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那就差不多出门吧。”

暮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数字已经显示为凌晨一点三十分,提前睡过觉的众人在大约半小时之前就已各自醒来,集结在会客室中,等待提前商议后决定的出门时间到来,拿到票的灰界就算仍对之前的那次演出感到心有余悸,可在明绘也会前去这一前提条件下,他又怎会甘心就这么窝在基地里?而华昼自不用多说,对他而言白去一次演唱会这件事本身就比其他的任何事更为重要,暮就算从最开始就没有参与的打算,可看到华昼这完全拦不住的架势,也只能在安置好夕茉后选择与他一同前往……当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在有需要的时候使用能力来为保全其他人,虽说暮从心底里祈祷这次的行程只会成为一份不错的回忆。

离开基地前的庭院后,四人迅速穿过了有些狭窄的巷子,这次的人数以机车的搭载量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应付的了,所以暮也只好选择以步行的方式和其他人一起前往,就算想坐公交车,在这样的深夜也已是不可能的想法,不过按着上次的经验来看,到演出场所的距离并没有远到非得搭乘交通工具不可,华昼举起双手背过头顶,理所应当的走在最前面,虽说他得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确认暮和灰界在向什么方向前进,而明绘完全保持着与灰界平行的速度漫步前行着,她身上的衣物也特意换成了最近新买的流行款,就算和原来经由她手改造的校服存在不小差距,但也从诸多细节上体现出了她一如既往的独特性。

“哎,话说回来我们的座位应该是一块的吧?不然等会一个个找可就麻烦了。”

华昼的突然提醒让其他人也随即拿出了收在口袋里的门票,借由路灯微弱的光线辨认起上面细小的黑色字体,在看清上面标注的序位号后,明绘首先念了出来。

“我的是D13,你们呢?”

“我的是……啊,D14。”

“D16。”

“我的是D15……等等,我咋觉得这个座位号有点眼熟呢?”

盯着手上的门票标注的座位,华昼使劲挠了挠他的头顶,努力回想着关于这个座位可能发生过的事情。

“等等!这不,这不TM就是我们上次坐的???”

快速得出结论的华昼下意识的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脚,只不过坚硬的人行道反而让他的整条腿开始发麻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扶住旁边的电线杆。

“好像还真是。”

“上次……?所以上次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啊?怎么都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终于无法按耐住求知欲的明绘,将门票收好后若有其事的看了眼华昼和一旁的灰界,她美瞳的颜色就算是只依靠路灯投下的微弱光芒也清晰可辨,而华昼则通过眼神向暮示意。

我说不清楚,你来。

在意识到自己无可推脱后,暮也只能清了清嗓子,开始逐渐回忆起那次演唱会的状况。

“咳……怎么说,现在奈束苑和我们确实是在合作……不过之前我们有过一次不小的冲突。”

为了让明绘更容易的理解,暮从上一次他们前去演唱会的目的,也就是(      )为了找齐与他们同样被束缚于轮回中的同伴这一点开始说起,还在思考如何与奈束苑接触的他们,在演出开始后没多久就被卷入了奈束苑策划已久的“狩猎”,为了稳定她的能力带来的副作用,她必须要定期摄入活人的血肉……奈束苑自己是如此描述的,启用了能力的她肆意掠杀在场的观众,就连现在身处与此的她,华昼与灰界也被她死死盯住,不过也正是在那里他们恰巧遇见了余伏,在华昼通过使用能力和灰界一起带领幸存的观众离开现场后,留下的暮和余伏与奈束苑周旋了许久,最后借由他们两人能力上的无间合作,才彻底阻止了当时几乎已经暴走的奈束苑,她也正是在这次争斗中失去了右眼。

听到有关作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偶像的,奈束苑的真相后,步调明显慢了一些的明绘表情复杂的用手抹了一把脸,认真的回顾了一下暮所说的全部事情经过后才缓缓说道。

“她……她原来是那种坏人来的吗?”

“所以之前才会纠结要不要去啊!”

“谁知道呢,那样的狩猎究竟是只有我们刚好撞上的那一次……还是说至今为止她每一次演出都会那么干。”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舒缓明绘此时情绪的灰界,只能用原始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关切,简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而明绘在这时也不忘留给灰界一个尽可能和往常无异的微笑。

不过,就在众人回顾这段实在是称不上有趣的过往的期间,市体育馆已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就连人群也忠实的再现了那时的情景,从门口的台阶开始一直排过对面的马路,直至对面的街道上,不少人手里都拿着荧光棒或是写有奈束苑名字的荧光板,而华昼在看见这由人构成的大部分夜景后,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我说,这些家伙都没记性的?!上次被她折腾的那么惨了居然还有胆量来?”

“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那之后完全没看见有媒体报道那次演出的事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新闻提到过人员失踪案……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我们之外的人知道那件事。”

暮直至现在才有机会想起自那之后就逐渐淡忘了的违和感,奈束苑究竟是通过怎样的手段收拾了那么大的一个作案现场,又如何堵住了媒体和当地安保机关的嘴,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毕竟死在那里的人不用特意去数也绝对有十位数左右,而这绝对不可能是单凭财力之类的事物能够解决的问题。

“现在想这种事也没用啦,来都来了,进去听个爽就是了!她不都说了不会再那么干了。”

“如果鳄鱼对你说自己再也不吃肉了你会信吗?”

“虽说不会信,不过比喻的不错啊!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幽默感了?”

在暮挥出她老练的拳头前,华昼就凭借丰富的经验提前进行了闪避,并顺势装模作样的弯了个腰,示意让暮先走到前面去排队,在他们三人都走过去后,华昼才跟在了后面,不过对暮来说,没有继续揍华昼的理由只是因为排在这惊人的长列之后的她,察觉到了些许与上次来到这里参与演唱会时所不同的氛围,混浊而黑暗的窒息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平常的氛围,虽说没有了那种迫在眉睫的压迫感,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以语言详细说明的紧张。

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希望那最好是指一场顺利到可以多少洗去暮和其他人对奈束苑糟糕印象的完美演出,而非其他什么更加糟糕的事态。

进场持续了快一小时,灰界等人才陆续挤进了人满为患的正门,并不得不一次次拨开来往的观众才能保证身边的人不会被冲散到其他入口去,这次的到场人数明显比上一次多出了太多,以至于他们为此花出了更多时间才找到对应的座位区域。

找到位置后,华昼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坐在最右侧的位置上,而暮只好坐在了他的旁边,明绘也顺势坐在了暮旁边的位置上,最后一个座位则自然是由灰界来填补,而他通过明绘的侧脸能够明显感受到,她好像已经失去了来时的那份喜悦,变得更为冷静,一旁的华昼则是在这喧哗中也不忘侧过头去大声的和暮说些什么,偌大的观众席,在他们四人入座后也逐渐被填满,空旷的会场混杂的人声已不足以辨认出哪怕一句完整的话语来,与深夜完全不搭调的嘈杂定会让一些特定人群感到不适,在结束了和暮的交谈后,华昼倒是兴致勃勃的开始打量底下的演出区域,试图找到奈束苑的身影,不过,能让他轻易看见的当然只有几位在舞台上下来回奔走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位打扮的就算在半夜看见,也会觉得太过引人注目的瘦小男子似乎正激动的对着手机说些什么。

因为嘈杂的缘故,灰界很快就意识到即使明绘就坐在他身边,想说对她些什么也十分费劲,从明绘作为听者的角度上来说也是如此,而他又没法像华昼那样毫不在意的放开嗓子大声叫嚷,于是只能无所事事的划弄着手机,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有趣的信息,不过就在他点进一条标题相当有趣的新闻前,会场的灯光在几声响亮的咣当声中被分别从左右两侧依次关闭,只用了十几秒,整个会场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只留下了照明通道所不可或缺的微弱灯光,意识到这片黑暗意味着什么后,嘈杂的人声随即消减了不少,只有几处不那么识趣的观众仍然在自顾自的说着什么,不过,这也在聚光灯开启时发出的沉闷响声响起后迎来了结束。

主角到来了。

浅白色的光束由高耸的天花板上轻柔地飘落而下,照亮了仍不见一人的舞台,插着麦克风的支架被拉长的影子随即倒映在后方的幕布上,继续寻找奈束苑身影的华昼,通过不同区域的观众席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总算看见了那位从一层的环形场地最远处,缓步向前的窈窕少女。

微卷的淡银色长发伴随她前进的步伐轻轻摇动,而被刘海遮挡了些许的眼罩显然没有让任何人为之奇怪,不如说,反而成为了她倾人美色的有趣点缀,海蓝色的夜礼服轻柔到会因为前行产生的微风而向后飘起,对于在场的绝大部分未见过她那双漆黑之翼的观众而言,那向后飘起的绸缎就是她的翅膀,宛如由距离人们生活的世界十分遥远的仙境而来,不染一丝凡尘的女神……对灰界这些已充分领教过这位女神的残暴性的人来说完全是另一回事就是了。

在奈束苑登上舞台停下一切动作后,她身后那顺滑的海蓝色绸缎才逐渐平息下来,顺从的贴合在她的后背,向下滑落些许的礼服恰到好处的向在场的所有人展露出她柔美的两肩与白嫩的肌肤,就算是已经和她一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灰界等人,也不得不为今夜她这份别出心裁的绮丽而为止赞叹,平日里的她已足够耀眼,而此时的她,几乎可称作是比暗淡的会场中投下的聚光灯更加明亮的光辉。

奈束苑在舞台上做出的第一个动作,是满怀恭敬的稍稍弯下了腰,向在场的所有人致以她诚挚的感谢,而后,她走向了那根在舞台上等待已久的麦克风,并在小心的清了一下嗓子后,对着它说了起来。

“晚上好,各位,距离我们上一次相遇在这幽静的夜色中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不过令人高兴的是,无论是我,还是正注视着我的各位,都回到了这里,迎来我们在这座城市的第二次相遇。”

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海蓝色的晚礼服散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光泽,就连她剩下的那只左眼也如出一辙,而奈束苑也很快意识到了肯定存在于观众席之间的一个疑问,随即抬起手摸了一下覆盖了她整只右眼的眼罩。

“我相信对于一些第二次,或者已见过我许多次的观众来说这肯定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当然,这并不是装饰,关于这只眼睛……就请各位理解为我这段时间的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种代价吧。”

大概是在发自内心的为奈束苑的言行而感慨,在她话音刚落,观众席间就传出一阵响亮的掌声,微微点头向观众们致意之后,奈束苑伫立在舞台上,静静的等待会场再次回归平静。

“那么,为这久违的重逢,首先为各位献上一曲。”

在歌者如此宣言后,就算是最不识相的观众也总算安静了下来,将彻底的寂静留给这空旷的会场,如果有人在这样短暂的瞬间进入会场,很可能会以为自己晚来了许久以至于这里已空无一人,虽说还是有零星的讨论声在一些区域中不时想起,但终究不会再对设置于四周的环绕式音响中播放出的,奈束苑美妙的歌声构成任何干扰,她特意选择了一首较为高昂而富有激情的曲子作为炒热气氛的开场白,而收获的效果自然是和她预料的完全一致,每个人都逐渐沾染上从近邻传来的热情氛围,逐渐变得激动起来,荧光棒挥舞的节奏越越发加快……除了那些潜伏于这片喧嚣的黑暗中,静默着等待时机到来的隐匿者,他们既不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也没有陶醉于奈束苑动人的歌声中,他们最开始就不是为了享受一场演出而来。

他们来此的目的,正是要割断属于忤逆神明之人的歌喉,使其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演出持续了接近一小时,奈束苑不断切换风格的歌曲与演出状态让观众们一次又一次为之爆发出欢呼声,每个人都全身心的沉浸在这如她一般绮丽而幽深的夜晚,谁也不会因为久坐而感到困倦,除了他们本身的感受外,奈束苑蕴藏在歌声中的能力也起了一定作用,为了保险起见,她仍然下达了“不得说出这里发生的一切”这样的暗示,虽说没法让他们四处宣扬这次演出的成功会让她多少有些遗憾,但毕竟是结束狩猎后的首次演出,谨慎总是没有任何错误的,而她的这份谨慎,很快便在安可的呼声中得到了验证。

“哎!你这人走路不看的???没看大家都正在……你这是要干什么?!喂!”

距离奈束苑所在的舞台最近的观众席上,以黑色纱布蒙面的人,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把挂着红外线瞄准的手枪,将那红线对准奈束苑的眉间后直接扣下扳机,可刺耳的枪声在此起彼伏的安可声中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子弹就这样穿过没有太多照明的黑暗,直指奈束苑的前额飞去。

几秒前还在调整呼吸准备结束休息的奈束苑,轻而易举的从人声鼎沸中分辨出了子弹飞出枪膛时独有的长啸,在思考这攻击的来源前,她的身体首先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脚尖只是用轻微的力气改变了身体的朝向,奈束苑就一下子闪躲到舞台的一旁,本能命中她胸部以上任何一个部位的子弹也随之打入了舞台的木制地板中,看见奈束苑的突然的动作,观众们也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借由之前开枪的那个可疑人物所在区域的观众的叫喊,恐慌的情绪也在转瞬之间蔓延开来。

“有,有人开枪啊啊啊啊啊!!!!”

只顾着和观众们一起呐喊的华昼也在暮狠狠拍了一下后背之后总算消停了下来,灰界和明绘早已察觉到了这份异样,不断朝亮起一片手电灯光的区域看去,观众们手中的荧光棒此刻也无序的胡乱挥舞着。

“啥情况?!刚那边的人在喊什么???”

“有人开枪了!嘁,难不成她又……!”

在双眼逐渐染上黑金色光辉的同时,暮向舞台上的奈束苑投去了目光,可她略有茫然的反应和同样在四处观望什么的样子明显与上次进行计划周密的狩猎时完全相反,那枪击很也明显是瞄准了她,而非观众席里的某人。

不断延伸的恐慌驱使一个又一个的观众从他们的位置上站起,并不断朝身后亮起绿灯的逃生通道跑去,可其中仍有些人镇定的坐在座位上,仿佛是特意在等人群消散一般,也有些按耐不住性子的人,在给自己的脸蒙上同样轻柔的黑色布料后,拔出了藏在椅子下面的不同武器,一齐朝着一层的演出区域冲去,有一些在翻过护栏落地的时候不慎摔在地上,剩下的就这么无视他们或是直接踏在他们身上争先恐后的举起武器朝奈束苑冲了过去,理解了状况的暮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奈束苑被这些来历不明的暴徒给杀害,可正当她准备借由能力来加速时间赶过去的时候,伫立在舞台上的奈束苑开始有所行动了。

纯粹的怒意,在这些手持武器的信徒冲入奈束苑的视线范围后席卷了她的脑海,那些四处逃散的观众,意味着她计划许久的这次演出已经完全以失败告终,她近几日的努力也全部付诸东流,在本人产生意识前,她的眼中就已爆出那不祥发黑金色光辉,身后那双形同恶魔的翅膀也在撕开了海蓝色的夜礼服后伸展开来。

眨眼之间,就已腾空而起,从空中向下俯冲的她再次升空的时候,转化完成的利爪已紧紧扼住了一位不幸的信徒的脖子,可任他在空中如何挣扎,奈束苑也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握住脖颈的利爪反而更加用力,直至彻底折断他的脖子,奈束苑才将这名信徒狠狠丢向了还在地上寻找她身影的,同样以黑色布料蒙面的信徒。

“本来还打算在结束后去问问他调查的如何了……没想到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是专门再来恶心我一把的吗!?”

怒火中烧的奈束苑再度由空中向下俯冲,当她从数十名刚刚爬上舞台的信徒中穿过时,一阵血雾随即四散开来,她只是轻轻挥了一下那双犹如剃刀的利爪,一位手持球棍的信徒就被分割为数块等分的肉块,伴随着粘稠的声音散落在舞台上,但这明显没有吓到其他的信徒,不如说正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攻击欲望,可惜的是,他们没有人能将翱翔与体育馆高耸天花板下方的奈束苑给抓到地上来。

“我们……我们也去帮忙吧!?”

正当灰界想要征求其他几人的意见时,以黑色布料蒙面的信徒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周围,并不断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