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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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艾洛恩閣下，賽弗涅這兩天壓力很大，連我也覺得她的情緒不太穩定，”鎮長看看走廊外面，確認賽弗涅已經離開后說道，“她的本意肯定不是和你爭吵，魔女的事弄的她心煩意亂，今天只是有點過激了而已。”
“我看出來了，我不在的這幾天她肯定一刻也沒閑下來。”
艾洛恩坐在床沿，用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自己身上的怪事越來越多，謎題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卻無法解決，本身就已經很煩了，沒想到一回到鎮上又和賽弗涅產生這麼大的分歧，這兩天真是諸事不順。
“我不會介意的，有問題的話還請找我幫忙，不用顧慮。”她說道。
“啊，好的，只不過這些天都是賽弗涅在調動人力，主要是她在負責工作，我只做一些外圍的各方協調，有事的話，恐怕還是得問賽弗涅。”
“那就等她來找我好了，那時候她估計也冷靜下來了吧。”
艾洛恩和鎮長又寒暄了幾句，後者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留下艾洛恩一人在房間里，她也樂得清靜。
“魔女，呵。”
艾洛恩走到床邊，看着外面的小鎮，面無表情，片刻后一拳砸在窗台上，狠狠地呼出一口氣，這才稍微放鬆了一點。
賽弗涅與自己都沒有完全冷靜，所以才會發生爭吵，兩人的本意都不是如此，話是這樣說，但想起賽弗涅說的話，艾洛恩仍感到心頭惱火。
蘭妮爾雖然有些可疑，但是直接下她是魔女的結論還是太倉促了，尤其是賽弗涅之後說的那些話，她又未曾見過魔女，魔女也未曾從她這裡奪走過什麼，但她的厭惡簡直如同世代仇人一般。
艾洛恩看看自己的手心，之前吊墜留下的痕迹消失了。
哪去了？怎麼消失的？為什麼消失？艾洛恩已經懶得想這些問題了，上一個問題還沒解決，下一個就接踵而至，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算了，出去走走吧。”艾洛恩轉身向門外走去。
一抹黑影突然出現在她視線的角落裡，艾洛恩手一抬，一把匕首赫然出現在她手裡，但是那影子已經不再。
“怎麼回事？”
艾洛恩四處掃視，再沒有任何人影的跡象，門和窗戶都緊閉着，暗門也沒被動過。她搖搖頭，看來自己還沒完全恢復狀態，真的需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清醒清醒了。
收起匕首，推開門向外走去，走了沒有兩步，艾洛恩再次停了下來。
“怎麼了，找我有事嗎？”
兩名身着紅衣的衛兵站在她面前，似乎沒有讓路的意思。
“很抱歉，賽弗涅長官要求我們保障您的身體健康和安全，暫時不允許您單獨外出。”
衛兵的語氣還算客氣，但是內容卻讓艾洛恩不太高興。
“是說不讓我出去的意思嗎？”
“很抱歉，是的。”
艾洛恩煩躁的嘆了口氣，再次向前走了一步，衛兵們後退了一步，但是沒有讓開。
“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軟禁我？在這種時候？開玩笑呢吧？”
“這是賽弗涅大人的命令，我們無權選擇。”
艾洛恩抬起一隻手，兩名衛兵反射似的低下身子，手幾乎摸到了劍柄。
艾洛恩撇了撇嘴，這兩人的水平不咋地，但是放在安鉑鎮的衛兵中已經算是不錯了，看來賽弗涅不是隨便點了兩個人看住自己。
“無論怎樣，我肯定是要從這出去的，命令什麼的和我無關，你們可以加以阻攔，後果自負。不過嘛，我是個通情達理且心慈手軟的人，我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遵守命令，如果你們覺得自己是我的對手的話；第二，讓我從這裡出去，就說是我強行闖出去的，你們阻攔無果，怎麼樣，你們怎麼選？”
兩名衛兵直起身子，對視了一眼，又看向艾洛恩。
2
賽弗涅啊賽弗涅，看來你還需要多加努力啊，這麼沒有骨氣的衛兵可不多見。
艾洛恩從二樓的窗戶里跳下，穩穩地落在鎮長家院里的樹墩上，小跑了幾步，消失在陰影中。一段時間之後，兩名衛兵故作慌張地從大門裡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嘴裡還念叨着什麼。
看起來他們在偷懶方面的天賦比幹活高多了。
“呵呵，靠這些傢伙保衛小鎮，也難怪賽弗涅壓力這麼大了。”
確認自己沒有暴露之後，艾洛恩迅速離開了鎮長家。避開衛兵對她來說實在是輕而易舉，更不提大多數衛兵都不知所向，現在即使大搖大擺地在路上走，只要不碰上賽弗涅本人就沒什麼麻煩。雖然她不會這麼魯莽就是了。
小鎮里的氣氛與上一次相比起來，似乎有些改變了。居民們仍和往常一樣，購物、幹活、聊天，但卻顯得有些拘謹。明明還沒有出現實質性的威脅，但他們卻似乎急於處理完手中的事情回到家中去。可以看得出來，在賽弗涅的帶頭影響下，危機感正逐漸滋生。
艾洛恩從轉角處探出頭來，發現有兩個衛兵正在街上走動，她只好向後退去，尋找下一條路。雖然衛兵奈何不了自己，但麻煩這種東西，還是少找一點比較好。
“這些傢伙，到底在忙些什麼呢？”她在心裡問道。
衛兵們似乎朝這邊走過來了，艾洛恩緊貼着牆壁，用手摸索着身後的東西確保方位，但是走了兩步之後，卻發現手指上傳來的觸感不太對。
“這是什麼？”
她轉頭看去，發現在兩棟房屋中間，原本應該是一條小路的地方，建起了一道嚴實的木牆。木牆表面似乎塗上了特製的漆料，摸起來和普通牆壁很不一樣。
木牆足有幾米高，將通道塞得滿滿的，簡直像是個臨時搭起的城寨圍牆。
“這是新建的吧，好像上次來還沒看到這東西。”
艾洛恩上下掃視着，牆壁密不透風，用手敲打在上面傳來的聲音厚重低沉，看來不是單單幾片木板而已。
修建這個幹什麼，難道這就是賽弗涅“計劃”的一部分嗎？
“喂，你！在那幹什麼呢？”
她正看得入神，旁邊傳來男人的聲音，艾洛恩定睛看去，兩名身着紅衣的衛兵正站在路口處。
“啊，我正好迷……”
“等等，這不是那個安全官要軟禁起來卻被跑掉的小姑娘嗎？”其中一名衛兵說道。
“你這一說還真是，我說怎麼這麼面生呢，原來是那個外來者。”
艾洛恩後退兩步，但是卻碰到了牆壁。自己真是倒霉，那兩個慫包膽量不行，傳話倒是挺快，這才多久，自己跑掉的事情就人盡皆知了。
“站着別動，安全官想要見你，和我們來！”
艾洛恩看看身後，這是死路。
“好好，”艾洛恩緩緩向他們走去，“我這就來……欸等等，那不就是賽弗涅嘛，賽弗涅！”
艾洛恩向著衛兵們身後招起手來，兩人連忙轉過身去，正欲行禮，卻發現身後分明什麼人都沒有，再回過頭時，艾洛恩已經爬上牆壁頂端了。
“喂你！不要跑！”
“光說不練算什麼本事，有本事追上我啊。”
艾洛恩吐了吐舌頭，一躍站在牆壁頂上，沿着房頂迅速移動起來。
一名衛兵連忙也朝牆上爬去，但是沒兩步就滑了下來，另一人一把將他拉到一旁：“蠢，你哪有這個本事，快點找人堵她啊！她有本事不從牆上下來！”
“對哦。”
“對個屁對，把她放跑了我們又要挨訓了，走啊！”
兩名衛兵立刻分散開，一邊跑一邊呼叫各路衛兵沿着艾洛恩的行動方向追去，有些清涼的街道上一下子又熱鬧起來。
房頂上的艾洛恩卻沒感到半點緊張，剛睡一覺渾身酸痛，現在總算有點活動開的感覺了。
“還是上面空氣好。”
她輕盈地從一座屋頂跳上另一座屋頂，各種各樣的起伏與障礙在她眼裡全都是平地一般，沒有什麼能讓她降下速度來。
“喂你！給我下來！”
樓下，幾名衛兵氣喘吁吁地跟着，以他們的體能，跟上就是全力了。
“呵，你們還需要多加鍛煉啊。”
艾洛恩起身一躍，蹬在面前的牆壁上，向著另一邊弓箭一般彈出，只一閃就逃出了衛兵們的視線。
“哇擦，她跑掉了，好快！”
“可惡，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找安全官大人！把這附近包圍起來，別讓她跑了！”
3
酒館的大門被人一把推開，幾名衛兵魚貫而入，他們的視線迅速在各處掃視起來。
“哎呀，幾位是準備在小店裡休息一下嗎？”
老闆從櫃檯后露出臉來，一如既往地慈祥笑着。
“老闆，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姑娘到你店裡來？大概這麼高，黑色頭髮，好像是藍色眼睛。”
“小姑娘，你是說艾洛恩嗎？她已經回到鎮上了嗎？你們找到她了嗎？”
“啊，算了，看你也不知道，你先忙你的吧，我們去找下一家好了。”
幾名衛兵不甘心地四處看看，只得出了門，向下一棟房屋走去。
“呼，他們還挺相信你的嘛。”艾洛恩從房樑上跳了下來，對老闆說道。
說到藏身處，她第一個就想到了這裡，正好來這裡看看老闆怎麼樣。如果是在這酒館裡的話，她確實能放鬆不少，乾脆就在這裡等到衛兵搜查結束吧。
“嘿，不是我吹牛，只要是這個鎮上的男人，沒有一個人未嘗過我家的酒水！大家都是熟人，就算有事，關係也不會鬧得太僵的。”
老闆露出得意的笑容，見着艾洛恩平安歸來，他似乎從心底里感到高興。
“是嘛，”艾洛恩抽開吧台前的椅子坐下，“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挺了不得的成績呢。”
“也算是積累了經驗吧，搞清楚客戶想要什麼自然就順風順水起來。我年輕時也在各地開過酒家，還專門找人去學習調酒和製作，自認為精緻高檔的店鋪生意慘淡得不行，還沒有現在這粗糙的小酒館好，真是奇怪的經歷啊。”
“欸，老闆你年輕時也在外面闖蕩過嗎？”艾洛恩似乎對這個部分比較感興趣。
“是啊，好久以前的事了。也不算闖蕩吧，我不像你這麼厲害，我沒有習武的天賦，只能學點經商，學點手藝什麼的，也算是去過不少地方吧。”
老闆盯着手中的酒杯，搖晃着，雖然杯中空蕩蕩的沒有一滴水，但他卻看得入神。
“那你見過魔女嗎？”艾洛恩隨口問道。
老闆抬起頭來，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像其它安鉑鎮居民一樣對這兩個字過度反應。
“你對魔女的事很感興趣嗎？”
“啊啊，”艾洛恩用一隻手撐着臉，似乎有些困惱，“因為安鉑鎮的事，我這兩天都快被逼瘋掉了。全都是這個魔女搞得人心惶惶，我也被牽扯其中，所以有點好奇也是正常的吧？”
“嗯姆，”老闆想了想，“我是沒有親眼見過，但是聽人說過。”
“如果是你之前告訴我的就算了，我想聽聽新的。”
“好好好，”老闆為自己倒了一杯水，想了想說道，“我出生的時候，魔女已經成為歷史的一部分了，多虧了‘魔女狩獵’，帝國之內再沒有魔女敢大肆作亂。”
“魔女狩獵？我好像聽過這個詞，也是你告訴我的吧。”
“可能吧，我上次確實和你提過一次，但沒有細說，”老闆看了艾洛恩一眼，後者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講下去，“我對魔女狩獵的認識也僅僅是道聽途說，可能不太準確。據我所知，‘魔女狩獵’不是一次太成功的行動……”
“什麼叫‘不是太成功’？魔女不是都被趕盡殺絕了嗎，怎麼會不成功？”
“是啊，所有能找出來的魔女一個也沒有放過，從成效上來說是無比明顯的，甚至之後的上百年帝國都沒有再受到魔女的騷擾，只不過……與魔女一同被處死的，還有無辜的人。”
“冤假錯案嘛，干我這行的再清楚不過了。只要手上有點錢，還不是想判誰就判誰，劊子手也不會管你是不是無辜的。”艾洛恩用手指敲着桌面，似乎對老闆的話不以為意。
“不太一樣，因為‘魔女狩獵’中，根本就沒有判官和劊子手——人人都可以審判他人，人人都可以處刑他人，階下囚和座上官，沒有身份上的區別。”
艾洛恩的手指停了下來，她默不作聲，老闆則喝了一口水，盯着杯中搖晃的液體，不知在想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聖騎士殿不管嗎？誰給的這些人權力，皇室怎麼可能容許這種越權情況發生？”
“皇室給的權力，聖騎士殿負責監督協助。”
艾洛恩再一次沉默了，老闆也沒有趁這個機會多嘴。
普通人當判官，從其他普通人中尋找魔女。艾洛恩很清楚這句話的分量，完全的民主和混亂沒有區別，當所有人都有質疑的權力，就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人們分不清普通人和魔女，她們和我們長得一模一樣，任何女性都可能是魔女。聖騎士殿的一點點人手是不夠的，魔女就像懷中之劍，混在人類之間，隨時都可能殺死你。只要一日不找出來，就一日不得安寧。”
“後來情況怎麼樣？”艾洛恩眉頭微微皺起，似是不太高興。
“情況，很不好。許許多多的女性無辜死去，但人們卻沒有放棄的意思，只要國家內還有一起魔女被殺死的成功案例，全國上下的狩獵行動就不會停止。”
“這完全是謀殺。”
“確實如此。”老闆的語氣很輕，不敢大聲談論。
“後來是怎麼平息的，我為什麼一次也沒聽說過這件事？”
“‘魔女狩獵’耗時很久，在結束的數年後，皇室才認識到自己的巨大錯誤，整個國家被嚴令禁止討論這次狩獵行動。這條法令直到現在還有效，如果被人舉報我告訴你了這些，你我是要進大牢的，搞不好還要丟掉小命。”老闆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要靠一邊喝水一邊講話模糊言語。
“他們想讓這件事消失在歷史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官方記載里也不會寫‘魔女狩獵’的真實情況吧。”
“當然不可能，這些是我以前跟隨的商隊隊長告訴我的，這種驚天醜聞，只能口口相傳了。”
“那……”艾洛恩剛開口，卻又把嘴閉上了
“怎麼了？”
“沒怎麼，你今天和我說什麼了嗎？”
“你怎麼……”稍微愣了一下，老闆立刻心領神會，“不，我們只是互相詢問了一下狀況而已。”
幾乎是同時，酒館的大門再次被人推開，一隊紅衣魚貫而入。衛兵們沒有再出言詢問，只是筆直地站在兩邊，目視前方。
“各位來小店是要酒水還是食物？”老闆禮貌地詢問道。
“不，都不要，”金髮的女性走了進來，“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