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所以为毛往我们这边来了!?”
在逐渐宽阔起来的观众席间的最前方,带领身后的三人不断奔跑的华昼发出此番言论并非毫无理由,在照明灯重新开启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信徒们有序的分成两个批次,一部分继续翻下观众席冲上舞台对已经完全变身的奈束苑发起进攻,另一部分则不知怎么就开始冲着灰界等人的方向来袭,就算最开始打算下去掩护奈束苑,可在这些穿着日常衣物,头戴黑色布料的古怪人物们的追击下也只能暂时作罢,何况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更需要考虑去帮助同伴的应该是这些怪人才对。
只是经过了几分钟的时间,观众悉数逃走后的会场中已飘起了一阵让人头晕目眩血腥味,舞台上的奈束苑身上那件海蓝色的晚礼服里已看不见她白嫩的肌肤,取而代之的是仍让人留有深刻印象的黑色表皮组织,双足也改变了外型,化作猛兽弯曲的爪,不停挥动的双手更是如同锋利的刀刃,按先后顺序将不断涌上的信徒贯穿或是大卸八块,就连她的翅膀看起来都比以往强韧了不少,覆盖了她头部的骨质增生物所形成的头盔里,更是闪烁着在这样的远距离下都能清楚看见的怒火,黑金色的光辉如同火焰般从增生物的空隙中飘散,就算身上的夜礼服早已被回溅的鲜血浸湿,奈束苑的怒意却还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抚慰,在因为她凶恶的攻击而不断飞向空中的残肢断臂渲染下,就连幕布都被划上数十道鲜红的痕迹,脆弱的人体在奈束苑的爪尖面前如同面对菜刀的黄油,被轻而易举的切分为数个等分。
“小心……!”
从下方的座位突然站起的一名信徒,对着灰界刺出了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如果没有明绘将他拽向前面的位置,现在灰界的腹部想必会结结实实的挨上一刀,来不及对明绘表达谢意的他只能继续尽可能的跟上前面三人的脚步,观众们都基本逃离了现场一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他们就连逃跑的空间都不存在,可愈发逼近的信徒们没有一丝放过灰界和其他人的意思,高举着他们的武器不断追逐着,就算黑色布料遮盖了信徒们的面孔,灰界也能通过脖子以下的衣着辨认出他们本来的身份,大部分人都是穿着日常生活中的休闲装束,以至于根本不存在能提前辨认出他们的办法,现在,灰界很快意识到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那就是在环形的场地中怎样逃跑都是毫无意义,就算能逃过这一波追杀者,必然还会有其他的人在某处埋伏着。
“稍微……往后站一些……!”
持续的疾跑削减了灰界的大部分体力,可他仍然尽力提高了嗓门对着前面的明绘,暮以及华昼大声提醒道,从他们回过头来看向灰界这一点来看他的提醒确实传达到了。
“你打算做什么?!”
“在这里挡住他们!”
猛然转过身朝向紧追其后的信徒们,灰界短暂的闭上双眼,开始呼唤那种久违的感觉,当他的眼中闪过黑金色的光芒时,那把沉重而修长的大剑就已出现在他的向右平举起来的手中,平滑的剑刃反射着从房顶投下的灯光,在信徒们挥出武器的同时,灰界也举起大剑砍了过去,此时的他已顾不上什么将武器对准人所该感到的罪恶或者矛盾感,若是有时间去感受那样的东西,他的身体便会被那些毫不留情的信徒从四面八方刺穿。
信徒们手中普通的人造武器当然无法与灰界手中这把由( )亲手打造的巨剑相抗衡,在接触的一瞬,就化作无数散落与空中的铁质碎块,而持握武器的人也被几乎比半身还长的巨刃从上至下劈成两半,锋利的金属切割血肉与骨骼发出的粘稠声响和透过剑柄传达至掌心的触感,向四周溅射的血液,一切都让灰界感到反胃到差点当场吐了出来,可他就算不特意向后看也能明白,现在绝不能为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分散注意力。
在看见为首的同伴惨遭斩杀后,其余的信徒理智的拉开了些距离来观察灰界进一步的行动,而想要再次挥剑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些不便的地方,按着他以往握剑的姿势,大剑总是会在收回的时候被附近的座椅所阻挡,不过好在这把大剑看似需要大量力气来操纵的沉重份量并不存在,挥舞它的灰界即今为止还不曾为不能挥动它而担忧过,只是使出挥舞木棍玩耍程度的力气,大剑就轻而易举的将周围的座椅依次从椅背的中心开始斩断……虽说对破坏公物感到些于心不忍,不过灰界也只能期待在这结束后奈束苑会大方的承担赔偿责任之类的东西。
无法格挡这把巨刃的信徒,就算在拉开足够的距离后不断估算怎样才能从死角攻至灰界眼前,可对他手中的那把大剑来说,攻击范围上的死角似乎根本不曾存在过,就算灰界只是随便的挥几下,它修长的剑刃也能轻易触及任何一个敢向前迈进一步的信徒,百般无奈下,他们丢下了手里各式各样的冷兵器。
“噢噢噢噢噢!!!!可以啊灰界!能把这些家伙打到弃械投降了!成……”
正当华昼在一旁跳起来欢呼的时候,信徒们各自从腰间拔出了一些看起来很像手枪……或者说那根本就是手枪的东西,其中的一些还在导轨上挂着红外线校准器,总之,十几个枪口现在正从四周瞄准了灰界以及他身后的三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你!!!!!”
根据古老的教条,对信徒们来说只有通过刀刃宰杀的生命,才称得上是最适合用以奉献给他们所信奉的圣女的纯洁祭品,枪这种不附带任何情感的机械从不适合用于任何仪式,故而就算有配枪,他们也只会在最没有办法的场合下使用,他们也并非是一直在追逐这四人……
我的主人啊。
突然从头部到一侧传来的阵痛让灰界不禁扶了一下脑袋。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难道你又要……!
你有什么抵抗的理由呢?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来帮助你的,帮助你从你无法负担也不愿负担的重任之中解脱出来……
比往日更加充满恶意的语调,让灰界不得不更加用力的握住剑柄,这也是它头一次没有直接操控灰界的身体释放它的狂暴,而是选择和他对话。
他在渴求什么?
对信徒们来说理由十分纯粹,就算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也从灰界的身上感觉到了,大祭司早已揭示的某种“至关重要”的关键力量,因此,他们最开始就没有射杀灰界的打算,而是想以远程攻击打掉他手里碍事的大剑,以及他身后任何一个敢上前阻拦的人。
“往后些,我来对付他们!”
在明绘让开道路后,暮一把将灰界向后拉了些,并同时启用她的能力准备干涉时间的进程,刺耳的枪声却仍抢在了她发动能力前的最后一秒响起……明绘睁大了的眼睛并没有看见灰界或是身边的某人倒在地上,不如说,她看见的完全于此相反的场景,用手枪对准他们的信徒反而在枪响后依次倒在座位间的通道里,在信徒们悉数倒下后,灰界和他身后的众人才看见了正站在高处的观众席里,正收起手枪打量起四周的余伏。
“哎!居然是你小子!这么久没见居然跑这来了?!喂!”
认出余伏的华昼不断蹦跳着朝余伏招手,而在后者眼里,他看见的只是一只比周围环境更让人觉得吵闹的猴子,不过就算华昼不特意引起他的注意,他也已从高处直接跳了下来,朝灰界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真是够巧啊,那女人叫你们来收拾这些邪教徒?”
发现周围的教徒大部分还在忙着前去围攻舞台上的奈束苑后,余伏顺势收起了枪,将手插在大衣两侧的口袋里看着面前的灰界,以及他身后的明绘。
“不,我们只是来……”
“只是来看演出啊!她之前白给我们一人一张门票,不来可不亏了,结果谁知道变成这样了!”
明明自己都说了是白给的门票,可华昼还像是损失了什么重大财产一样不甘心的往地上跺了一脚。
“邪教徒是……?”
“跟那女人有点关系的疯子,现在知道是这样就够……这是谁?”
看了一眼灰界身后的明绘,余伏向灰界抛出了疑问,而明绘则因为该如何简短的说明自己的来历而感到了些苦恼。
“啊……她是明绘,是我的……朋友,总之因为一些缘故现在也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听完灰界的说明后,余伏的视线被明绘那一头标志性的黑红色发丝所吸引,不过那也只是持续了短短几秒。
“哦,虽说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加入他们,不过悠着点就对了。”
“喂喂喂!他们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是一伙的!?”
“你应该就是大家之前说到的那位不怎么露面的余伏吧?”
比起华昼毫无意义的叫嚷,倒是明绘的提问引起了余伏的注意。
“看来有人帮我做过自我介绍了,那正好,我也没功夫整那些虚的。”
说完,余伏的视线就再次回归到在舞台上振翅高飞,已在周围积累起成堆尸骸的奈束苑,不得不说,现在的她那副完全成为怪物的样子倒是让余伏反而看的更顺眼了些。
“接下来你们怎么做?我只是来这找个人。”
“找……找人……?”
“没错,不过具体的就不用你们掺和了。”
“呸!谁想理你似的!我们这边自保都够呛的了!!!”
“总之先下去帮她一下吧,再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给干掉。”
看着灰界一行人继续朝下方的观众席跑去,余伏也转过身,不紧不慢的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对他来说现在还不是无端消耗实力的时候,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敌人都应付不了,只能说明那女人也只配活到这里了,他在等待着,被信徒们称作“大祭司”的存在从一片混乱中展露身形。
激烈而残酷的舞,这是对此时在舞台上肆意释放怒火的奈束苑所做所为的最好形容,怪异的身形与越发残暴的心绪似乎完全夺走了那份终日伴随于她身侧的优美,她不满足于仅仅是用化作利爪的双手刺穿信徒的胸膛,而是在这之后将其高高举过头顶,如同扯开塑料袋一样简单的将他从上到下的扯成两半,任由其中混杂着鲜血的内脏浇落在她完全异化的表皮组织上,人血的温暖让她露出了忘乎所以的狰狞笑容,就算是在信仰的加持下比常人更加无畏的信徒们,见到自己的同伴被如此虐杀也不禁开始动摇起来,从攻击开始到现在,被拿来血祭的并非奈束苑反到成了他们,任何一个有胆子站在她面前的人都会被那双剃刀似的利爪分割成数段,而他们的武器却连碰都不曾碰到奈束苑一下,杀死一人后的奈束苑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接近的机会,随即展开翅膀飞向房顶,而当她俯冲下来的时候,就意味着又有几名信徒将要加入旁边的尸堆。
当奈束苑厌倦了这样低效率的屠戮后,飞向空中的她手掌中不断从四周的空气里凝聚起暗色的光点,最后成型的,是一个宛若闪烁着雷电的黑紫色球体,当她将这混乱的能量砸向地面,那些残余的教徒在触及这能量体的瞬间就被炸飞到了远处的墙上,甚至当即失去四肢中的一条或是全部,舞台的木制地板更是即刻被炸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坑,坑洞深邃到能够看见下面的水泥地基与埋藏其中的诸多电线。
在进行如此这般的屠戮后,隐藏在观众中并向奈束苑发动袭击的信徒总算被完全清除,他们成堆的尸骸此刻散落在了会场的各个角落,落地后的她蹲伏在被自己轰出的坑洞边缘,沾满血液和人体组织的利爪开始收起,还原出她的双手原有的纤细,覆盖了皮肤的黑色表皮也逐渐顺着手臂开始消散,露出下方被严密保护的肌肤,最后,暂时不需要的的翅膀萎缩到干枯吼,于一阵连风都称不上的空气流动中化为灰烬散去,在此期间奈束苑不断调整着她因为大量消耗体力而变得急促的呼吸,额头产生的汗珠顺着她从消散的骨质增生物中散落的发丝,滴落在舞台上,她身上那件海蓝色的礼服在经历了她从内至外的变身与持续的屠戮后已经完全被染成了暗淡的红色,还产生了不少划痕与能看见丝线的破洞,这样的胜利,对奈束苑来说却根本不能平息她怒火的哪怕百分之一,紧咬牙关的她即使在身体完全还原后,仍然继续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因愤怒而颤抖的两肩,用力之深就连指甲都以嵌进去了不少。
“喂喂喂!看那边!刚刚那个爆炸声就是她搞的啊!”
随着华昼指着的方向投去视线,众人看见了正在坑洞的边缘处蹲着的奈束苑,而她也很快通过敏锐的听觉意识到了他们的接近,虽说如此,她也还是没有从被裂痕覆盖的木制地板上站立起来,就算灰界等人已站在她的身边也是如此。
“没事吧……?看起来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就是了。”
站出来的明绘走的更近了些,蹲在了奈束苑的身边的她用怀着复杂情感的声音询问道。
“不用担心我……很抱歉啊,特意让你们来居然看到这些,那些家伙居然……!”
想到的第一件事并非屈辱,就连怒意都被抛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没能兑现承诺的歉意,松开抓住肩膀的手后,奈束苑狠狠捶了一下身边的地板,而木制的地板在她的捶打下立刻产生了一个和她拳头大小一致的缺口,竖起的木刺险些刺中她的皮肤。
“没关系的,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先站起来吧。”
在明绘的辅助下,奈束苑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而前者完全没有因为衣服粘上浸透她礼服的鲜血而产生任何反感,毫不在意的将她从坑洞的边缘带到了相对而言更为安全的位置。
“哎……真是够惨的啊,虽说这次完全不是……呃,大概不是你的问题就是了。”
被鲜血染红的幕布与墙壁,还有散落四处的尸骸,让人难以想象半小时前这里还是被歌声与欢呼所充斥的演出场所,现在,奈束苑唯一感到庆幸到有些放松的事,就是她在歌声中附带了即今为止能够让观众们“选择性失忆”的催眠能力,现在,被这突发场景触发能力的他们想必已经在家里奇怪自己今晚究竟去干什么了吧。
“话说,弄成这样你后面该咋整,这要是给异对局的瞅见可不得了啊!”
作为当事人的奈束苑怀着足够的冷静确认附近的请看我,而华昼却比她更加急躁的四处乱窜,无论让谁来看都是一副无比滑稽的场面,而奈束苑倒是没有因此而吝啬于向华昼做出解释。
“这倒不用担心,敢弄成这样我自然就有办法把这里变回原样,至于这些……”
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位信徒留下的尸骸附近,奈束苑弯下腰,一把揭开了他用来蒙住面部的黑色布料,露出的是一张仍然睁大眼睛的中年男性的面孔,老实本分的长相完全让人无法将他和刚才那些举起武器的暴徒联系在一起。
“无非也就是警察局里失踪人员名单上多出的几个名字罢了,谁都不会记得他们。”
看着奈束苑面对死壮凄惨的尸骸也仍然无动于衷的样子,明绘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而这微弱的变化即使没有被身边的任何人察觉,却也难以逃脱奈束苑超常的动态视力。
“怎么?是想说我做的太过分吗?还是说没法接受一直以来仰慕着的歌手是这样一位冷血无情的人呢?”
在其他人的注目下,奈束苑拖着她那件染成暗红的晚礼服缓缓走到明绘的面前,用她的左眼注视着明绘眼中异色的美瞳。
“那个是你的能力吗……?刚刚变得像是恶魔一样的……”
“确实是那样子,看样子他们已经和你说过之前发生的事了。”
“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所以我不会多做评论……在现在看来也没法再说那样的话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个姿态,那份超乎寻常的凶残,到底只是你使用能力带来的效应还是说……那就是你的本性?”
面对近在眼前,染尽他人鲜血的奈束苑,明绘没有任何退缩的样子,而是捏紧了拳头质问道,奈束苑则以一抹微笑作为回应。
“那就任由你去想像了,究竟哪边才是真正的我。”
“啊~对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啊,刚刚我们跑路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余伏来着啊。”
华昼的言语瞬间夺去了奈束苑的注意,只用了一步,奈束苑就站在了华昼面前,一把拽住了他胸口的衣物。
“你说什么?”
“我说碰到余伏了,怎么!?”
“哈???他还有什么理由来这?不对,他来这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他光说什么要找人之类的,然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放开华昼后,奈束苑本就还留有些许怒意的面容此刻更是增添了一份……不甘?
“切,根本无所谓了!那种男人,随便他来干什么吧!比起这个你们现在打算……”
奈束苑话音未落,还亮着绿色指示灯的几个逃生通道处就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连在场地中央的众人都能清楚的听见从各处观众席传来的声音。
“这……难道异对局这就来了!?”
“不……不对,确实有很多人的样子,但肯定不是异对局的家伙。”