剑尖碰到肯定能迅速分辨出来。
剑刃扫过草丛发出一阵阵沙沙声,偶尔碰到石头会发出轻响,但是来回了几遍也没有找到类似于骨头的东西。
“骨粉作为线索还是太渺茫了,而且还是烧焦的,更难以辨认,必须找到成块的骨头才能算作线索。”
她边走边探,突然一脚踢飞了什么东西,一个块状物滚出了草丛,落在了空地上。此时太阳初落明月未起,就算是艾洛恩也看不大清楚。
“什么东西?”
艾洛恩收起剑,快步跑了过去,在拿起来之前,她用手指敲了敲,发出了不同于石头的空心响声。这很有可能是一块骨头,搞不好还是块头骨。
她将块状物拿在手里摸了摸,凭手感确实很像,但是光线太暗,没办法仔细分辨类别,她只有用手摸来感觉。
“嗯,两个洞、三个洞,这是牙吗?是牙,看来这是一块头骨。单排牙,有獠牙,这不是人的头骨;长、尖细,这也不像猫科动物;也许是犬科动物,是狗吗?这个鼻子的长度很像,耳腔的位置也没错,嗯很有可能。”
有了头骨就有了线索,不能逗留太久,差不多可以下山了。艾洛恩向着海斯坦他们所在的方位走去,手上还在摸着头骨,试图辨别地更清晰一些。
“额头上有一个大裂口,很深,穿透了,这是致命伤,也许是它的死因。脸颊侧面有缺块,异样的平整,应该是骨粉磨下来的地方。然后,牙根条件一般,牙齿有缺漏,所幸獠牙没有受损,状态完好。但是对狗来说,这个獠牙好像形状不对……”
她捏了捏自己的匕首以找回手感的基准,再重新摸索獠牙。
“这好像不是狗,这个头骨属于……”
未等她说完,一个亮点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就在海斯坦他们的方向,她眯了眯眼睛,那一个亮点紧接着变成了两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平行晃动着。艾洛恩加快脚步,更多的亮点进入了视野里,像是小虫一般飘在空中,但是却异常地稳定,艾洛恩一时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直到黑暗中突然咧开一排利齿。
“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