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命运带走第二人
（已增加第四节）
1
“不！！！！”
兰妮尔大喊着，但对眼前的事实于事无补。
艾洛恩被击中了，毫无疑问地，她根本来不及闪躲，从正面接下了这一击。魔偶的手臂有双人环抱那般粗细，打在艾洛恩身上，如同用铁锤击打瘦小的白鼠。
她会死。
艾洛恩翻滚着飞起来，撞在数米远的树上，血液溅了一路。
她顺着树干滑落下来，背靠树木瘫倒在地，看上去了无声息，像是个被划破的布娃娃。相应的，魔偶如同胜者般兴奋起来，它用巨锤般的上肢支撑自己站起，发出畅快的吼叫。
艾洛恩又大意了，不能怨天忧人，这是她自己的过错。敌人不会因为你的松懈而停手，明知如此，她却还是像个新手般大意了，如果她因此失去性命，完全是咎由自取。
放在以前，她决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同伴用血的教训告诉了她大意的代价，跨越别人用生命堆砌的阶梯艾洛恩才能活到今天，可现在她却辜负了前辈，这是因为什么，或是因为谁？
“艾洛恩！”
兰妮尔的气势渐弱下来，身上的魔力增长速度开始放慢，她动摇了，艾洛恩的伤势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有多严重，如果不能及时救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艾洛恩低垂着脑袋，嘴唇抽动。
“保持清醒，不要昏过去，听到了吗艾洛恩！”
艾洛恩艰难地晃动脑袋，沾满血的嘴唇轻轻闭上，她吸进一口气，积攒气力。
“不要停下！！继续！”
随着她的怒吼，又是一口鲜血从喉管中涌出，喷溅在她身前的地上。
魔偶直立起来，审视着两人，它的行动仍然摇摇晃晃，那把插在喉头的剑使它每一次转动脑袋都要受限，一时半会找不回平衡感。
片刻后，它的目光锁定在兰妮尔的身上。艾洛恩已经失去威胁，而兰妮尔的威胁程度不断增高，已经没有与艾洛恩缠斗的必要了。
沉重的脚步再一次迈出，只不过方向不准，它像是个醉鬼，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纵然如此，大地仍随着它的行动震颤，兰妮尔紧咬牙关，焦急不断烧灼着她的内心。
现在不能行动，只要动一步自己的蓄力就前功尽弃了，而艾洛恩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给我回来！”艾洛恩怒吼一声，挺起身子，但剧痛立刻将她按回了原地。
身体的自然反应开始出现了，眩晕感愈发强烈，意识正在失去对四肢的控制，即使艾洛恩想要移动自己，受到重创的肢体也不一定能回应她的期待。
“艾洛恩，撑住！”
兰妮尔不断在艾洛恩和魔偶之间回转着视线，无论是哪边她都心急如焚。
艾洛恩已经无法回应她了，寒冷开始爬上四肢，和冰冻魔法的触感不同，这一次是由内向外的。
血顺着身体流了下来，渐渐在地上形成血泊，那些细长的猩红色蠕虫在地上爬行着，一点一点带走艾洛恩的生命力。
啊啊，糟了，自己又变成这样了……
怎么回事，最近好像经常伤成这样，但是这次更严重呢，没想到魔偶的力气比那头章鱼还大得多啊。
全身都在痛，内脏一定受损了，骨折更是数不胜数，我还站得起来吗？
好像是站不起来了，左腿一点感觉都没有。
艾洛恩的脑袋摇晃着，意识开始变得飘渺虚幻，感觉眼前的事物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力气、情绪都在一点点消失。
可恶啊，可恶啊，我竟然栽在这里了吗，竟然是这样的小地方、这样的奇怪任务、这样的敌人……本应该更帅气一点的，再壮烈一点就好了。
没办法啊，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不知道兰妮尔能不能成功，要是结束之后，她能记得我的名字就好了。
该死的，好累啊。
艾洛恩呼出一口气，浓烈的血腥味包裹着她，但是本人已经不介意了。
缓缓地，她闭上了眼睛。
意识再一次向深渊里坠去，很奇怪，她一点也不觉得寒冷或悲伤，反而有一丝期待，因为有个人还在等她，已经等了她七年了。
艾洛恩的身体终于失去支撑，完全瘫软下来，一下子栽倒在一旁。她的衣襟浸入自己的血里，那猩红色的上衣似乎是设计好的一般，与血液没有一丁点区别。
对不起，姐姐，我来早了一点，我还没有找到那些人。
情感、知觉、气力，都像灰色的海潮般平静下来，天空上的云彩、海里的浪潮、手边的沙子，都是灰色的。
……
2
“艾洛恩。”
而正因如此，掌心的热量出现的时候，才如此突兀。
灼烧一般的痛楚从手心里传来，这股痛觉像是电流般开始在四肢里传播回荡。浪潮再次鼓动，云彩迈动步伐，沙子被水打湿。
艾洛恩睁开眼睛，强烈的自然光几乎让她有些不适应。
“艾洛恩。”
黑色裙子的小女孩站在她身前，寂静地像是一尊雕塑，不仅是她，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是你。”
女孩轻轻点头。
艾洛恩感觉自己的身子很轻，她伸出手，这才发现世界奇异地静止着——自己手上的血滴定在途中；被魔偶脚步震起的沙子不曾落下；天上的云彩如同画作，一动不动。
“这回我应该是死了吧？”
“还没有，但是已经无比接近。”女孩的语气中不乏悲哀。
“那我们这是在哪？你能停止时间？”艾洛恩环顾四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这样极致的安静与其说美丽，不如说有些诡异。
“没有人能停止时间，我们……”女孩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语言，“我们在你的意识里，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这是你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艾洛恩仔细看了看，确实，越是边缘的东西越是模糊，超过左右九十度就变成了一片空白。而在整幅画卷的最中心，艾洛恩很轻易地找到了这幅“画”的“主角”。
“原来我死前最后看到的是她啊……好了，这一次，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黑衣的女孩抿了抿嘴唇，似乎心怀歉意，她想了想，然后深深地鞠躬下来。
“我希望你能继续帮助她，尤其是现在，她正身处危险中，而我无能为力。”
“啊，又是这个啊，”艾洛恩摊开手，“说实话我也很想，但是很抱歉，我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死人是帮不了活人的呢。”
“不，说实话，我不认为是这样……”
“啊？”
黑衣的女孩直起腰来，真挚地看着艾洛恩的眼睛。
“如果你还有爬起的意愿，你不会这么轻易死亡的。”
“什么叫‘不会轻易死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是神，可不是不朽的！哪有说爬起就爬起的，要是真的话，我和你也不会在这里了。”
“我和你在这里，正是因为你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愿。”女孩陈述着。
“哈？你难道比我还清楚吗？看着我身上的伤，你难道觉得我做得还不够？！”
艾洛恩指指身上的伤口，虽然在意识空间里她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石魔偶打出的痕迹仍然一目了然，她的胸口凹陷下去，这已经是致命伤。
“我知道的，比起继续战斗下去，”女孩说着，“你更想去见你姐姐。”
“你！”
艾洛恩猛地站起，死盯着眼前的少女，攥成拳头的手下一刻就要打在她脸上。但出乎艾洛恩的意料，眼前这个少女竟然再次弯下腰来，深深地鞠躬。
“对不起。我知道的，因为你对她的思念一直都缠绕在你的意识里，每一天，你都在回到她身边和继续战斗下去间来回煎熬。”
艾洛恩仅仅皱着眉头，眼底烧着怒火，姐姐是她的软肋，任何人都不能谈论。但现在，她想要听听眼前这个少女究竟想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顿了一会，少女突然伸出手，拉住了艾洛恩的衣袖。
“但我也是一样！”少女抬起头来，眼框里有泪光在打转，“我每一天都看着兰妮尔，每一天都为她心焦、烦恼，可我却不能触碰她、和她说话，她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
但即使如此，我仍想着要帮助她、守护她。她一点也没变，那么脆弱、那么逞强，她一个人待得太久了，她承受孤独太久了，已经两百年了！”
“什么，两百年？！”
“是的，而且还更多……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支撑下来的，她看起来冷漠，其实是个好孩子，她非常渴望别人的陪伴，而这却是我无法给她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我拜托你帮助她，你是这么久以来，唯一能和兰妮尔·赫克谢尔说上话的人。”
艾洛恩有些混乱，两百年什么的，兰妮尔根本不像啊，她看起来不是比自己还小吗？哪有人能活两百年的，她是精灵什么的吗？
“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前所未有地快乐，即使她未曾表示，即使她一副冷漠的嘴脸，但我已经两百年没有见过她笑了，”女孩抹了抹眼角，想起以前的景象，她在悲伤中挤出一抹笑，“那副笑容，很可爱吧？”
“啊啊，是的。”艾洛恩勉强答道。
“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我不想再看到那副笑容消失，我更不想看到她陷入危险中！所以我恳求你，我知道这很过分，这估计是世界上最过分的要求了，但我还是要拜托你，再去帮帮她吧！为了保护她，我愿意付出一切！”
女孩扯着艾洛恩的袖子，眼泪不争气地又从眼眶里冒了出来。与之前的高冷语调不同，这一次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看得出来她对兰妮尔的感情是真的，而艾洛恩是她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那，你可以给我什么呢？”艾洛恩问道，“你要求一个将死之人再从战场上爬起来，总得给点动力吧？”
女孩愣了一下，深深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这样你也要对我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是的，对不起。”
艾洛恩看着她，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静止的云彩，轻笑一声。
“这个世界可不是童话啊，死去的人就永远死去了，犯下的过错永远不会消失，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没人能照顾自己之外的十人百人。没有利益的话，谁也不能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别人的。”
“你是说……”女孩愣愣地听着，身躯有些无力，“也是呢，你没理由……”
“但是，终究还是有东西无关乎利益，终究还是有人愿意为别人付出生命，不是吗？”艾洛恩一笑，“你说得很好，要是我丢下你们回到姐姐身边的话，她一定会教训我的吧，看来，还不到时候啊。”
3
“咳咳！”
艾洛恩直起身子，猛地咳出两口鲜血。剧痛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身体因为突然的刺激而不断颤抖。
她举起手，右手掌心的印记仍然有些温度。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再搏一把吧，咳咳，天知道我这条命还剩下几分钟。”
她靠着树，强撑着站了起来，刚刚迈出一步，又马上摔倒在地。双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左腿几乎没有知觉了，战斗对于艾洛恩来说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但她可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喂，你给不了我什么，至少支援一下我吧！”
下一刻，她的身上稍微有暖意传来，左腿里开始感受到些许力气。
她看看另一边，魔偶已经确定了位置，正在向着兰妮尔那边奔驰起来。那个巨大的身影像座小山，几乎挡住了兰妮尔的身影。
艾洛恩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她的身子随着步伐不断歪斜，每走一步都有鲜血滴在地上，但她却毫不在意，甚至逐渐加快了速度。
不够，还不够，她看看前方，魔偶正在加快脚步，照这样下去，在她追上魔偶之前兰妮尔就已经遭殃。
我还要更快，还必须更快！无视身体里传来的痛楚，艾洛恩不断加快脚步，骨骼传来奇怪的声音，每一次呼吸肺腔都会抽痛，四肢几乎在痉挛的边缘，但她只想着继续加速。
可人是有极限的，更何况有这样的伤在，她能站起已经是奇迹了，从前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难如登天。
那就只有另寻它法了。
才怪呢，哪有这个时间！
“兰妮尔！”
另一边的兰妮尔闻声看去，惊喜地看到了本以为要失去的那个身影，但随即为她的伤势担心起来。
“艾洛恩，你的伤！”
“那个白色的魔法，加在我身上，快点！”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魔法能给人加速，既然能用在兰妮尔身上，那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不行，那魔法会要了你的命的！”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的安危！”
艾洛恩说的没错，无论怎样她已经是咬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了，与其心疼自己，不如把全部的赌注压在保护兰妮尔身上。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一回合，我们打烂这个大家伙！快点，我撑得住！”艾洛恩已经没有时间了，她绝不能让兰妮尔放弃眼前的成果进入下一轮的缠斗。
兰妮尔咬咬牙，口中默念几句，白色的光开始从艾洛恩脚下冒起。
艾洛恩立即感到身体里有些东西被减少了，但是既然换来了速度，那就足够了。她的速度终于开始与魔偶持平，直到更快，细小的血线从嘴角爬了出来，她在榨干自己最后的体力。
“魔偶，你的对手是我！”
她紧紧盯着魔偶与兰妮尔的差距，大脑全速运转，接下来的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魔偶与兰妮尔，21米。
她掷出缠在身上的铁链，挂在魔偶的肩膀上。魔偶察觉到艾洛恩的存在，一甩肩膀，艾洛恩腾空而起，她已经无法控制着陆的方法，摔在魔偶身前的地面上。
魔偶径直冲撞而来，如同一台巨大的战车。艾洛恩不躲不闪，任由那巨大的力量进一步摧毁自己的身躯，在接触的瞬间，她用手上的铁链缠在了魔偶臂膀上。
“艾洛恩！”
“别管我，继续！”
魔偶与兰妮尔，16米
魔偶猛烈地挥舞自己的手臂，但艾洛恩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她一步步爬上了魔偶身前，将铁链拉得更紧以限制魔偶的行动。
她的腿已经不行了，但只靠手她也能作战。
魔偶与兰妮尔，12米
魔偶狂怒地甩动身体，它正为艾洛恩的顽强感到愤怒，明明是一个已经被解决掉的目标，现在却像是害虫一般单纯地骚扰着自己。
艾洛恩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她抽出一瓶易燃油拍碎在魔偶脸上，接着取出最后一张火把纸，在魔偶胸前一划。火焰爆燃，魔偶的脑袋烧成一个火球，即使不能毁伤它，却能干扰它的视线。
“艾洛恩！快下来！”
“闭嘴，我给最后你10秒！”
9米，倒计时10秒
魔偶的路线开始摇晃，它四处冲撞着，弄混了方向。但随着它撞翻一颗路边的大树，强烈的震荡让艾洛恩脱了手，她下意识地握在魔偶喉前的剑刃上，鲜血立刻从掌心中流了出来。
鲜血、烈火、怪物，艾洛恩仿佛身处地狱之中，但她本就是将死之人，这才像她的归宿。
6米,倒计时5秒
魔偶终于找回了视线，它再次加速，巨口大张，洪钟般的怒吼震得叶摆尘飞，身前的艾洛恩仿佛觉得自己身处声波的海中，每一寸皮肤都在震颤。
兰妮尔的能量等级已经高到吓人，溢出的电流从她手上打出，在地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即使愚钝如魔偶，也能感受到她的威胁。就像动物对于火焰，魔物和使魔对于魔力也有病态的敏感，只不过后者比起尽快逃离，更倾向于消灭威胁。
它身上的魔力回路发出慑人的光芒，防御术式再次启动，闪电射出。艾洛恩零距离地硬抗攻击，电光爬行在她身上，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但她挡住了射向兰妮尔的电流。
3米，还剩2秒
魔偶抬起巨臂，艾洛恩设下的铁链只是一瞬间就崩成两半。只要再迈出一步，兰妮尔就会进入魔偶的攻击范围，她不能发动任何防御术式，也不能移动一步，只能坐以待毙。
艾洛恩当然不可能放任这种事发生。
“你给我，一边去！！”
体内传来力量降低了麻痹的效果，艾洛恩扶住魔偶的胸口，集中全部力量蜷缩身子，然后离弦之矢般弹出自身，双腿蹬在魔偶的手臂上。
奇迹般地，她那对已经残破不堪的双腿踢歪了魔偶的石臂，攻击随即失准。
“动手啊，兰妮尔！”
2米，0秒
“艾洛恩，你不要命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动手！！”艾洛恩嘶吼着，鲜血从她喉中喷出。
兰妮尔狠狠咬牙，闭上眼睛，珍珠般的晶莹出现在眼角。额头上紫色的光芒流转着，刻出图腾般的符文，当兰妮尔再睁开眼时，雷电的光芒已经满溢了她的瞳孔。
“雷霆铁锤·米尔缪尔！！”
浩荡的波动狂风般释放出来，黑紫色的魔力洪流自她掌心爆射而出，金色的闪电如同龙蛇般缠绕其侧。
魔偶张开嘴巴，无论它要喊出的是怒吼还是哀鸣，都已经晚了。只是瞬间，洪流便贯穿了它的身体，闪电在它身上抽动然后钻入体内，铁石般的身躯在这魔力的冲击下发红发烫，大大小小的电火花爆炸开来。
这已经不是过载，这是摧枯拉朽的毁灭。红色、黄色、紫色、黑色，各种各样的光芒在爆炸中闪耀着，天空与太阳成了暗淡的背景。
魔偶消失在了这死亡的电光剧场之间，它的躯干像是冰块般被瞬间汽化，四肢化作气泡爆开了，至于眼睛，它的眼睛从未看清过什么，只不过是空洞和虚无的区别而已。
两个身影从爆炸中飞了出来，一个嘴角拉着血线，一个已经没有多少鲜血可流。
4
爆炸平息，万籁俱静，天空恢复了安宁。
兰妮尔从地上坐起，一抹嘴角的血，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寻找起另一人的身影。
“艾洛恩！艾洛恩！”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因为巨大的魔力释放而有些虚弱，但她不管这些，脸上强撑着笑容。
她期盼着，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艾洛恩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她会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从烟尘中走出来，她会流血、她会受伤，但她从不令人失望，她总是像童话中的英雄般从天而降，消灭怪物、保护自己，然后一边说着奇怪的话一边露出笑容。
肯定没有事的，就算受了伤，喝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她就是这么顽强的人。
片刻后，兰妮尔找到了那个躺在草丛中，奄奄一息的身影。
“你没事吧！”
兰妮尔快步跑了过去，但只是匆匆一瞥，她就知道艾洛恩的伤势和“没事”相去甚远。她心里刺痛着，担忧和害怕的感觉一点点涌了上来，但兰妮尔选择忽视这些，继续告诉自己艾洛恩没有大问题。
那衣服已经残破不堪，烧焦的孔洞和撕裂的裂口到处都是，而在那之下，躯体上的伤口则已经模糊不清、惨不忍睹。
艾洛恩睁开眼睛，一只眼睛暗淡着，另一只眼睛也没有半点生气，如同星星般的细小光火在眼底闪烁，已经虚弱不堪。
艾洛恩已经枯竭了，火焰在燃烧时的光火甚至能盖过太阳，但它终究只能在燃尽后熄灭，化为尘烟，什么也留不下来。
她张开嘴，萎缩的肺部艰难地吸入一口空气。
“你不要动，我这就给你喝药！”
兰妮尔在自己怀里翻找起来，玻璃小瓶撞击在一起，她焦急地寻找自己想要的那一瓶，额头上急出了汗。
一只手抬起来，靠在她小臂上。
“呐……”艾洛恩孱弱的声音从喉咙里爬出来。
“怎么了？”
兰妮尔一只手握住艾洛恩的手，另一只手继续翻找着急救药。
“我好像……又救了你一次啊，”艾洛恩艰难地吸着气，继续说道，“是不是…又可以换三个问题了呢……”
兰妮尔愣了一下，连忙露出笑容，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艾洛恩果然没有什么问题嘛。
艾洛恩看着兰妮儿，也露出笑容，等着她的答案。
“嗯嗯，当然！无论是几个都……”
兰妮尔突然定住了，她感到手上突然一阵沉重，她张开手掌，艾洛恩的手滑了下去。
“你……”
她再看去，艾洛恩的眼底，那风中残烛般的最后一抹星火，也消失了。
兰妮尔嘴巴微张着，手上动作木偶般停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些微的声音，那对宝藏般的金色眼睛蒙上了一层雾。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鸟不再鸣叫，风不再奔跑，太阳不再闪耀，连伤也不再作痛。
兰妮尔睁着眼睛，阳光落在她脸上，眼角的一道浅痕闪着光。
艾洛恩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