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到底是什么?是我……?不对……不对。”

画面被定格在了年轻女性看向镜头的那一刻,而明绘看着眼前“自己”的那双黑金色的瞳孔,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即使找遍记忆中的每一处角落,屏幕中除了那张与她别无二致的脸以外,根本找不出一处共同点的女性也不曾出现,她不记得曾有过姐姐或者妹妹,也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被拖去做了克隆人,还是说这是最近挺流行的那种,恶意的PS所做出的杰作?要是放出这种东西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尽管揍一顿直到他为这种无聊之举道歉为止就好,可给自己看这些的正是久未谋面,然后发现与那个神秘组织有所关联的父亲。

看着明绘望向屏幕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明付也没有因为展示了该展示的东西而显得多么释然,他只是拍了拍明绘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确实是你,明绘,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你之所以不记得了,是因为你的这些记忆都被……抹掉了。”

语气变得逐渐沉重的明付彻底失去了与明绘对视的勇气,将他不知不觉间被泪水所模糊的视线投向了别的地方。

“到底……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啊!什么又叫记忆被抹掉了???”

明绘一直以来都对那些有着老套剧情的作品怀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而失忆这种词正是其中的一大代表,就连她都未曾想到,这样一个可以轻而易举的解释一切不合理展开的词,居然被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那是距离悲鸣愚者事件发生,经过了差不多三年的时日,明付在那时直接从总局长,也就是被称作“白鹭”的男人那里接到的新项目。

“她的详细情况都在这……我本来想这么说,不过和你看见的一样,一无所有。”

白鹭挥了挥他手里唯一的一张书面报告,示意明付看向他的办公桌,偌大的桌面上,本该摆着的成堆文件不知身在何处。

“倒也不怕你笑话我,我已经调动了几乎全局的资源去调查这位神秘出现的女士,关于她的身份,所有管理区的回复都是一样,“查无此人”,DNA的检测也没有任何结果,我们甚至没法断定她究竟是人类还是祭者,而她又持有这样独特的能力……说真的我都有点头疼了。”

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机械头盔里传来了几声苦笑,白鹭用一只手扶住了头盔,将另一只手中的文件放在了靠近明付的位置。

“不,属下怎敢……”

“来回答一个相对而言要轻松些的问题吧,博士,若你是我的话,你打算怎样处置这位危害世界秩序的“异常”呢?”

即使因为隔着头盔而无法看清里面的表情,明付也不禁咽了口唾沫,白鹭总是像这样以轻松无比的语气问出无比险恶的问题,而明付经过深思熟虑后,给出了一个尽可能稳妥的答案。

“按着我们异常现象对应局的原则处置。”

听见明付的回答后,白鹭的头盔中传出了爽朗的笑声,随后摆了摆手。

“还真是有够模范的回答,也就是说,你打算消灭这位能够“夺取”其他祭者能力的稀有物?未免太可惜了吧。”

“那……那阁下的意思是……?”

“实验的过程与结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即使不借助白鹭的提醒,明付也不可能忘掉他之前所接手的那个“第342号”实验体的事情,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连他这样从事祭者方面的研究多年的经验者也前所未见的展开,即使完全没法证明她是祭者,她却展现出了在那之上的奇特能力,而重复了数十次,将异对局内关押的拥有各种类型能力的祭者全部投入的实验,得到的结果却只有一个……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能力,342号实验体都能够使其完全无效化并转为己用,甚至比原祭者所体现的更加强大,即使是会对祭者造成巨大身体负担的类型也毫不例外……只不过这似乎并非是无止境的,“夺走”了第四十几名祭者的能力后,实验体轰然倒地,陷入了昏迷的状态,而被她“夺走”的能力也逐渐返还到了那些仍在羁押中的祭者身上。

“是的……是的,那您作何打算?继续实验的话目前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类型的祭者可以……”

“我已经找到了她的用处,虽说有点赌博的意味,不过这可说不定是我们唯一的,能够赢过那女人的机会啊。”

从头盔中外放的声音随着对话的进行越显高昂,白鹭很明显是在为什么事情而喜悦着。

“虽说也不能算是完全对等,但要用国际象棋来比喻的话就是王见到王这样的感觉了,那么明付博士,你觉得我打算用这枚“王”去与哪一枚“王”相见?”

若是说能被面前的存在称之为“王”的事物,想必除了那个据说是所有祭者与失落者的起源……第一优先级目标中的第一优先序位者,“无名”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人,可仿佛只存在于祭者间的传闻中的她,在那场事件发生前就从异对局的视线中消失了很久。

“您难道是想利用她来……?”

“嗯,正是那个难道,我们将用她这独特的力量来对付那个跟神没什么区别的女人……就算不能“夺走”她的全部力量,想必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其无效化才是,至少能搞定她的“魅惑”就好了啊,有那招的话,就算我把真的神给请来了大概也拿她没辙。”

就连谈论这种世界级的威胁白鹭也没有显出一丝严肃的样子,好像他谈及的是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而非是那个需要整个异常现象对应局倾注大量资源追迹的可怖存在。

“是,那属下这就去对342号实验体进行正式的羁押……”

“我何时说过,要按着常规来干?”

略微扬起的头盔中,似乎传来了一道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加上平日就缠绕在白鹭周身的那种不可轻易接近的气场,这让明付不禁触电般抖了一下。

“现在那个女人仍然是下落不明,而这位342号女士就将作为钉入她最有可能再度现身的场所的楔,在时机成熟的时刻对她使用这独特的能力,不过在那之前……要让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持续存在下去,毕竟如此不稳定的能力,要是在她出现之前发生什么状况可就让人笑不出来了,不过,在那之前你也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解析她身上的谜团,对吧?”

以一名研究者,或者说异对局成员的身份,明付义无反顾的接下了这一项目,并因此不得不去拜访那位臭名昭著的虐杀博士,以此对342号实验体的人格进行篡改……前提是她确实有一个存在着的人格的话。

看着她那空洞的双眼,明付实在是不知该作何感想,从部队将她捕获押运到异对局的设施,至今为止进行的数诸多实验与调查,她都没有说出过哪怕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就连偶然间瞥见的,虐杀博士手下的那些漂浮在罐形容器中的人形兵器都给明付留下了比她更加个性鲜明的印象。

这世间最为庞大、缜密的组织也无法查出的身份,除了“根本不存在”以外恐怕也难以得到第二个让人信服的解释,就是这样一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而言都一无所知的少女,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却不得不担起面对世界秩序之敌的重任。

心痛,或是怜悯?明付自己也无法说出在他心头日益生长的这份情感,随着加入异对局而淡漠的善恶重新席卷了明付的心,祭者在面前被进行各种可怕的实验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什么太值得在意的事,除去工作原因,解明他们为何会与这世界应有的秩序格格不入也是他的使命,何况那也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接纳人智所不及的力量,成为那些超常之物的一员,可看着这位连存在本身都无法解明的少女被一次又一次用来重复实验,一次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倒在铺满工业钢板的地面上的样子,他不由得开始产生了疑问。

这真的是她所做出的“选择”吗?说到底,她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否真的有足够的认知?即使能够听懂并顺从的执行研究者的命令,可她却从未对任何事表达过哪怕表情层面的想法,如果不命令的话,她甚至可以保持着不喝水不进食的状态数周之久,非要说的话简直……

仅仅是持有“夺取”这一怪异能力的能力机器。

“行,行吧,也就是那个头盔架子派你来给这姑娘注入“灵魂”,对不对?我倒是没什么所谓,材料储备充分,你想灌进去十几个都不成问题,不过你想要啥类型的?还有她的身份,这可是构成人格的重要部分。”

虐杀博士正在眼前捣鼓着装有一堆看不懂的仪表的操纵台,并不断将各种颜色的配线连接起来,而明付看了看身后静静伫立着的第342号实验体,毅然决然的说出了他的回答。

“让她成为一个拥有足够的自我意识的女孩吧,自由,而不被束缚,然后她的名字就叫做明绘,身份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