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能的情况下,余伏还是更乐意直接把子弹准确无误的依次打进他看见的异对局成员的脑袋里,可这里并非无人管理的废弃区域,他来这也不是为了宣泄积累已久的某些险恶欲望,虽说只是遵循着直觉打算沿着教会这一线索追踪下去,谁也无法向他保证最终他能够获得哪怕一点有意义的情报,但对于追寻着(     )的背影直至今日的余伏而言,无论是多么微小的可能性,他都不会允许自己与其就此错过。

只要能够杀死她……

小心翼翼的跨过绿化带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道不朝两侧断延伸,久经海风吹拂后略有锈蚀的黑色铁围栏,伏下身体半蹲在作为支撑物的石质地基上后,余伏通过栏杆间的缝隙将视线投向远处,将他与他的最终目的地隔开的一道空地尽收眼底,那里看起来似乎本是用作装卸货物的区域,可现在却停着几辆警车,以及前几日余伏来此查探时还未看见的黑色装甲车,而仓库的门口正有一名持枪的士兵来回巡视,这一幕让他提前开始为自己的预感得到证实这一件事而感到欣喜,毕竟,异对局可不会去浪费人员去守卫一个空空如也的破仓库。

简单明了的行动方案自动浮现在余伏的脑海中,比起从那些有着超常感官的失落者身边或是眼皮底下绕开,这种程度的潜入算是易如反掌了,虽说难度并不太大,可危险终归是没区别的,无论是失落者挥下的巨爪或是可怕的獠牙与触须,还是异对局士兵们手持的枪械,在能够轻易夺走余伏的性命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差异可言,不过,他的强大就在于能够不择手段的解决这些威胁。

配合着士兵转过身的刹那,早已做好准备的余伏从地上一跃而起,徒手抓住栏杆上没有尖刺的间隔,只依靠臂力将身体拽了上去,然后将其跨越,平稳的落在了地上,他选择的位置正对着停放在空地上的装甲车,因此,巡视的士兵就算再次转过身走回去,也完全不会看见位于死角的余伏。

“嗯?”

听到一声轻微响动的士兵,暂时停下了巡回的脚步向着远处的栏杆望去,在确认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可见的事物后重新迈开步子,而紧靠在装甲车后面的余伏透过车窗确认了这一点后,才移开了已经贴在手枪扳机附近的手指,继续以最小幅度的步伐,朝着对面的警车缓缓移动。

看准每一次士兵转身原路返回的时机,余伏就会立刻从车后面现身,一下子从车辆的引擎盖上翻越或是从周围绕过去,若是在夜晚的话这里反而没有这么多车辆可以当做障碍物来供他使用,在重复了几次等待与移动的步骤后,余伏总算到达了最接近仓库门口的那辆,也是最后一辆装甲车的后方,现在,他必须做出一个简单的抉择,冒着引来更多异对局士兵的风险直接杀了正在巡视的这名士兵后堂堂正正的进去,还是通过别的什么稍微麻烦些的办法绕开他的视线,去寻找正门以外的入口。

没能在手边找到任何尺寸适合投掷的石子或是类似事物的余伏,最终还是选择掏出了手枪。

按下弹匣扣后,手枪的弹匣顺势滑落在余伏的手中,将被压到底的突起物向上挑起后,几颗子弹随即从弹匣里退出,接住子弹的他再次通过车窗观察起仓库门口的状况,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那个适合他施展能力的目标,一辆停在仓库大门最左侧的报废卡车,它正对着围栏入口的位置可以说是帮了余伏大忙。

虽说余伏现在身处的位置距离那辆卡车的直线距离少说也有一百米左右……但只要他的眼中已有想要“命中”的目标的话,就算再远上几倍也不会构成任何问题,在双眼闪烁出黑金色的光芒后,余伏的大拇指稍加用力,就让无视了所有自然因素的子弹笔直地朝着那辆卡车早已碎裂的前挡风玻璃飞去,在这距离下,若没有精良的射击技术,恐怕就算是用手枪对着卡车射击也未必能做到百分百命中它的前挡风玻璃,可被余伏弹出的子弹,就这样轻易的突破了直行路径上的风压,精准无误的命中玻璃的最中央,裂痕随即遍布整片已经蒙满尘土的挡风玻璃。

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后,玻璃的碎片洒落一地,如此大的声响即刻引起了卫兵的注意,看了看挂在胸前的对讲机和手里的步枪后,他选择先打开步枪的保险,一路小跑前往废弃卡车的周遭,作为仓库这一带唯一留给工作人员的出入口,他自然对那里投入了几倍于其他地方的注意力,而余伏也没有浪费自己创造出的一分一秒,几乎是在士兵背对着大门跑出去的瞬间,就踮着步子迅速跑到仓库的大门前,比起那辆卡车的存在更加幸运的是,大门两侧并不存在余伏最为头疼的物件,也就是监控设备,看来这里的破损程度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支持现代设备的安装,不过比起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还是立刻拉开了大门上划分出的,特意用作人员进出的小门,余伏在转身之前就先将手枪对准身后,然后轻轻从内侧关上了门,以防已经生锈的门页发出不必要的响动。

和预料中的一样,即使是在白天这个硕大的仓库里也显得十分阴暗,阳光在透过这些满是灰尘的天窗后都变得与它们一样不再明亮,只能使人不至于在里面晕头转向的撞上墙壁,只有一扇失去了玻璃的天窗对着地面投下了室外和煦的日光,而它失去的玻璃居然就这么原模原样的碎在地上,没有任何打扫过的痕迹,余伏甚至可以从非自然断裂的木制边框这一点断定,这天窗并非是因为年久失修导致脱落,而是某个不得了的家伙爬上了房顶,然后从这个窗户一口气突入仓库内部,如果刚刚没有足够的条件来供余伏施展他的计划,恐怕他也不得不考虑下这么张扬的入场方法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仓库内部居然没有除他以外的哪怕一个人,本以为至少会有些可以用作脱身时的人质的研究员存在,可再怎么看,整个仓库都是一片空荡荡的样子,除了远处的空地被警戒线围出的一个圆形外,就只有在天窗投下的锥形阳光中上下飘荡的灰尘,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人员存在于视野范围内后,余伏收起了手枪,看向被警戒线围出的圆圈,可值得在意的是,至少从他现在站着的位置来看,那里有的也仅仅是被围成圆的警戒线,而本该被警戒线包围住的什么东西却完全没有存在的痕迹,怎么看都只是一片和周遭没有任何区别的空地,不过,当余伏走到了被围住的地板周遭时,便立刻明白了警戒线存在的意义。

被围出的圆形里,存在着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褐色图案,像是在老旧的建筑物外经常能看到的那些干涸的油漆一样斑驳,即使只能大体看出这是一个用某种粘稠的红色液体描绘出的图案,可余伏在看见它重叠的圆环中的一些细小字符时,便立刻察觉了这个圆形图样的意义。

他的揣测在此刻得到了完全的,彻底的证实,因为这不可能是由人类创造的文字,更不是通过他们的手描绘出的字符,只有那个“圣女教会”会在仪式上使用这种不知是哪个偏远管理区的独特文字,就算无法读懂其含义,可时常行进在废弃区域的余伏或多或少也有遇见过那些行迹诡异的教徒在仪式完成后遗留的痕迹……不像是大多数魔幻故事里描述的那样精细,反而十分粗犷,却仿佛又蕴藏着合理性的魔法阵,他并不知道这些图案的具体用处,可他的身体感官在面对这已被时间拭去诸多细节的纹样时,那股油然而生的恶意与更为凶险的情感就逐渐开始翻涌起来。

让这恶意更上一层的,是余伏仔细观察着法阵的残余部分时感到的一股既视感。

虽说比起它原本的样子肯定缺失了很多,但当他看见这环状法阵的边缘处时,一处与相邻的褐色纹路略有不同的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那可能只是阳光照入这阴暗的环境中时顺带照亮了某个浮空的灰尘,可余伏仍觉得他清楚的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金色光点在闪烁了一秒都不到之后随即消散,而那个光点下的纹样,是总体粗糙的褐色痕迹中为数不多称得上细致的一处纹样……就算线条看起来十分简易,却也有着相当高的辨识度让人能够认出这是一朵正在怒放的花朵,镂空的棱形根茎上呈对称状的四道叶子分别向四周伸展,与根茎有着同样的形状,不过在面积上变得更小一些的一个实心棱形在枝叶的簇拥下被置于顶端。

几乎完全是在潜意识的驱使下,余伏跨过了警戒线蹲在地上,打算更加专注的辨认这似曾相识的花纹究竟是什么,这是他头一次发现法阵中有着如此精细的纹样,这简直就像是……

某一件有着永不暗淡之光辉的礼服。

在深层次的思考即将挖掘出这花纹真正的含义之前,门口传来的一阵响动立刻让余伏短暂沉寂下来的警戒心瞬间恢复原状,迅速跨过警戒线朝着与门连成一道的钢板墙壁那里跑去,掏出手枪的同时紧靠在墙壁上,侧着头屏息观察门口那边的情况。

事态在转瞬之间就演变成了余伏最不想遭遇的糟糕状态,也就是白天不时会来到仓库的研究者,在这最不恰巧的时机前来,而他就算知道这一点也没法去改变什么,应该说,能提前预知未发生的事并随自己的意愿去改变,这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

走进来的先是两名与之前的门卫同样持枪的护卫,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几个提着手提箱,穿着一身异对局标配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他们全部进入后,那道仓库大门上划分出的小门随即被关闭,而进来的四个人也随即走向余伏不久前还站着的那个魔法阵,当他们看见站在墙边的余伏时,漆黑的枪口早已对准了他们。

“你……你这家伙是从哪……啊!!!”

在过度震惊而无法通畅其言行的研究员说完一句话之前,他们的脑袋就与刚刚打开保险的两名护卫一起被两颗子弹并排贯穿,余伏只开了两枪,四个人就同时倒在地上,脑后溢出的鲜血不断染红周遭的地面,而枪声在这空旷的建筑物里也变得格外响亮,在激荡的回声散去之前,余伏就立刻争分夺秒的跑向了那道被关闭的小门。

Z市市内的某段公路上。

坐在覆有黑色皮革的柔软沙发上,享受着环绕车顶的空调吹出的凉风,同时轻泯一口高脚杯中盛放的冰香槟,然后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种奢华到已经让人发指的糜烂感才是奈束苑熟知的夏天,就连她自己偶尔都会难以避免地思考,这像是暴发户一样的生活作风真的适合她这不断追求独特、自我之类的超凡脱俗的事物的歌手吗?答案显而易见……

再适合不过了!

尤其是在经历了刚刚才在街道上被晒晕过去,以及被她在这世界上最为厌恶的男人给戏剧性的捡了回去这两件事之后,此时的她急需依靠这样极端的奢华来洗去如同泥土一样糊在她的思绪上,挥之不去的那份耻辱记忆,之前从那些只懂战斗的人偶手中逃回时她就很想这么做了,只不过因为那时的她好不容易才再次接触了日思夜想的(    ),于是完全把自己还有能这般消遣的资本一事忘到了一边,越想越觉得愤慨的她,一口气喝完了高脚杯里剩下的香槟,用心感受着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缓缓流淌的这份惬意,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忘了的事一样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那个打扮的有些……只能说是“大部分人可能无法理解的时尚风格”的瘦小男人,也就是她可敬的经纪人先生,他从奈束苑上车开始就一直是一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打扰她休息的样子,这倒不是因为奈束苑不想听见他说些什么而命令他闭嘴,她对这个品位夸张的男人还是有着相当不错的印象的,至少大多数时候,他的业务能力都没有让她失望过,比如现在这辆临时租借来的加长轿车,以及想方设法与车一起前来迎接奈束苑的他自己。

“怎么了?不会是想说什么太久没见我以至于认不出来我了的蠢话吧?Mr.谷?”

摇了摇手里的空杯子以后,奈束苑微笑着指了指她右眼的那个眼罩。

“还是说很在意这个?”

当奈束苑指向她的眼罩时,这位总是被她以姓来称呼的经纪人才像是被按下了“允许发言”这一按键的机器人一样滔滔不绝了起来。

“我当然,当然很在意!谁会不在意?这都不是在不在意的等级了吧????您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有后遗症吗?!在哪家医院治疗的!?为什么那次突然说要“找个地方修养”后我再也没收到您的联络??这么久您到底在哪?在做些什么???您知道公司那边都差点把我们事务所给扬了吗?因为您已经整整几个月没有一点消息了!!!天啊,他们,他们甚至觉得您已经……呃,没什么,总之粉丝那边的舆论也相当不好应付啊,要不是我和其他人一直在跟他们周旋恐怕您这个月都该被强行隐退了吧!!!!!”

经纪人的每一次质问的声调都没有重复,这是奈束苑唯一感到惊讶的地方,前者倒像是料到她的反应一样,以一声轻叹作为总结。

“偶尔去处理下理想以外的事,这也无可奈何吧?应该说,我遇到的是比那还值得我去追寻的宝贵事物,我一直以来寻找着的……”

看着奈束苑在谈到这一“宝贵事物”时幸福洋溢的表情,经纪人不由得感到了不可思议,因为她之前的行动本身就是颠覆常理的,一直以来把作为歌手的事业与理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她,居然会说自己是为了那以外的事物而一度抛弃了它们。

“那……那容我斗胆问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是比现在的合作方更好的公司吗?”

经纪人疑惑不已的眼神像是满足了奈束苑内心深处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一样,她十分愉快的向后仰起身体,靠在柔软的皮革沙发上,然后才缓缓说道。

“可不是那么无聊的东西啊,那是我……不,我们所有人应该祈求的未来吧。”

虽然已有些时日没有见到(    ),可她身着礼服的尊贵身姿早已在两人邂逅之时,就已经深深烙在了奈束苑的灵魂之中,她为她带来的抚慰,以及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仅靠只言片语永远都无法形容。

“呃……”

不过,对于与她并非同类的经纪人而言难以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于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了手示意他再把沙发下面的冰桶里放置的香槟给她递过去。

“总……总之您要是不愿意多说的话,我也就不多问了……”

“嗯~这才是绅士的做法。”

“不过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我姑且先告知下公司那边已经联系上您的事吧,然后……”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啊对,以“奈束苑小姐因为忙于创作无意会见”来推脱那边所有的人事照面请求吧?懂得啦。”

“看到你还是那么会处理问题也就放心了呢,不过这次可是真的要去创作了,毕竟耽搁了这么久,没有一首新曲子可说不过去啊。”

虽说她为了保持神秘,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这件事对于粉丝而言是很独特的设定,可与她合作的公司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于是人事方面全权交由经纪人处理,以及时不时用上这样小手段进行开脱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复出?”

“不久便是了,既然我现在在这里,那就已经说明问题……差点忘了。”

“嗯?什么事啊?”

“不是最近几次演出都刚好撞上了人员失踪案件来着?那之后警察或者异对局的人还有来找过你吗?”

在遇到(     ),并得到她的帮助前,奈束苑用来满足这个因为能力的缘故而时常处于饥渴状态的身体的独特方法,这位经纪人显然是完全不知道的,应该说,他永远都将被迫的处于“不知道”这一状态之中,每次演出结束后,散发着铜锈与腥臭味的会场,以及奈束苑那身沾满牺牲者鲜血的演出服和嘴角总能把经纪人先生给吓到昏厥……在昏厥前,他便已受到奈束苑通过能力中附带的催眠影响,醒来后的他只会看见散场后空空如也的会场,还有换好了衣服准备离去的奈束苑,对此,他的理解一直都保持在“过度沉醉于她的歌声以至于在不自觉间睡着了。”这样美好的程度,没有对她产生过任何怀疑,前提是奈束苑会留下让人怀疑的蛛丝马迹的话。

这可能也是他至今为止仍然能安然无恙的呆在奈束苑身边,为她服务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哎?警察的话就上次在您化妆的时候闯进来的那两位,然后就没见过了,不过为什么会跟异对局扯上关系?再怎么说这种小案子也犯不着让他们来亲自调查吧……您这么一说,我是不是该去跟媒体交涉下?那阵子的报道实在是太可恶,本来撞上这种事您运气就挺不好的了居然还特意说是在您的演出后……”

“那倒不用,不过是想起来顺便问一下而已。”

就在奈束苑不经意的往车窗外看了眼时,异常现象对应局黑色装甲车就像是要否定她一般出现在眼前,不过在她仔细观察车辆的行动前,装甲车就超过了她所在的加长轿车扬长而去,像是在为别的什么目的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