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嗯,这就是你的委任令……确认一下吧。”

管理Z市内所有异对局设施与人员的安主管将从身后文件堆里抽出的一张白色信封递给了在桌前等候多时的安之顾,当然,就像不久前殉职的虐杀博士那样,他比起这个名字更加熟悉“黑神父”这一称呼,无论怎样,能有一个相对而言正常许多的能人被分配来代替那个疯子,主管还是为此感到了由衷的庆幸,毕竟在祭者们的活动越发频繁的现在,这是为数不多值得高兴的事,不仅是臭名昭著的博士,他手下的那一批有违人理的活体兵器也悉数损毁,而监控系统也“不幸”的在当时发生了故障这件事则让他彻底松了一口气,不过战力上的损失总是能用别的办法补充回来,比起让她们继续肆意妄为最后让公众彻底察觉到异对局极力隐瞒的现状,这真是个称得上让人安心的一个结局。

“那么从今日开始,我将担起这第25管理区的中心,Z市守护者的圣职,愿神能赐你我一段愉快的共事时日,安主管。”

将看过的委任令与信封一同细细折好,收入胸前的内兜后,身着黑色教袍的神父将身体向前稍作倾斜,向他的新上司致意后重新立正。

“不过容我冒昧的问一句……我的老友,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坐在椅子上的安主管背后冒出了些冷汗,他差点忘了,虐杀博士与面前的黑神父似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交际,而刚刚的想法幸好只是作为想法在脑海里盘旋,如果说出口可就……

“呃,是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调查小组已经完成了地下设施内的那具……难以辨认的尸体的DNA比对,的确是博士,而他的那些造物似乎也未能幸免,虽然目前还没有得出定论……但最让人信服的讨论结果是有接近数十名祭者通过他们的能力潜入地下设施,消灭了特别行动队并将所有驻扎人员与博士一同杀害。”

听完主管的说明后,神父低下了头,捻起下巴进行短暂的思索,他与博士之间肯定不是因为同样被人敬而远之这种无足轻重的理由而交往密切,只不过真正的原因也十分纯粹就是了,作为神的代言人,他理所当然的尊崇着生命,而博士不但以前所未见的形式造出了异于常人的“生命”,更以精妙的手段使她们更加完善,而正是博士对他尊崇事物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以及他造出的无比接近他理想的生命形式深深的吸引了神父,让他想要更加了解,这样不得了的男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炙热的感情走上这条湮远而艰辛的道路。

“我不会否定,他确实做出了许多人眼实在无法视而不见的恶行,但他奉献给我们的绝对是在那之上的,失去他是所有人的损失,而我会为失去了一位老朋友,以及一位人体改造学的天才与践行者而悲哀。”

将手重新背在身后,神父望着主管身后的灰暗天空轻叹了一声。

“凋零的不总是逝去,远在天上的主会抚慰离别之苦……我会让那些僭越者付出代价,应有的代价。”

“基地”内

“他的愤怒近在咫尺,他说“你必将那堕天使的羽翼折下,遮住他虚伪的光,防他继续蛊惑我的羔羊。”嗯,然后是……”

“你在念些什么……?”

醒来后走下楼梯,揉着眼进入会客室的灰界今天见到的第一人便是在落地窗前窃窃私语的( ),晨曦早已将窗外街道的灯火全数熄灭,人潮也开始在斑马线上涌动,自( )揭晓“轮回”的秘密,与华昼和暮一同潜入地下设施后已经过去了一天,其他人都已经陆续离开,只剩灰界和貌似还在楼上沉睡的奈束苑以及( )三人,而这是他在这“秘密基地”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没什么,记载人神事迹的书本上的一小段文章而已,属于一个新兴教派,我还蛮中意的。”

转过身来面朝灰界的( )指了指窗边放着的一本厚重,以及一眼就能看出其古老感的书籍,封面上干净利落的印着“圣经”二字。

“唉……”

本想自然而然的问出“你居然会对宗教感兴趣。”这样的话,但从口中飞出的却只有一声叹息,不过对于昨天发现自己家所在的居民楼已经被异对局完全封锁,没能从里面拯救任何个人物品的灰界来说这也在所难免,虽说从看见华昼住所的遭遇后他多少也做了些心理准备,只是他怎样都没有料到这种死亡旗帜般的预感以光速转变为现实,而他在那之后不得不按着( )的引导再次回到了这连路都还没记住的秘密基地。

“怎么了?早上就垂头丧气一天可都不会好过的,打起精神去学校见见你热爱的同学们吧。”

捡起窗边书本的( )毫不遮掩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她当然清楚灰界在学校的状况。

“也是,反正之前去了也只有她……只有一个人记得我,其他人干脆都把我当空气的,带不带书包也没差了。”

朝阳下的( ),她的赭金色双瞳与礼服上独特的金色面料一同将阳光化作别样美丽的光泽反射些许,这让灰界想起了她遇见余伏时的遭遇,可又有谁会将面前怀抱书本,抬头仰视太阳的她与死亡这样沉重的词汇联系在一起,至少现在灰界是做不到这一点,而自目睹她的头颅在枪响后被贯穿,却又亲手感受到了她逐渐冰冷却突然温热回来的体温后,他心中的常识也早已开始摇摇欲坠。

“话说回来,既然你都清楚轮回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特意要让我去接触那个……敌人?”

保持着与灰界的对视,( )缓缓靠着窗边坐了下去,最终还是将头看向了窗外遥远的天空。

“你觉得我直接在这说清楚他的真身比较好吗?”

“不不不不不不!我只是顺便……顺便一问而已,何况还没搞清楚她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记住了我。”

“直说好了,嗯……我出于一些原因没法直接对他出手,能做的只有从旁辅助你找出他来然后……不过看你好像没那意思就是了。”

再次对接而来的,( )剔透的目光中让人闪躲不及的质问让灰界条件反射般将视线投向了地面,而后才鼓起了对视的勇气。

果然( )还在为那时候的事生气吗……

“啊……啊,没办法,至少在得出一个能确信的答案之前我还没什么打算做的……不过你今天又打算做些什么!?”

灰界声音中的慌乱难以修饰,他急切的想跳出这个或许最开始就不该提及的话题以从( )审判者一样的目光中逃脱出去,幸运都是她配合了这故意为之的话题,将眼神变得柔和了些许。

“我?这个嘛……虽说不情愿但也只能靠本大人再次担当起贤惠的家庭主妇这一职责了,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打扫,之后还得去照顾下还在睡觉的那孩子。”

“哈……今天难道有人要来……哈……”

灰界一边伸手遮住嘴打着哈欠,一边提出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问题,毕竟被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睡了一晚,能睡着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即使他对于貌似是( )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房间的完善程度提不出任何意见。

“嗯,就是这样了,也差不多……”

掐准了时间般的引擎轰鸣声从窗外传来,归于平静后不久,客厅外的玄关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灰界不知所措的看向( ),而她只是单手翻开了厚重的书本,随意的挑起空着的那只手的手指指向客厅的门。

走到玄关后,灰界发现敲门声仍然持续着,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去考虑什么,只不过是开个门而已,能有多大的问题,何况通过这频繁的敲击声他已经猜出了门外那个焦急的身影是谁。

按下了银色的门把手后,门被相当粗暴的推开,如果灰界再晚一点向后退去肯定会与门一同被毫不留情的推到墙壁上,而从门后突入的正是他预料之中的那人。

“( )呢???给我出来啊!!!!”

华昼的喧哗声回荡在走廊之间,看见一旁站着的灰界便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有没有看见( )???”

“她……她在客厅。”

得到答案后华昼立刻松开了手,快步拐入了走廊的一侧,跟在他身后的暮此时才走进门内,将机车头盔摘了下来后整理起头发,灰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了解情况的好机会。

“那个……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华昼他是怎么了?”

提着头盔的暮转过头来看着灰界,她的眼中也有几分能够轻易察觉的不满。

“别提了,我和他住的地方被异对局发现了之后我们不是去了熟人那里暂住来着……结果我们从这回去就发现那里也被包围了,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人在异对局来之前出门了所以暂时没被抓着,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又没地方可去了,我和他正头疼的时候,( )又联系了我们。”

“这样啊,那不是挺……”

暮愈发冰冷的视线已经让灰界在把话说完之前就明白了,这肯定不是件好事。

“总之我们打算先和她谈谈,倒是你,怎么也在这?”

“虽说很遗憾但看来我们的处境完全一致……”

点了点头后,暮也走向了客厅的方向,只留灰界一人在走廊中徘徊,时间离出门还有不少,可现在返回客厅明显不是什么好选项,正当他无所适从的徘徊在玄关中时,与他同样身为住客的某人,踏着算不上轻快的步伐走下了通往二楼的阶梯,停在了拐角处。

“哎呀?记得你是那时候的……”

婉转的声线从身后的楼梯口飘来,灰界转过身去,立刻发现了站在上面,身着睡衣的奈束苑,看到她的瞬间灰界就开始为他为什么没跟着暮一起返回客厅感到后悔,但已经被她看见了的现在,逃避似乎才更让人觉得不自然。

“啊……对,好久不见……?”

完全是从还没完全苏醒的大脑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对话让灰界觉得他今天或许就不该踏出房间的门,不过毕竟她和自己也没什么大的过节……吧?

没有做出任何应答,奈束苑扶着木制的扶手,缓缓走完了剩余的阶梯,她的步伐仍显得有些不稳,但在扶手的支撑下她仍然独自走了下来,并径直的来到灰界面前。

“名字应该是灰界吧?( )大人这几天跟我谈了不少你的事……”

说着的同时,奈束苑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不断靠近呆立在原地的灰界,最终在快要贴到他身上的距离站稳了身体。

“多么让人亲近的香气啊,和我一样有些混杂的……味道,只可惜那位大人说过你是她计划中很重要的部分。”

像是在警醒自己一样,奈束苑说完就拉开了与灰界的距离,站到了一旁。

“和我之前承诺的一样,接下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会在那位大人的名下与你,以及不在这里的各位一同完成“仪式”,关于轮回的事我已经听她说过了……总之,接下来也希望我们之间能够相安无事呢。”

留下一个恬静的微笑后,奈束苑消失在了还没能被阳光彻底照亮的走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